暗恋是场双向观察 第2章 公告栏前的惊鸿

距离上次篮球场边的惊鸿一瞥，已经过去了一周多。高二年级的月考终于结束了，随之而来的是更沉重的课业和一种等待审判般的焦灼。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和油墨试卷的味道，连暮春的阳光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沉甸甸的疲惫。

这天上午大课间，教学楼一楼的公告栏前，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水泄不通。月考成绩榜张贴出来了。

陈年本来没打算去挤。她对自己的发挥心里大致有数，中等偏上，不会有什么惊喜，也谈不上太坏。与其去人堆里闻汗味，不如多背几个英语单词。但同桌李薇是个消息灵通又爱热闹的，硬是拉着她挤进了人群。

“让让！让让！看看我们班排第几！” 李薇一边嚷着，一边灵活地在人缝里钻。陈年被她拽着，身不由己地往前挪，怀里的英语单词本被挤得变了形，鼻尖充斥着各种洗发水、汗水和纸张油墨混合的复杂气味。

公告栏上，密密麻麻贴满了打印的榜单，高二年级按总分排名。人群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夹杂着兴奋的低呼、失落的叹息和难以置信的感慨。

“哇！陈年你看！王浩这次进前五十了！”

“天哪，我数学怎么又砸了……”

“这次年级第一是谁？还是三班的张静吗？”

陈年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她的目光习惯性地落在高二（七班）那一栏，手指顺着名字往下找。找到了，陈年，年级排名87。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有点麻木。她把目光移开，准备挤出人群。

就在这时，旁边高三榜单区域爆发出一阵更加夸张的、近乎炸锅的议论声浪，瞬间盖过了高二这边的嘈杂。

“我的妈呀！快看高三第一！”

“多少分？！这分数是真实存在的吗？”

“陆离！又是那个陆离！转学生！”

“断层！绝对的断层第一！比第二名高了……高了多少？三十八分？！！”

“陆离”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陈年心湖里激起了她自己也未曾预料到的涟漪。那个在阳光下高高跃起、蓝白24号的沉静身影，毫无征兆地、清晰地撞进她的脑海。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巨大的声浪吸引，转向了高三榜单的最顶端。

那里，用加粗的黑体字清晰地印着：

**第一名：陆离，高三（九）班**

**总分：736**

**数学：150，物理：150，英语：138……**

736分！

双满分！

甩开第二名整整三十八分！

这几个数字像带着实质的重量，狠狠砸在陈年的视网膜上，让她呼吸都为之一窒。她知道他很厉害，从传闻中知道他是“怪物”，但亲眼看到这近乎非人的分数，那种直观的冲击力，远比听说要震撼百倍。公告栏顶端那个名字，在金色的阳光映照下，仿佛自带一层遥不可及的光晕。

周围高三学生的议论还在继续，充满了惊叹和一种近乎膜拜的语气：

“怪物啊！真不是人！”

“听说他上课都不怎么听讲，全靠自学……”

“人家那脑子，跟咱们构造不一样！”

“这成绩，清北随便挑了吧？还打什么球啊！”

“打球”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陈年记忆的闸门。那个在球场上如同猎豹般启动、在空中舒展身体、投出致命一击的矫健身影，与公告栏顶端这个散发着冰冷学霸光辉的名字——“陆离”，在这一刻，终于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原来，那个在球场上掌控一切、耀眼夺目的人，在学习的战场上，同样站在了无人企及的巅峰。成绩永远第一，打球永远第一……传闻没有丝毫夸张。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陈年心底翻涌。有难以言喻的震撼，有对绝对实力的敬畏，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渺小感。自己那87名的成绩，在这个736分的怪物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同尘埃仰望星辰。

她怔怔地望着榜单顶端那个名字，阳光有些刺眼。

就在这时，教学楼侧面的篮球场方向，又传来一阵熟悉的、节奏感极强的篮球拍打声和隐约的喝彩。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引力。

陈年几乎是下意识地，趁着李薇还在兴奋地跟人讨论高二排名，抱着她已经被挤得皱巴巴的单词本，默默地、有些费力地挤出拥挤的人群。

她没有回教室，而是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篮球场的方向挪去。

靠近球场边的铁丝网围栏，她找了个相对僻静、有几棵小树遮挡的角落站定，目光投向场内。

果然是他。

蓝白色的7号球衣，在场上异常醒目。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上演惊天动地的空中接力，而是在掌控节奏。他运球过半场，动作流畅而富有韵律感，防守者试图紧逼，却被他一个看似随意实则极其精准的变向轻松晃开。他没有选择自己强攻，而是敏锐地捕捉到空位的队友，手腕一抖，篮球如同长了眼睛般划出一道精准的直线，稳稳落入队友手中。队友轻松上篮得分。

他跑动着，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侧脸的线条在跑动中显得更加清晰有力。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轮廓。他微微喘着气，眼神专注地扫视全场，仿佛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掌控着整个球场的呼吸。

场边依然有不少围观的学生，尤其是女生，目光灼灼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陈年站在树影下，隔着铁丝网，静静地看着。怀里的单词本卷起的边角，无意识地被她的手指摩挲着。

公告栏顶端那冰冷而耀眼的“736分”和“陆离”的名字，与球场上这个挥洒汗水、眼神沉静、掌控全局的身影，在她脑海中反复交织、重叠。

成绩永远第一。

打球永远第一。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如此耀眼地存在于两个截然不同的巅峰之上。他像一颗燃烧的恒星，散发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也散发着一种……难以企及的遥远距离。

风，带着球场上的尘土气息和暮春的暖意吹过，拂动陈年额前的碎发。她看着那个在场上奔跑的身影，心口那处被上次“烙印”的地方，似乎又微微地、不受控制地悸动了一下。这一次，不再仅仅是陌生而强烈的冲击，还混杂着一种清晰的认知带来的、更加深沉的震撼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她终于将“陆离”这个名字，与那个让她心跳失序的身影，牢牢地、清晰地对应在了一起。那个存在于传说和公告栏顶端的名字，有了鲜活而具体的模样，却也因此显得更加遥不可及。

陈年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最后看了一眼场上那个蓝白色的身影，转身，抱着她的单词本，安静地离开了球场边缘，走向属于她87名位置的教学楼。身后，篮球入网的声音依旧清脆，欢呼声依旧热烈，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