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晚会定在下月初,还有十三天。
郁霈不担心演出,反倒是陈主任三天两头找陈津问郁霈在做什么。
陈津又不会做“间谍”,很快就被郁霈发现端倪,如实供出陈主任的担忧与怀疑。
郁霈有些无奈。
现在的训练完全算不上苦,若和科班相比,简直是天堂。
学校比科班自由也更宽容,学不好也不要紧,若在科班中练不好轻则没饭吃,重则挨打。
郁霈对自己要求高,从唱腔到身段,每个环节都要精益求精。
陈津想起第一次给他压腿的时候,郁霈的基本功显然太差了,身体很僵很硬,最简单的一字马都压不下去。
他一边帮忙压,一边担心郁霈撑不住,紧张地叫他歇歇。
郁霈冷汗湿透衬衫,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陈津看得既担心又害怕,想求他要不算了吧,别练了。
“郁霈,你还行不行啊?”陈津看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要不歇会吧?”
“嗯。”
郁霈一开口,陈津立刻松开手扶住他肩膀帮他坐下来,看他随手抹去额角汗渍,忍不住咽了下唾沫。
郁霈嘴唇泛不太正常的红,眼尾和鬓发都湿漉漉的,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
陈津有点心热,移开眼问他:“你中秋晚会的节目定下来了吗?”
郁霈喘了口气,说:“嗯,贵妃醉酒。”
陈津惊了一瞬,贵妃醉酒难度很高,对神态身段、眼神、唱腔各个方面的要求都非常高,业内都说这是梅派养老戏,只要这一出唱得好,什么都不用愁了。
郁霈选这出戏,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陈津有些担心:“要不要换一个啊?”
郁霈正在拧瓶盖,使了两下力没拧开也就没再费力,抬头:“嗯?”
“没、没什么。”
“休息好了么?继续。”郁霈说。
陈津害怕地望着郁霈,觉得他这种耐力简直不是人。
本来他和郁霈约好一起训练,但坚持了一天半就原地放弃了,瘫在地上装尸体。
郁霈一连练了十天,半个疼也没喊过。
陈津翻身爬起来,问他:“郁霈,你不疼吗?”
郁霈看了他一会,说:“疼。”
“那你怎么坚持得住,你不想偷懒吗?”
郁霈怔了下,随即笑笑:“你知道科班么?偷懒会把肠子打出来。”
陈津被吓了一跳:“啊?真、真的啊?”
郁霈看他脸色发白,伸出手给他比划了一下:“这么长的戒方,从肚子捅进去,血混着肠子就会一起出来。”
陈津已经听不下去了,胆战心惊问他:“你、你怎么知道啊?”
郁霈嘴角笑意一顿,仰了下头,又看他:“听说的。”
陈津放下水杯,感叹:“那还是现在好,如果给我送到民国去,那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郁霈垂眼笑了笑,是啊,现在是很好,比那时候好多了。
下午的训练比上午更难熬。
郁霈双腿酸痛,几乎举不起来。
他躺在地上,看着陈津担忧又心疼的表情,忽然想起文思。
他不会像陈津一样絮叨单纯,只会沉默地半跪在他身前,帮他按摩腿脚,端上一盆微烫的洗脚水。
文思恭敬衷心,年纪小,但很固执。
郁霈帮他起了名字,叫他跟自己姓,把他当儿子看,但文思执意不肯,非要主仆相称,四号不肯越界。
-
从上次发烧之后,郁霈一直早出晚归,几乎见不着人影。
徐骁打游戏的间隙,奇怪道:“老陆,你发没发觉郁霈最近特别忙?”
“没有。”
徐骁往嘴里丢了颗葡萄,椅子转了一圈,“我今天早上四点半起来上厕所,他床居然是空的,你说他一大早干嘛去了?”
