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津发觉郁霈停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咦?陆潮?”
郁霈从一行人身上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和陈津打听情报,即便不能知己知彼,至少不至于抓瞎。
“你们很熟?”
陈津摇摇头,面上显而易见浮现自卑:“怎么可能呀,就是下课见过几次。”
郁霈奇怪:“陆潮也学京剧?”
“啊不是,我们专业没有教学楼,借用的教室和练功房在他们楼下。”陈津说着,忍不住八卦起来:“陆潮是我们学校校草,喜欢他的人能从东门排到西门,据说校花都很喜欢他。”
如果单看脸的话,郁霈觉得正常。
陈津见郁霈很有兴趣听,就又神秘兮兮说:“我家在清溪路开了一个烧烤店,陆潮去吃过几次东西,有一次打还了架。”
“打架?”
陈津想了想,又改口:“应该算是见义勇为?”
清溪路位于老城区,人员密集鱼龙混杂,常有混混打架斗殴吃霸王餐,一般遇到这种事都是大事化小,忍一忍吃个闷亏也就算了。
陆潮那天刚坐下来一个酒瓶子就碎在他脚边,他抬眸看了眼没说话,第二个酒瓶子直接砸在他跟前了。
陆潮往椅背后依靠,端出三分礼貌:“哥们儿,打保龄球呢?”
男人咬着根牙签回头,看陆潮一身名牌干干净净,一猜就是哪家五谷不分的少爷,一口吐了牙签笑道:“小子,你想出头?”
陆潮勾勾手指,说:“错了,我想教你做人。”
“哈哈哈教老子做人,兄弟们听听他说的什么。”男人点了两个人往陆潮一指,笑说:“去,给小少爷个机会,请我们吃顿饭!”
陈津当时在铺子里帮忙,听见动静跑出来吓得脸都白了。
陆潮不止是平大知名的校草学霸,据说还是平洲首富的独生子,学校的几个楼和实验室都是他们家捐的。
如果受伤,把他们打包卖了都不够赔的。
陈津立刻叫爸妈报警,结果还没拨号就听那流氓头子连声求饶。
陆潮右脚踩在他胸口,半蹲下/身用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半截儿啤酒瓶,在男人脸上一下一下地轻拍。
“来,展开说说,你想怎么废了我。”陆潮嗓音很低,比流氓更像流氓。
“没、没……开个玩笑!”男人盯着尖锐的玻璃碴,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在自己脸上捅几下,“是我瞎了狗眼,您、您大人有大量,别……别跟我一般见识。”
陆潮用酒瓶贴着男人的脸颊往下,扬起手,向下狠狠一捅。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陈津也下意识闭上眼。
陆潮轻笑一声,起身收脚,“怂蛋,就这么点儿胆子还当流氓,我都比你适合当流氓。”
陈津讲得声情并茂,到关键时刻还要停一下。
郁霈想象他的样子,忽然想起曾经养过的一只猫,毛很长,据说是外国的品种,高冷霸道,除了他从不让人碰。
两人慢慢往前走,陈津又想起件事:“对了,周一有体测,你要去吗?”
郁霈从想象中回神,慢了半拍:“体测?去吧。”
两人慢慢悠悠进教室,人还不算太多。
郁霈一进教室,原本嘈杂的环境突然惊了一秒,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见了鬼一般的窃窃私语。
郁霈皱起眉,尽量忽略那些探究眼神,好在很快就开始上课。
老师进门的一瞬间,也像见鬼般吸了口气,随即低头抬头又低头,好像终于确认了郁霈的身份,“哟,稀客啊。”
郁霈想了想,说:“老师。”
老师一手撑着讲台,眼底含着几分讥诮:“我还能做你老师?我以为你已经厉害到可以登台,看不上我的课呢?”
郁霈被他甩了个冷笑,引得教室里笑声绵密起伏,陈津不知在小声安慰什么,郁霈没听清,只是静静看着老师。
凭对京剧的了解,他确实不配当自己老师。
“怎么?盯着我看什么?说你你还不服气?有你这样的学生吗?开学了一次也不来,像你这种人在平大就是脏了校园氛围!”
郁霈眼神锐利冰冷,老师莫名打了个寒噤,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咳了声开始讲课。
“上周讲了同光十三绝,今天我们讲一个冷门的大师,虽然他的一生很短暂,也没有留下任何的影像资料和照片,历史上对他的记载只有寥寥一笔,但他丝毫不逊于任何派系大师,他就是——”
“郁兰桡。”
郁霈低着头看书,陡然抬起头。
老师讲得眉飞色舞,正显摆自己对于学术的严谨性,“我查了很多史料,才知道有这位大师的存在,他十六岁出科,唱的第一出戏就赢得了满堂彩,同学们来猜一猜是哪一出?”
郁霈听见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差点把陈津的课本撕了,怔怔望着讲台。
老师一一否定了学生们的答案,眼神一转落在了郁霈身上,“郁霈,你起……算了,问你也不知道。”
老师指桑骂槐够了,终于公布答案:“是霸王别姬,今天我们就来赏析霸王别姬经典唱段,同学们……”
“错了。”
老师吃了一惊,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郁霈说:“老师,错了。”
老师双手撑着讲台,盯着郁霈问他:“哪儿错了?”
