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汹涌 第13章 第十二章

喧闹的喜宴终于结束，林川走出大厅，到走廊的窗口透了透气。

他近两年学会了抽烟。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便看着它在指间静静的燃烧着。

王经义走到他身边，教育道：“刑警队长还抽烟，给人看到影响不好。”

林川笑了一下：“抽的少。”

气氛一时沉默，王经义看到他胸前的伴郎胸花，问他：“也快三十了，没想过谈个恋爱成个家什么的？我看今天这个伴娘就对你很有意思，一直偷看你。”

林川微笑：“不急。”

王经义知道林川的想法，他不再多说什么，伸手拍了拍林川的肩膀，迈步离去。

带有凉意的夜风从窗口吹了进来，林川看着空中缥缈的烟气，最后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

返回大厅，宾客已经走了大半，只有三三两两的亲戚还坐在饭桌上聊着天。

林川作为伴郎还不能离开。他走进休息室，看到新郎许成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双手抱臂，一张脸通红，显然是喝太多了。

林川发出轻微响声，许成皱了皱眉，费劲的睁开眼睛。

两人目光交汇时相视一笑，林川开口：“新婚快乐。”

“快乐，快乐。”许成重复了这两个字，“可惜这么快乐的时刻，李薇不在。”

他抬起头，醉眼朦胧的眼睛里充满了认真：“林川，如果李薇还在的话，我一定会邀请她参加我的婚礼。”

林川沉默，许成靠在了椅背上。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以前的事。在遇到我老婆阿初之前，我一直不认为女人是需要呵护的。直到有一次，阿初做饭切到了手指，我心疼的要命，拿出药箱给她仔细处理伤口。林川，你猜那时候我想到了什么？我想到了当年警体课上，我用手臂死死抵着李薇的喉咙……”

许成颓然的垂下头：“我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

“李薇说的对，我就是一个连恨谁都不知道的可怜虫，一个把怨气撒在女人身上的悲哀货色……但是林川，李薇不能就这么离开，大队长说她作恶了，我不信，除非她当面给我一个答案。我这些年欠她的，我的道歉，我的偿还，她接不接受都好，至少当面给我一个答案，而不是就这么离开，告诉我，李薇犯罪了……”

许成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脚步踉跄的走到林川身边，扶住了他的左肩：“所以，我也能理解，为什么你被困在了四年前走不出来。李薇同样，没有给你答案……”

*

李薇走在人行天桥的阶梯上。

今日阳光大好，照射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连发丝都泛着金色。

李薇握着手机，电话那头的王经义叹息着：“可惜了，没能把成兴堂一把端掉。”

李薇答：“我也没想到陈虎反应这么快，直接就下狠心把货扔水里。”

王经义：“不过成兴堂和梁秉修的交易断了，他也翻不出什么浪了。”

王经义又问：“你和陈虎的交易失败了，处境会不会很危险？”

李薇放慢了脚步，她握紧手机，对王经义答道：“还好，我有了一个同伴，可以陪我一起行动。”

王经义沉默了片刻，问：“那个江佑？”

李薇回答：“是。”

王经义：“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李薇再次回答：“是。”

她在人行天桥的中央转过身，看着桥下面的车水马龙：“队长，有个人陪着我，我会好熬一点。”

桥下的车辆呼啸而过，在这喧闹的声音中，李薇听到王经义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李薇，注意身体，注意休息，注意……别暴露。”

李薇点头：“是，我知道，大队长。”

挂了电话，李薇依旧看向桥下的路面。一辆辆汽车沐浴在阳光下，通体发亮。而在马路旁，有一条小道，包裹在阴影处，狭窄幽暗。

如同她人生所要走的路，光与暗的两面。

李薇转回身，看向前方的道路，继续走在路上。

*

ktv包厢的氛围灯在头顶旋转闪烁。

五颜六色的光束照射在昏暗的包厢内，气氛算是迷幻。

周喜拿着麦克风，正在深情一曲：“来忘掉错对，来怀念过去，曾共度患难日子总有乐趣……”

一曲完毕，坐在他身旁的小弟，连连拍掌：“好好好，好啊喜哥，天籁之音啊！”

周喜往沙发上一靠：“还可以吧？这是我成名曲！”

小弟咂了下嘴：“可惜啊，就是少了点什么，不够尽兴。”

周喜把麦克风放到了茶几上：“不够尽兴吗？要不让他们送几瓶酒过来喝？”

“唉——”小弟摇了摇头，“喜哥，酒算什么啊，要说尽兴，还得是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小盒，一个小纸包方方正正的躺在里面。