“我怎么知道。”
郁霈最近卡着查寝的点回来,别说缠着他了,就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一回来就去洗澡,上床几分钟就睡沉了。
陆潮一开始觉得这是他欲擒故纵的小手段,但足足一个星期郁霈都没搭理他,连跟徐骁说的话都比他多。
最近降温,郁霈怕冷先一步穿上了针织衫,但每天回来衬衣全是湿透的,头发也是湿的,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陆潮前两天和他对视过一眼,那双眸子红得像是哭过。
“老陆,想什么呢?”
陆潮:“没什么。”
徐骁看他表情淡淡的,也没多说就又打游戏去了。
陆潮靠着椅子,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却有点静不下心,索性关掉写了一半的论文,扯开抽屉,眸光顿时一滞。
“这个怎么在这儿?”
徐骁正忙着打游戏,抽空看了眼:“哦,郁霈放的。”
陆潮知道是郁霈放的,他是想问郁霈为什么没要这个手机,他最近没看到郁霈用手机,别人刷视频的时候他在看书,别人打游戏他还在看书。
乏味的现代史他看得津津有味,翻来覆去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建国前后这段历史,有一次他还问起,去首都远吗?
徐骁说不远,陆潮家在首都有个四合院。
郁霈望向陆潮,似乎想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能不能跟他回家,但最后没有问,只是笑笑,说“那很好了。”
陆潮看着崭新未拆封的手机盒,吃不准郁霈到底想干什么,欲擒故纵?那不至于一个字也不说,是等他自己发现,赌自己这个猜测?
陆潮人生中头一次产生了迷茫的情绪。
“我出去一趟。”
徐骁忙问:“去哪儿啊?”
陆潮:“打你游戏。”
陆潮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但待在寝室里听徐骁连麦打游戏心烦气躁静不下心,随便溜达了一阵鬼使神差到了教学楼下。
他迈步上楼,到楼梯拐角时听见一声声很低的呻/吟,那道嗓音轻柔绵软,带着难耐又破碎的痛吟。
郁霈?
他声线冷淡,但此时却与平时截然不同,破碎断续的呻/吟暧昧又勾人,隐约听见其间夹杂着另一道男声。
陆潮皱起眉,手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
他推开门的一瞬间,心在胸腔里狠狠撞了一下。
郁霈侧躺在地上,黑发湿透,双唇泛红。
陆潮盯着那双腿愣了几秒钟,一时不知该惊讶男生的腿居然能弄成这样,还是该想他那个暧昧又破碎的呻/吟其实是疼的?
陆潮胸腔鼓噪,无意识动了动喉咙。
陈津几乎整个身子都压在郁霈身上了,双手压着他的腿,看起来亲密无间。
这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避嫌?
他一个gay,让别的男生压着腿做出这么暧昧的姿势,还发出这种声音,这和勾引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他追人的态度?
郁霈发觉门口有人,侧头一看,“陆潮?”
陆潮脸色非常难看,看起来有点生气,郁霈不知道哪里又让这个少爷不痛快了,于是拍拍陈津的胳膊叫他先起来。
陈津松手爬起来,对上陆潮的眼神莫名有点打怵。
郁霈双腿使不上劲儿,便撑着手臂坐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敞开衬衣领口,黑发湿漉漉黏在锁骨与脖子上。
陆潮微微皱眉,他每天就这样跟别人在一起?他不知道这种样子会对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再帮你。”陈津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连滚带爬溜了。
“好,谢谢你。”
郁霈就坐在地上,慢条斯理揉酸胀的腿根,一路往下揉到脚尖。
陆潮站在门口一直不说话也不走,郁霈等了一会,只好先开口:“你找我有事?”
陆潮不是来找郁霈,他只是听见暧昧的声音过来,总不能跟郁霈说怀疑他在跟别人……便有些心虚地咳了声:“没事。”
“哦,好吧。”
陆潮盯着他修长白皙的指尖,从大腿看到脚踝又从脚尖看到腿根,最后回到骨节泛红的手,有点上不来气。
他非得这么揉吗?
陆潮:他揉腿,他爱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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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霈若沃春(新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