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汹涌 第11章 第十章

黑夜之下的江水像是翻涌的墨浪。

李薇望着江面，入眼一片暗色，只有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江边风大，冷意往李薇脖子里钻。

李薇走向人群中的一个小弟，他的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皮包。

她用手指划了划黑包的表面，里面的东西仿佛化成万千钢针扎进她的手指，刺痛她的五脏六腑。

就这么一包东西，凝聚了无数人的血与泪，可以轻易让一个人堕进地狱。

李薇有一把火烧掉这个东西的冲动，但是不急，已经隐忍了这么久，不急于这一时。

江边开来了一辆黑色轿车，从车中乌泱泱走下来五个身穿黑衣的成年男子。

从远处看，就像一片翻涌的暗浪将要侵袭而来。

李薇悠闲的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

陈虎离着李薇有八丈远就张开了双臂，热情的打招呼：“蔷薇姐——你好啊，梁爷身体没事吧？”

李薇笑着回应：“没什么大事，就是梁爷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让我来跟虎哥做这笔生意。”

陈虎已经走到了李薇面前，双手一拍说：“好的很，跟大美女做生意，我更开心。”

陈虎身边的小弟想给李薇递上一支烟，被陈虎一个手势制止：“唉，别，蔷薇姐不抽烟，退回去。”

李薇的眉毛微不可查的挑动了一下。她别过脸，朝抱着黑包的小弟抬了抬下巴，小弟立马心领神会，将黑包递了出去。

陈虎身边的两个手下迅速接过黑包，开始仔细的验货。

陈虎笑嘻嘻的对李薇说：“蔷薇姐，稍等一会，不着急。”

李薇附和着笑了一下，她转过身继续看着江面。

江边的风越来越大，顺着领口让李薇全身都感觉到冷意。

等了片刻，李薇听到陈虎的手下说：“虎哥，货正，量足！”

陈虎开心的打了一个响指：“好！”

他从黑包里拿出一袋货，自己细细查看着，督促旁边的小弟说：“快，给蔷薇姐打钱。”

手下打完钱，陈虎拿着手机窜到李薇面前，举着转账记录说：“蔷薇姐，合作愉快。”

李薇没有说话，陈虎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蔷薇姐，我抽一根啊，开心。”

李薇做出了个“请便”的手势，随后拧开瓶盖，又喝了一口水。

阴沉的江面，冷意的夜风，吐出的烟气，黑压压的人群……一切时机似乎都刚刚好。

李薇咽下水，喉咙滚动之间，等着那个时机的迸发。

突然——

警笛声呼啸而起，红蓝二光在视线内交替闪烁。

两辆警车在远方出现。

李薇握紧了矿泉水的瓶子，站在一旁的江佑一直紧紧盯着她，目光说不清道不明。

人群中一声呼喊像是打破了众人的梦境：“虎哥，有警察！”

陈虎被手中的香烟烫了一下，他纠结了片刻，最后狠下心说：“扔水里。”

“什么？！”小弟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他不敢相信几百万的东西就这么砸水里。

陈虎突然暴怒的大喝一声：“我让你扔水里，听不懂吗？！”

小弟慌忙把黑包里的东西都扔进江里。

警车里冲下来十几个手握枪支的警察，把在场的人团团围住。

陈虎看着顶在眼前的枪口，无奈的摊了摊手：“不是吧，警官们，在江边聊天犯法吗？用得着这么大架势吗？”

王经义用手枪指着陈虎，命令部下搜身，却没搜到任何东西。

王经义：“你们所有人都跟我去警局一趟。”

“没必要吧，警官。”陈虎盯着李薇说道，“身你也搜过了，我们身上没有任何违法的东西，只是在江边聊聊天。我让我几个小弟跟你们回去说清楚不就行了，毕竟——”

陈虎最后几个字，说的算是咬牙切齿：“我跟眼前的这位大美女，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解决呢。”

李薇毫无惧色的对上眼神，她对身边人说：“大喜，你也带上两个兄弟去警局做笔录，好好交代一下今晚的事情。”

她挑衅的朝陈虎勾了勾嘴角，举起矿泉水，送入口中。

放下水瓶的那一刻，墨浪翻涌的江边变成了一副水墨山水画，挂在紫金馆的客厅中。

李薇神态悠然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水，一旁的陈虎焦躁的在客厅来回踱步。

直到傅红云扶着梁秉修从二楼走下，陈虎才立马跑到梁秉修面前：“梁爷，今晚的交易被警察扫了！两百多万的货我直接扔水里了，这损失谁来承担？以前从来没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这女的问题！”

陈虎把手笔直的指向李薇。

李薇不屑一顾，慢悠悠的站起身：“我说虎哥啊，你是不是不太了解自己的风评啊？”