“两个都错了。”
老师冷笑一声,他一个严格遵循史料说话的老师,写论文的时候郁霈还不知道在哪儿,他错了?
郁霈没站起来,坐在那儿气势大得很,眼皮一抬,淡淡否定全盘:“郁兰桡不是十六岁登台,是十四岁,唱的是贵妃醉酒。”
教室里的气氛以一种十分诡异的速度凝固。
老师讥诮:“你查过史料?”
郁霈说:“没查过,不需要。”
老师和他对视两秒,觉得他完全就是来找茬的,猛地一拍桌子,指着门勃然怒道:“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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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霈罚站了一节课,陈津一待下课立即跑出来安慰他,说:“老师平时挺严的,你别难受,那什么,以后你别顶撞老师了呗?多上几节课就多学一点知识嘛。”
郁霈摇摇头:“讲得很差,没有听的价值。”
刚出教室的老师:“……”
陈津也愣住。
郁霈回过头,遥遥望了眼老师,又收回视线问陈津:“该吃午饭了吗?我饿了。”
陈津:“……该了吧。”
午餐时间,食堂里人诡异的少。
郁霈吃到了口味偏甜的小排骨,和一碟很嫩的虾仁豆腐,还在陈津的邀请下买了一杯清甜的水果茶。
他喝了一口,比陆潮那天喂来的又酸又苦的东西好喝很多。
中午的球场热烈躁动,因为曲临风的挑战书,几乎半个校园的人都聚在这儿。
郁霈被陈津拉着挤进前排,被前后欢呼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
陆潮长得高,一眼就能看到,也是欢呼声的来源。
郁霈不懂球,只能看出那道身影颀长挺拔,双臂修长,手掌很大,轻而易举就能将篮球稳稳抓在手里。
“曲临风好像要输,他不是说今天要给陆潮点颜色看看吗?谁给他的胆子和信心,他不知道陆潮这辈子就没输过吗?”
“很符合他们院的院训,努力拼搏,不惧失败哈哈哈。”
“啊啊啊啊!!!老公!!!”
郁霈眼神一转,正好看到陆潮撩起球衣擦汗,紧实漂亮的腹肌一闪而逝。
“我现在要是冲下去喊老公会打折吗?我指的是腿会被他打折吗?”
“没关系,你有两条腿,可以喊两次。”女生揶揄着笑。
郁霈也忍不住笑了下,又听左侧一个女生说:“贺薇薇居然也来了,看来她对陆潮还是不死心,你们说陆潮到底喜不喜欢她?”
郁霈顺着视线看过去,一个穿着浅蓝色绣花连衣裙的女生正静静往台上看,相比较别人的躁动与狂热,她看起来温柔许多,眼底情意也更明显。
郁霈视线又回到场上。
陆潮性格狂妄,她温柔漂亮,倒是很相配。
郁霈喜静,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吵得他脑子里嗡嗡的。
他被人群堵得动弹不得,只好很煎熬地等比赛结束,好在陆潮动作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以碾压之姿,毫无悬念地结束了比赛。
陆潮将篮球一扔,看向曲临风:“就这?”
曲临风气得牙痒痒,在嘘声中愤然离去。
林垚的女朋友陈约会陪他打球,结束后送上水和毛巾,羡煞一众单身狗。
陆潮靠在栏杆边上,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眉头瞬间皱紧。
他怎么在这儿?
徐骁离得近,感觉他呼吸一窒,顺着视线方向看了一眼,引得队里的徐斯沐也看。
“那谁?”
陆潮很轻地磨了下牙,阴魂不散是吧?
徐骁:“……郁霈。”
徐斯沐调侃的话硬是噎了回去,惊恐地望向徐骁:“我靠?我那天以为的仙女……是男的?还是你们寝那个郁霈?”
徐斯沐一口气上不来:“我不行了,我血压上来了,怪不得潮哥那天说他选不了校花,合着早就知道他是谁,哎等等陆潮去干嘛?不会要揍他吧?”
人群散去大半,郁霈站得累了膝盖有点疼,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歇歇。
一道阴影盖下来。
郁霈抬起头,迎着光微微眯了眯眼:“陆潮?”
陆潮居高临下垂眸,郁霈苍白的嘴唇因缺水而显出一层薄亮的硬皮,说话时下意识伸舌舔了下,红嫩舌尖一闪而逝,漂亮的唇被唾液沾湿浮现一层水泽。
“你在这儿干什么?”
郁霈顿了顿,一回头找不到陈津的影子了,只好说:“来看你吧。”
“你球打的很好。”郁霈有点喘不开气,撑住下巴缓了几口气,又补上:“很迷人。”
热浪在皮肤上翻滚,一股子难以忍受的燥热与焦灼堵在陆潮胸口。
郁霈语速不紧不慢,如一只温柔但纠缠不休的手揉在陆潮焦躁的心上。
“我应该警告过你,不要……”陆潮话在舌尖,见他又舔了下唇角,咬牙斥道:“你能不能别舔了!”
陆潮:来看我比赛,果然爱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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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春潮带雨(新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