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谁杀了无辜之人?
谁造成了灾难起始?
-01-
“东西,在哪。”
玉灵山,玉魂殿。
烈焰肆虐,暗夜中,赤红的火舌卷席整个山巅,烤炙,扭曲,满目狼藉。
火幕里,悲鸣与惨叫不绝,人影绰约,都以异常之姿扭动着,似生命最后的抗争。
一位黑斗篷在火焰中央伫立,气场暗沉。
火幕外,一青年藏在树后,匿于林间。
玉熔清紧咬着牙,尽力隐藏自己的气息,双目通红望着那片火海,将火中之人深深印入自己脑海。
他的家人没了,家园毁了。
他只因外出侥幸逃过一劫。
上去刚吗?他不敢,即使对方只有一人,即使他是他们一族中最顶尖的那一批人之一。
青璃族,大陆上最强大的种族,没有之一。他们能力强大且自愈能力极强,除了族内上级对下级血脉的绝对压制,其他种族很难杀死他们。
悲痛与怒火在心中燃烧。
他不甘心。
记住那人模样后,玉熔清隐匿身形,逃离此处。
-02-
青璃族,恢宏的宫殿外。
玉熔清易了面容,怀中抱着沉睡的婴孩,借着特殊灵器,身手灵活地躲避巡查,又作了些伪装,混在来往行商中出了城门。
不久,青璃族宫殿中大乱——
他们诞生不久的小殿下失踪了。
-03-
十五年后。
村边的木屋门前,低矮的青草青翠茂盛,朵朵小花点缀其间,不远处,河流清澈见底,树木葱郁,落下斑驳光影。
少年身姿矫健,挥舞着剑,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门口的躺椅上,一中年男子半躺,眯着眼,手中羽扇轻轻摇着,听着动静,睁开一只眼,随即点点头:“不错。记得我教你什么吗?”
玉弦之点头:“记得,青璃族为祸世间,要除之。手中之剑乃为维护正义与保护自己欲保护之人所习,不可滥杀无辜。”
“很好。”玉熔清用羽扇遮住脸,懒懒应道,“明日起,你便可以出去历练了。”
玉弦之双眸一亮:“真的?!”
“嗯。”
羽扇下,玉熔清眼眸沉寂,如死水,若岩浆。
-04-
“你为什么想加入我们?要知道,作为猎人,我们面对的敌人十分强大,猎人四处漂泊,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说不定哪天就丢了性命。”面容粗犷留有疤痕的中年人站在少年身边,抽着烟斗,眺望远方。
玉弦之细致处理着手中的妖兽,空出一只手擦擦额间汗水,笑容阳光灿烂:“大叔的小队不是缺人嘛,我能打,也有着必须战斗的信念。”
大叔闻言乐了,问:“必须战斗的信念?”
玉弦之应道:“嗯!我的家人只剩下我父亲了,其他人都在我出生之后没多久,被青璃族所杀,那时父亲带着我在野外去恰好躲过一劫。我是幸运的,但他们的血不能白流!迟早有一天,我会为他们报仇,亲自手刃仇敌!”
少年布衣上染有血污和尘土,双眼却透亮清澈,目光坚定,充满对未来的期待与热爱。
大叔放声大笑,弯腰拍了拍玉弦之肩膀,称赞:“好小子!有血性!跟我来吧,我同意了。”
“猎人队中不会留时间给你们伤感,猎人需要的就是摈弃杂念一往无前的勇气!刀剑无眼的战场上,一秒的犹豫都会造成你的死亡!拥有坚定的信念,足够的智慧与灵活的身手,猎人才有机会狩猎成功,才有可能猎璃!”
-05-
青璃族强大,世间对其约束甚少,因而,有的青璃族人仗着自己比其他族群之人强大便肆意妄为,作恶多端,招致他族憎恨与恐惧,但是,青璃族存在三分之一的族人更偏向避世,而这部分族人的血脉亦最为纯正,执掌族中最高话语权。他们一出世,往往造成更为巨大灾祸,甚至导致一族灭族。
强大亦存在弊端,他们血脉较为纯正之人仅有二十余人,血脉最纯之人现今更是仅有两人,繁衍能力极差,整个族群不足百余人。
树枝上,玉弦之回想着那些人告诉他的信息,叼着狗尾巴草,又看了眼名单小册子——
这是猎人协会根据迄今四处为祸的青璃族列出的名单,每个名字后便是他们的简略画像以及犯过的罪行。
竹槿,代表事迹,火烧烈阳城,安山妖族灭族。
他的第一个目标。
目光停在“竹槿”二字顿了下。
文雅的姓名倒与这事迹格格不入。
-06-
他为何在哭?
玉弦之在一剑刺入青年心脏时,不由愣住。
名为竹槿的恶人在他剑身抹上自己鲜血后刺入躯体的瞬间,面容有一瞬错愕,神色悲悯,右眼晶莹的泪滴滑落,无声张口,恰逢剑身抽离,一个踉跄吐出一大口血,未来得及说出什么便倒下了。
那一刻,玉弦之头一次产生怀疑——
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吗?