他把小纸包递到周喜眼前：“喜哥，你尝尝，享受享受？”

周喜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弄得大脑发懵，他问小弟：“这什么？我不碰毒的！”

“唉，喜哥，这严格来说就不算毒。”小弟凑到周喜身边，“这叫逍遥散，二爷这里内部畅销的很。他就是让我们唱歌啊，喝酒啊，更快活，更晕晕乎乎的东西，其实都不算毒品。”

小弟又把纸包推近了些：“喜哥，要不要试试？”

周喜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纸包，包厢里随机播放的歌曲吵得他耳膜发痛。

突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他眼前夺过了纸包。

江佑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说：“这是什么？！周喜，我问你这是什么？！”

旁边的小弟也被江佑的火气吓到了，胆怯的打了个招呼：“小江哥……”

江佑充耳不闻，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周喜。

周喜一把抢过纸包，往小弟身上一丢：“拿走，拿走，快带着你的东西走，别在这里惹我兄弟生气！”

小弟拿过东西，灰溜溜的逃走了。

周喜向江佑解释：“阿佑，我没想碰。就是他突然把这东西放我眼前，把我搞愣住了。”

江佑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五脏六腑的燥热都压了回去。他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周喜一字一句的说：“大喜，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很认真。刚才那种东西，一丁点都不能碰。你一丝、一毫、一点想碰的念头都不能有，听明白没有？”

周喜看着江佑这严肃的架势，连连点头：“我知道，兄弟，我不碰，我能拎清楚事。”

江佑放松了下紧绷的神经，包厢里的电视上正随机播放周杰伦的夜曲。

江佑偏头问周喜：“你最近怎么总是来蓝夜？”

周喜搭上江佑的肩膀：“蓝夜现在火的不行啊——唉，阿佑，蔷薇姐今天二十九岁生日我就打算在蓝夜给她过一个。等明年三十大寿了，我们再好好给她办一个大宴。”

江佑听到“三十大寿”这个称呼，嘴角勾起：“大喜，你确定蔷薇姐听到这个话会开心？”

他站起身子：“我出去上个厕所。”

*

［蓝夜］这两年生意的确是蒸蒸日上。

江佑走在蓝夜的走廊，每一个包厢几乎都有客人，途径门口时，能够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歌声。

日进斗金，座无虚席，庄嘉良钱赚多了，胆子也变得越发大了起来。

据说他开始内部给高级客户提供逍遥散。再出格的事有没有做过，江佑不知。

但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庄嘉良栽个跟头。

江佑在一处包厢门口停下，里面传来上海滩的经典歌声。江佑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否在吸食着逍遥散，更不知道，这整个蓝夜，到底有多少包厢里打开着逍遥散的纸包。

江佑在门口驻足了片刻，一个声音使他抬起了头。

“江佑？”赵华看到江佑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佑笑着打招呼：“赵哥，我和大喜来蓝夜玩玩。”

“噢……”赵华盯着江佑看了片刻。随后伸出手指，一点江佑，“正好，蓝夜新来了一批小姑娘，带去给你和周喜看看。”

*

“来来来，都站好。”

包厢里，茶几前方站了一排女孩。她们是刚被招进来的陪唱服务生，还没有经过环境的熏染，一个个素面朝天，看起来天真懵懂。

“来，就你。”赵华挑中了一个女孩，食指笔直的指向她，“过来，陪你江哥和周哥喝一杯。”

被挑中的女孩怯生生的走了过来。她个子不高，巴掌大的脸上有一双大眼睛，灵动清澈。

赵华又随手指了几个女孩：“你，你，还有你……也过来。”

女孩们都落座，赵华随意把麦克风递给一个女孩，说：“会唱歌吧？给你周哥唱一首软绵绵的歌，让他开心开心。”

随后又倒了一杯啤酒，递到大眼睛女孩跟前：“来，陪你江哥喝一杯。”

女孩偏过头：“赵哥，我不会喝酒……”

赵华把啤酒强行给她灌了一口：“喝两口就会了，喝酒有什么难的？”

女孩被呛得连连咳嗽，啤酒的残液从嘴角流下。赵华兴奋起来，一把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我说的对吧，喝两口不就会了？”

随后又倒满了一杯，递到女孩脸侧：“来，这次跟我一样，一口气喝完！”

女孩卑微的求饶：“赵哥，求你了，我真不行，我真喝不完……”

赵华充耳不闻，拿着酒杯一直朝女孩嘴边送。

江佑皱着眉头，他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抢过酒杯。

他看着赵华，笑着说：“赵哥，我来陪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