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光在休整和整理中飞快流逝。
周一,重新回到熟悉的校园,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上周离校时的喧嚣,但更多的是一种回归正轨的秩序感。高二的教学楼里,书声琅琅,夹杂着老师清晰的讲课声。
课间时分,教室里瞬间充满了活力。去凤凰村调研的同学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分享着冲洗出来的照片,讨论着调研报告中遇到的难题。那三天的共同经历,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话题圈。
陆星坐在座位上,正对着物理习题册冥思苦想,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旁边关于凤凰村的讨论。
“那张梯田的照片绝了,我爸妈都说好看!”
“唉,我访谈记录记得有点乱,还得重新梳理。”
“听说报告下周一交,时间还挺紧的。”
这时,李静拿着笔记本走过来,坐在陆星前面的空位上,转过身说:“陆星,我们组的访谈记录你那里是不是比较全?我有个别地方想跟你对一下。”
“好啊。”陆星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开。娟秀的字迹工整地记录着东村各家农户的情况。两人头碰头地核对起来。
核对到一半,李静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斜后方温书昀的座位。他正独自坐着,安静地看着书,与周围的热闹有些格格不入。
“哎,温书昀,”李静扬声叫他,“你后来不是也来我们组了吗?你补充的那几户访谈记录,能不能借我对一下?我好像漏了点细节。”
温书昀闻声抬起头,目光先是不经意地掠过陆星,然后才看向李静,点了点头:“好。”
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走了过来,却没有直接递给李静,而是递给了陆星,语气平淡无波:“我的也记在这里面了,你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给李静的。”
这个动作自然无比,仿佛理所应当。陆星微怔了一下,接过那本深蓝色的硬壳笔记本。封面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右下角用钢笔写着清瘦有力的“温书昀”三个字。
她翻开笔记本,里面是他一贯严谨工整的字迹,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在关于东村的记录部分,果然详细补充了李静遗漏的几处关键信息。陆星快速浏览着,准备将需要的内容指给李静看。
然而,就在她翻到某一页的页脚时,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住了。
那一页的右下角,空白处,用简单的线条,勾勒着几颗圆润的浆果,旁边还有一片叶脉清晰的叶子。画风简洁,甚至有些稚拙,与周围严谨的文字记录格格不入,像是主人在思考间隙无意识的涂鸦。
野莓。
陆星的指尖在那小小的图案上停留了一瞬,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迅速抬眼看向温书昀,他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了书,侧脸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资料传递。
只有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隐约可辨。
陆星迅速低下头,强作镇定地将笔记本上需要的内容指给李静看,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李静专注地抄录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陆星那一瞬间的异样和页脚那个微不足道的小秘密。
核对完毕,李静心满意足地回去了。陆星合上温书昀的笔记本,指腹在光滑的封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才起身走过去,将笔记本轻轻放在他的桌角。
“谢谢,记录得很详细。”她说。
温书昀从书本上抬起眼,接过笔记本,指尖不经意地擦过陆星的手背,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不客气。”他低声回应,目光相接的瞬间,有种心照不宣的微妙气氛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他没有问是否看到了那个涂鸦,她也没有提。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几乎不会被任何人注意的细节。或许是他随手画的,或许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或许什么都没有。
但陆星回到自己座位后,却忍不住从笔袋里拿出那支常用的中性笔,在物理草稿纸的角落,也悄悄地、笨拙地,画了几颗歪歪扭扭的浆果。
她画完,立刻用其他计算公式胡乱地涂掉,脸上有些发烫,心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像偷藏了糖果般的隐秘甜意。
调研报告成了接下来几天最重要的任务。陆星发现自己确实有几个数据需要确认,她想起了温书昀在校门口说的话。
午休时,教室里人不多。陆星深吸一口气,拿着笔记本走到温书昀座位旁。他正戴着耳机听英语,面前摊着数学试卷。
“那个……温书昀,”陆星轻声开口,“能问你几个数据的问题吗?”
温书昀摘下耳机,抬起头,眼神清澈:“可以,哪里?”
陆星指出几个不确定的地方。温书昀倾过身,仔细看着她的笔记,然后拿起笔,在自己的草稿纸上演算起来,耐心地解释数据的来源和关联。他的思路清晰,讲解简洁明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之间的课桌上,光斑中有细小的尘埃飞舞。他们靠得很近,陆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周围是同学们低低的交谈声和翻书声,而这一角,却显得格外安静。
问题很快解决了。
“谢谢。”陆星道谢,准备离开。
“嗯,”温书昀应了一声,在她转身时,又像是随口补充道,“如果还有问题,晚自习也可以问。”
陆星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已经重新戴上了耳机,继续攻克那道数学题,侧脸专注,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顺口一提。
然而,那个页角的野莓涂鸦,和这句“晚自习也可以问”,像两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细微的涟漪。
调研之旅结束了,但某些东西,似乎才刚刚开始。在堆满课本和试卷的日常里,悄然生长出一些不一样的、带着山间清风和浆果酸甜气息的枝蔓。
【校园小剧场·涂鸦】
她归还笔记本时,指尖无意擦过他手背。
“不客气。”他垂眼接过,语气如常。
直到放学后,他才翻开那页,看着右下角她新添的一颗歪歪扭扭的草莓,用指尖极轻地拂过。
——像触碰一个只有他们懂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