这一切和他想的好像并不一样。
一旁重伤躺地的猎人看呆了眼,刚想说口的东西在不经意间瞟一眼老大的脸色后硬生生止住了,化成一句惊叹:“小弦厉害啊!后生可畏哈哈哈!有了小弦这大杀器,他们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当初让玉弦之进门的大叔,也就是这队猎人的老大,见少年愣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你做得很好。”
“真的吗?”玉弦之有些茫然。
大叔无奈叹息:“不同种群都有不同的面貌,何况是武力智商都很高的青璃族,不要对你的对手产生同情,那是无意义的。看看现在已经成一片废墟的烈阳城与荒无人烟的安山,不除掉他,这样的事就还会再次发生,很多次。”
闻言,玉弦之又坚定了目标,他被杀掉的亲族就是最好的理由,他没错。
于是,他很快振作起来,扬起笑脸点头:“嗯!我知道了!”
在大叔带着少年远去时,其余猎人嗑药起来,自发去处理竹槿的尸体。
将青璃族的骨血锻造成器,就是他们猎杀其余者的资本。
-07-
第二场狩猎,在云鹤山林间。
中年人疯疯癫癫,双目赤红,肆意屠戮栖息此地的妖兽。
红圈之内妖兽瑟瑟发抖却不敢迈出一步,眼睁睁看着蓬头散发的中年人发癫杀死它们一个又一个同胞。
兽群的首领呜咽一声,落下一滴眼泪。
那是一只品相极好的烈焰豹,速度攻击力皆乃兽族佼佼者。
玉弦之皱眉看着这一切。
待领队大叔一声令下,所有人相互打着配合在林间穿梭,瞅准时机迅速出手。
新铸成的剑对目标的杀伤力效果显著,中年人瞥一眼伤口,厌恶地看着他们,“下水道阴暗的臭老鼠,真是没一点自觉。”
一战结束,玉弦之跑去照顾伤员,领队大叔悠悠来到尸体旁蹲下,低声自语:“阴沟老鼠又如何?你们这群走狗死绝不过早晚的事。”
-08-
自加入猎人队起,玉弦之整日为猎杀青璃族而奔波。
他无需考虑更多事情。
资料,猎人协会会专门提供。
衣食住行,猎人协会在各个地点都有相应补给站。
武器,协会有专门的锻造师,可锻造出最好的武器。他如今的武器竹槿剑便是出自他们之手,原料是那位名为竹槿的青璃人骨血。
他们说,青璃族的骨头是最好的锻造材料。
他没多想。
无人反对他,风雨无阻。
-09-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几个月过去,一只猎人队成功猎杀诸多青璃族的消息逐渐传开,青璃族内部亦不得不对这只队伍重视起来。
他们发现,这支队伍成功的关键,在于最新加入这支队伍的那个少年——玉弦之。
他对青璃族造成的所有伤害皆为有效伤害,青璃族强大的自愈能力在躯体被他伤到之时,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用。
很奇怪。
起初,他们以为是玉弦之手中那把武器——竹槿剑的缘故。
竹槿,青璃族中为数不多血脉较为纯净的二十余人之一,又是这二十余人之中地位较高的那七人之一。他的骨血制成的骨剑,对现今的大部分青璃族皆会造成短期不可逆的伤害。
可问题是,他们是如何斩杀竹槿的?
竹槿虽不善武,为族中三位大祭司之一的礼仪祭司,掌文礼,却也并非异族能轻松杀死的存在。
于是,他们派人去逮住这支队伍。
不料那里有个人灵器神器很多,他们弃掉他们所谓的“最大杀器”玉弦之,利用他争取的空余时间,逃走了。
-10-
青璃族的牢笼中,玉弦之被关于此。
他有些迷茫。他不清楚父亲为什么会把他推出来。
不是第一次了。
在他们小队闯出些名堂时,他的父亲玉熔清便时常会过来探望他。父亲在猎人协会中的地位似乎很高,会长对他都略有拘谨,态度恭敬,父亲从未在他面前说起这些。
父亲支持他现今的所作所为,来到猎人协会似乎只是看他一眼,然后就被猎人协会会长拉去商量事情。偶尔父亲也会跟随他的小队一起出任务,为他们提供了大量各式各样的灵器甚至一些罕见的神器。也仅是如此。
父亲很少说话,大多时候也是旁观,偶尔帮忙补刀。
或许他们会想办法来救他吧。
只是他并未等到。
玉弦之本以为青璃族会直接杀掉他,但是没有。
有人取走了他的血液样本。
他们怒不可遏,说他是叛徒,背弃神明之人不可原谅。
他不理解。
青璃族没有人选择除掉他,只是监禁。
他第一次知道连续一月不进食,他也只是饥饿,却没饿死。
于是他趁青璃族举行祭祀仪式之时,找准机会,杀出一条血路,逃了。
好奇心作祟,离去之前,他远远瞟一眼青璃族祭祀的祭坛。
中央是棵巨大而古老的槐树,枝繁叶茂,祭坛围绕槐树而建。
槐树底下,黑袍大祭司正在盯着他,黑斗篷之下,看不清面容。
他心中一惊,匆忙收回视线赶忙离去。
青璃族信神?哪位神明?
