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部与彼女 第124章 114、悖论

转过身来的小夹没有第一时间看向站在通道里的人，甚至在走回起居室的路上微微侧了侧身以躲过少年。这期间她始终低着头。

直到重新坐下，她的思考才像告一段落，抬起头来看了看杵在地板上的少年，最后略显迟疑地招手叫他近前来。

卡卡西也不十分确定地走上榻榻米，到了她面前后半跪下来。

视线处在同一水平，小夹看着就算有面罩也能基本判断十分漂亮的男生，一阵自嘲划过脑海：她在这个年纪还在念书的时候，可没有机会和这样类型的男孩如此近距离相处。

她的人生整个塞满了“惊喜”，只不过都挤在人生最后的阶段，基本上没咋匀给前半生。

偏偏她在最后阶段最不需要这样的惊喜，且从内心已无法感受到女学生时期那种受关注的满足。

生活就是在人最想要的时候吊着，却在不需要的时候“打折”吧。

“水门有一部分话说的有道理……”

“你居然还这么叫他。”卡卡西平静的语调如藏有一丝挖苦。

“从心理年龄上来讲，他和我比也就是个‘娃娃’——偶尔也让我‘倚老卖老’吧——这么叫不过分。”小夹偏头微微一笑，继续讲她被迫中断的话：“他说的有道理，不过稍稍有点上纲上线。我觉得……”明亮的黑眼睛又定定地朝男生看了一会，仿佛她在确认自己的猜测：“你没必要这么做？”

银灰色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在平整光洁的额头挤出三道皱褶，“‘没必要’做什么？什么意思？”

小夹此刻高深莫测的笑容让卡卡西莫名火大，若不是她的声音原本轻柔和缓，只怕他还会更焦躁。

“纯粹没必要，”她说，“你不需要做任何看似是夫妻之间的事，”她还没有那么寂寞，要一个小孩子来安慰。

接下来的话是她想告诉他、留给他的：“你要等一个特别的人，至少是你觉得她特别；又或者是未来的我——即便不在再是我——你要遇到一个让你下意识会变得温柔起来的人，你在付出的同时就会觉得胸膛仿佛都满了，在感受到她的爱护时则会更加倍地高兴。如此你才会享受和她一起所作的每件事，你将领会……领会为什么要亲吻，拥抱，为什么要做那些亲密的事，继而才享受这些事且还不用为之后悔。”

在她阐述的过程中似乎陷入沉思的人在刹那抓到了那个‘关键词’，“我没有后悔！”紧接着又说：“我不会对刚刚那么做感到后悔的。”

他的笃定更让小夹确信他这么做不是为了他自己，至少不全是。她不禁苦笑，觉得自己被看扁了。

“不要为了我而这么做。”

“你想多了。”

“哦，真的么？”

“对。有的时候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唔，我接受这一点。可同时我也想让你知道，我并不需要。”

“‘不需要’什么？”

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既不坦诚、又不退让的对话，再发展下去只会变成新的争吵。小夹于是停下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少年。

卡卡西的眼神一变，“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地对她从容的笑容感到警惕，“你还是更喜欢老师？”

许久未提及的话题被他眯着眸子摆在台面上，小夹无奈地垂下眼帘，再次抬眼时回答：“卡卡西，这件事起初我就没有严肃和你谈过；两年之前你就错了，我和火影大人之间没有私情。”

——当然，在起初没有，在今年也没有，它只是曾短暂地上演。

卡卡西这下陷入了沉默。半晌，清脆的少年音才又响起：“你是说我误会你们了？你没有喜欢他？”

小夹顿了一下，笃定地讲：“我说：你错了。”

这样玩弄时间差实现的心安理得令她惭愧，但至少胜在她的年纪和随之而锻造地炉火纯青的“演技”，她看起来泰然得让人不得不信。

卡卡西心底一松，与此同时不由自主地向后坐了下去。微笑在少年眼中浮现出来，银发男人温柔的那一面已稍有雏形。

“那好，我相信。”

一句回答便让小夹更觉羞愧。

可她毕竟不是面对和自己相濡以沫、相互守候的丈夫，其实也不需要被“洁癖”心理裹胁。

小夹随即只是轻呼一口气，然后沉声道：“你错了的还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卡卡西，你在这个世界上的妻子还不一定是谁呢，但一定不是我……”

“悖论。如果‘不一定’是谁，怎么知道就一定不是你？”

“我不跟你争。但你别忘了，再过一年我就不在这里，更不要说等你成年时会是什么样子，你可还会记得我？”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少年猛地起身，恢复单膝跪地的机动状态。突然拉近的距离反让女方吓了一跳，还是无声地坐在地上听他说：“你怎么就确定一年以后一定会发生什么，怎么确定不会留在这里？如果你因我的意志为我而来，为什么不能以我的意志陪我到成年？”

小夹愣住了，她听到的不像是卡卡西的逻辑。“这是……”强词夺理一词到底没有讲出来。

心念流转之间，女人就很快懂了：眼前的少年毕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卡卡西”，还不够成熟，也不够冷酷，尚且不曾习惯于用理性压制不切实际的希望。

但正是这样的少年心性在小夹看来万分珍贵，或许过不了几年便转瞬即逝。

她选择容忍少年此刻的天真。

“好吧，或许你说的有道理，”她面不改色地说着自己压根不相信的话，“那就让我们看看，一年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卡卡西似乎看出她并非真心妥协，愤懑却无处发泄，只是咬紧牙关。要不是刚好被小夹注意到手套竟被他握得嘎吱作响，兴许他的隐忍和伪装就成功了。