陈虎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李薇：“虎哥，听说你嗜酒如命，喝多了酒什么丑态都出。听说上次在饭局上，你还看上了别人的女朋友，为此大打出手呢……”

陈虎太阳穴直跳：“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李薇盯着他：“什么意思？虎哥我告诉你什么意思。”李薇前倾了些身子，一字一句的说，“我的意思是，我不认为虎哥在酒后和床上，能守住什么口风。今天这事，说不定就是你自己透露出去的呢。”

陈虎咬紧了牙，每个字像是在齿缝间漏出去的：“死三八，你再给我叫一句试试看？”

李薇突然站直了身子，语气轻松的说：“不过虎哥啊，你这么大方，还在乎这点小钱吗？听说你给那个饭桌上的小美人买了一颗二十万的钻戒，这笔生意也才两百多万啦，对你还不是……”

“我草你妈的贱人！”陈虎突然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猛地朝李薇脑袋砸去。江佑眼疾手快，立马窜到李薇身边，弓起身子护住了她。那烟灰缸就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江佑的脑袋上。

鲜血立马滑落至江佑的眼皮，但他仍然身手敏捷，一把抓住陈虎的衣领说：“动手是吧？”

“陈虎。”梁秉修平淡的两个字冻结了陈虎的动作，“在我的地方动我的人，你胆子不小。”

陈虎缓缓转过身，他看着沙发上的梁秉修。

梁秉修依旧平心定气，冷静从容，仿佛眼前的事根本不值得调动他的情绪。

陈虎：“梁爷，我……”

“道上的规矩——”梁秉修打断了他的话，“结款之前被扫荡，损失由卖家出。结款之后被扫荡，损失由买家出。今天这笔损失，你自己认。”

陈虎看着梁秉修。

梁秉修年龄渐老，但气质跟年轻时没有多大改变。他不像是个黑/帮老大，倒像是个读书人。但你要觉得这尊“玉面菩萨”软弱可欺可就错了，见识过梁秉修手段的人都会后怕。

菩萨的样貌，罗刹的手段。陈虎的后牙快要咬碎，但因为这件事得罪梁秉修，真的不值得。

陈虎盯了梁秉修片刻，最后生气的转身就走。

带有愤恨的步伐踏在地板上，闷声作响。

“陈虎。”梁秉修叫住他，“今天你动了我的人，我不跟你计较。再有下次，我废了你那只手。”

*

梁秉修靠在卧室的床头。今晚发生的事让他有些疲累，正闭着眼睛修养心神。

手上的玉串不停拨动着，像是命运在循环往复。

傅红云给他递来一碗熬好的中药，梁秉修睁开眼睛，把手串放在一侧。

他接过中药，拿起勺子喝了一口。中药有些苦，让他微微皱眉。

傅红云看着他的脸，轻声说：“梁爷，今天这个事，不责罚蔷薇吗？”

梁秉修依旧喝着药，语气平淡的说：“没有必要，今天这笔生意钱也收到了，我们并没有损失。”

傅红云又说：“但是因为蔷薇，我们跟陈虎的生意断掉了。”

梁秉修面色不动：“陈虎动了我的人，本来就不可能再有往来。”

他搅了搅汤药，又抬头看向傅红云，一双眼睛直盯着，像是要看到人心里去：“红云，我希望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共同赚钱。毕竟一条心，才能走的长远，你说是吗？”

傅红云别开目光，点了点头。

梁秉修把药碗递给傅红云，说：“很晚了，我们休息吧，红云。”

傅红云笑了笑：“好，我把碗送出去。”

她站起身，转身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褪去的一干二净。

她的右眉缓缓纠起，像是一个愤怒的结。双手死死的抠住药碗，留下一道轻微的痕迹。

*

深夜的急诊室，头顶一束白光照的人脸庞发亮。

江佑的伤有些严重，刚被缝了三针，现在正坐在病床上往头上缠绷带。

医生朝江佑头上一圈一圈的缠绕着绷带，李薇开口提醒：“医生，轻点。”

医生无奈：“美女，我已经够小心翼翼了。”

江佑想笑，但不知怎么回事，泛起一阵恶心。

医生见状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头晕想吐？”

江佑：“有一点。”

医生：“正常。这几天你最好多卧床休息，不要随意走动。”

江佑想了一会儿，问：“……不能出门吗？”

听到这话，李薇问他：“怎么了？你有什么事要出门吗？”

江佑纠结了一会儿：“也没什么事……就是过两天想去医院看看我妈，给她剪剪指甲什么的。”

李薇沉默了，她思考了片刻，笑着说：“没关系，我替你去医院看阿姨，你放心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