他从未听猎人协会提起过。
何况,他们的力量早就超越那些所谓的神族了吧,比如那位大祭司,青璃族的最强者,亦是六界第一强者,怎么会祭神?
-11-
当今划有六界,即凡界、仙界、妖界、鬼界、魔界、神界。
青璃族栖息之所为仙与神两界交界之处。
似乎独立六界之外。
没有文书规定他们属于哪一界,只称呼他们为青璃族。
他们之中,强者能力可超越众神之首,弱者亦可位列仙界之巅,因而为世人所恐惧。
目前,玉弦之的小队接触到的地位最高的青璃族,便是他手中竹槿剑的主人,文礼祭司竹槿。
而他此行见到了当今六界最强者,青璃族大祭司——烛阴,那个黑袍祭司。
亦是父亲在他幼时常念叨在口中的仇人。
仙神交界处多山林,倒是方便他藏身。
一路连跑带飞,穿过一片又一片山林,见距离大概安全了,长时间的饥饿与高强度快速逃命的疲惫感顿时上涌,玉弦之没挡住困意,找个差不多安全的地倒头就睡。
一睡便是三天三夜。
醒时,玉弦之揉了揉额头。
梦里,他好像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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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协会,眼尖的认出他来,立即快速回去禀报。
他们兴奋地大喊:“小弦回来啦!”
却无一人上前接触他。
玉弦之去往他的住处,他的父亲玉熔清正坐在桌边饮茶。
中年男人掀起眼皮瞥他一眼:“回来了?”
玉弦之低声应道:“嗯。”
玉熔清倒一杯茶,没有喜悦,没有哀怒,只是平静:“坐吧。”
玉弦之没忍住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把我推出去?”
玉熔清目光温和:“还能为何,推你去争取时间,去那边说不定还能摸清情况。自从十几年前青璃族不知何故封城后,外界对青璃族所知甚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会害你呢?我看着你长大,教导你修炼,知道你的水平,相信你不会死,也知你能逃出来,推你,是最好的方案,不然都是送死。小弦,如今在协会,我们是一个团体,要学会为大家考虑。”
玉弦之低头盯着玉熔清递来的热茶,水中倒影沉默不语,茫然无措。
他低声:“我明白了。”
-13-
一年秋季,天高风寒。
六界皆出动各界精英人物,以猎人协会为首,精锐二十万余人,向青璃族开战,扬言:誓要灭尽青璃族!还世间公道!
青璃族大祭司烛阴毫不畏战,带领族人出城迎战。
双方之间暗流涌动,剑拔弩张,战火一触即发!
以青璃族骨血炼成之器,最终指向青璃族。
数月之后。
巨大古老的槐树之下,大祭司烛阴撑到最后,最终死于玉弦之剑下。
这一次,玉弦之看清了大祭司的长相,与他八分相似。
手中剑坠落。
他不觉后退一步,茫然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不明白。
他回头。
曾经的同伴战友齐齐兵刃指他。
有人高调:“玉熔清大人,如今青璃族大部分已除,是该除掉他了吧!”
大部分已除?什么意思?烛阴大祭司不已经是青璃族最后一人了吗?
他四处张望,在人群中寻找他的父亲。
玉熔清面上是控制不住的大笑,语气冰冷:“动手。”
玉弦之攸地回想起在青璃族牢里,那些人对他的愤怒,他同伴与父亲对他的异常。
他盯着祭台上烛阴的尸体,瞬间明悟了。
他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又似最后的悲泣,泪水不自觉从眼眶滑落,眼瞳一点点染上血红。
骗子,都是骗子!
他的躯体伤痕一条接着一条,好了旧的又添新伤,肢体断了又长,修复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得心应手。
鲜血一滴一滴全部落在祭坛上,而后消失不见。
就连远处死亡的青璃族骸骨也在逐渐消散,一点一点化成血水,沉没地底。
六界幸存者的法术武器全往玉弦之身上招呼,却不料这人完全打不死,比先前所有青璃族还难搞,一个个逐渐失去耐心,愈加烦躁。
人没有杀成,但他们的人却死了一位又一位,恐惧在无声中蔓延。
那一瞬,少年迅速抽条成长为青年,三千墨发枯白。
那一天,青年亲手斩断他“父亲”的头颅,屠尽六界来者。
那一晚,青璃族最后一人靠坐在古老槐树之下,竹槿剑贯穿己身整个腹部。
可他死不了。
血水之上,青年崩溃大哭。
他听见烛阴死前说,他杀死的,是「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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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厌恶他们虐杀无辜,誓要屠尽恶龙。
真相却是我即恶龙本身,杀尽无辜同族。
谁是恶龙。
恶龙是勇者,勇者是恶龙。
一个短篇尝试,叙述方式不固定,不用在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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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