见此情景，女人居然还有心情微笑，笑得那么好看，语调也恢复了温柔，说的话却并不使人宽心：“还有呢，你错的还有第三项。”

饶是卡卡西再能忍也一改平静的神色。“哈？”

少年暗部戴着面罩让人看不清口型，双眼却瞪大得仿佛要吃人，细看之下还能看到血丝。

女忍者既然敢说，自是不怕他这副要吓哭小朋友的表情。

不过她倒能体谅暗部任务刚刚结束，他应该已经很疲劳了。

于是不卖关子直接讲：“接吻不是那样的；亲女孩子的时候要摘面罩，抱女孩子的时候不该戴手套。”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眼睛也不眨地讲出这种话，倒让卡卡西愣住了。

可女人脸不红，他就得应咬着牙不肯露出羞怯，半晌木木然还吐出一句：“我那时摘面罩了。”

对面乌发粉面的女人却歪起脑袋温和地瞧着他，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什么或做什么，又着实令并不熟悉男女之情的少年平白心痒痒。

索性再次摘下面罩，又如她刚刚“教诲”的那样褪去双手制服手套，做完这些又要猛地凑上前去，这次却被女人伶俐地躲开。

“躲什么？你若不是这个意思，突然说什么纠正我的话……”一半是为了掩饰一击不成的尴尬，卡卡西的语气有些微弱的嗔怪。

小夹却只是在突然避开后手撑地面维持着平衡，料想因动作而散下的黑发不会让少年看到她此刻的眼神。

她毫无笑意地低头静坐片刻，再抬起头时还是扬起嘴角。

“我说你这样接吻是错的，想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接吻，就耐着性子跟我学。”

少年嗫嚅着双唇不再答腔，许是很快明白了她真正的意图，一忍再忍，比那小姑娘还要雪白漂亮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好像不施胭脂自带红妆，那自然的质感别提让（表面上看来）同在十来岁芳华之年的女人多艳羡了。

她的脑中浮现起少年卡卡西曾在斐下说的话，此刻就连她也不禁在腹中对身处另一个时代的成年男人感慨：卡卡西，你瞎了眼才会喜欢我。（卡卡西原话是“你男人瞎了眼才会娶你。”）①

不，又或许应该是她瞎眼猫遇到了死老鼠。

这么想着，她还是噙着平顺人心的微笑，举起手掌，“看着我。”

所谓接吻，第一步便是要凝视对方的眼睛，这便是眉目传情。

卡卡西照她说的做了，可很快又错目，仿佛羞于在此情此景下直视已经看惯的黑眸。

小夹的手掌便刚好扶在他下颌旁，不必太用力便迫使他看向自己。

少年的眼睛眨得有些频繁，但到底是没再挪开视线。他太能忍了，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忍下之后数年的暗部生涯。

小夹心有不忍的同时又轻轻一眨眼，再抬眼时弯弯的笑眸更显水光盈盈。

还未触碰到吻的正题，少年便依稀感受到了此法的妙处。

他竟从没发现，从她温柔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会是这么让人舒心的一件事。

便是她的脸离得更近了，想象中的紧张和羞耻也完全没有上演，反而是放心地等着她引他进入最佳的境界。

她却表现得首次在探查人心上失利，“现在后悔的话，还可以告诉我。”

卡卡西心下诧异却还是忍下了直言，事实上在这种状态下怎么可能有男人会心生悔意，即便有也该等到一亲芳泽之后清醒下来的时候吧？

可是他现在就知道就算清醒之后也不会后悔——说到此处少年还有一丝得意——因为对面的女人将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不后悔。教我吧。”少年在近处压低声调吐字的声音竟与年长后十分相似，按理说这样低沉的声音不该出现在变声期少年口中，这让女人听后显出一阵怔忪，也让卡卡西差点错以为她动摇了要撤退。

万幸小夹没有撤退。少年也再看不到她闪动的眸光，只因她贴近后就自然地闭上了双眼。

碰到她的瞬间，卡卡西还有所紧绷的双唇就随全身的肌肉一并松弛下来，因为不再有必要用坚硬的身躯去抵抗那如此柔软的东西。

他刚才还没能放松下来的神经也很快撤下防御，因为对方示弱到可怜，无需再防卫——不如说此情此景下再做防备显得有些过分。

女人已经很体谅他，所以一直维持在浅层，由浅至深；她还很熟练，无论卡卡西想做什么，她都能游刃有余地配合。从一开始的循循诱导，到因材施教式地由着他摸索，再到容纳下越界的试探，即使被咬痛了也未言拒绝。

如果真要将“三人行必有我师”的谶语放在当下来解读，那么对于卡卡西来说，或许此刻与他拥吻的女人就是他成年之路上情爱方面最好的“老师”。

自然，这样的比喻不便宣之于人。

也差不多了，女人停了下来，仰靠在榻榻米上任由少年探索似地予取予求片刻。少年终于放开了她，却还像出于礼貌不愿显得太粗鲁那样缓缓起身，对此小夹浅笑了一下好似表达赞许。

只是，少年的气息还在轻轻吹动她的面庞，带着迟疑，迟迟未去。直到这里，她才判断该抽身了，便当机立断推开暗部少年，迅速起身离去。

留下尚不解其意的卡卡西坐在起居室中。

①：见“26、一番大马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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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指一算，今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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