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公子请安!”
吴悔听到丫鬟行礼的声音,抬头往门口望去,就看见南宫飞扬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副气够呛的样子。
南宫飞扬一进来就挥退了左右。
吴悔见状,猜测道:“这么生气呢,莫非是你家清婉妹妹因为我的缘故不搭理你啦?”
“莫动气,莫动气。”吴悔自顾自地安抚,“我喜欢你只是我喜欢你,与你喜不喜欢我又不相干。最重要的是你们要坚定地选择彼此!”
吴悔的态度叫南宫飞扬气消了大半:“不为这事。”
“那是为了何事?”
南宫飞扬将《天鹅爱上癞蛤蟆》之事说了出来。
吴悔听了,连忙撇清自己:“这事八成是楚老头干的!”
“楚云天在哪儿?”南宫飞扬问吴悔。
吴悔知道南宫飞扬是想找楚云天算账,但她觉得不管是打架,还是讲道理,都治标不治本,因为楚云天的目的是治她的病。
思索了片刻,吴悔说:“问你一事儿?”
“什么事?”
“司徒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吗?”吴悔问。
南宫飞扬否认道:“我只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那你有心上人吗?”吴悔紧接着问。
南宫飞扬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吴悔如实说:“若是你有心上人,我和楚老头便不会再纠缠你了。若是你没有心上人,你就考虑考虑我昨天的提议呗。”
南宫飞扬一听,果断道:“我有心上人。”
“谁啊?”吴悔问他。
南宫飞扬转开脸说:“不告诉你。”
吴悔一听这话,就断定:“那就是没有!”
南宫飞扬觉得跟吴悔争执心上人的事没有意义,直接明了地说:“你的提议我考虑过了,我觉得不妥。没有的事都能被楚云天编得天花乱坠,再演只怕假戏要真做了。”
吴悔也没有强求,只问:“那你打算怎么应对楚老头的胡搅蛮缠?”
南宫飞扬四个字总结:“先礼后兵!”
吴悔虽不知南宫飞扬要怎么个先礼后兵,但她觉得南宫飞扬应该挺有礼貌的,就打算先看看。
“楚云天在哪儿?”南宫飞扬复问。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只要我的身体没好,他一定会来给我把脉。你要不要来我房里等他?”吴悔对着南宫飞扬抖抖眉,“诚挚”地发出邀请。
南宫飞扬连白眼都懒得赏一个,直接转身走人。
从香草园离开后,南宫飞扬便吩咐暗卫盯着香草园,只要楚云天一来,就将香草园围起来,绝不能让楚云天跑了。
玄乐身为暗卫统领,深知这是将功补过的机会,连忙进行部署。
夜里风大雨急,吴悔喝了安神的药,却睡得不安稳。恍惚间,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变成了城楼上呼啸的风声,城外是黑压压的北越大军。
吴悔心下一惊,往左右一看,撞上了一张张熟悉的笑脸,这些都是她亲自带出来的兵,也是最亲近的伙伴。
吴悔顿时有了信心:“有你们在,这一仗我们一定能赢!”
钱二手中的双锤一敲,说道:“等打赢了这一仗,你得请我们喝三天三夜的花酒!”
胡火憨憨地笑着:“你说要给我找个媳妇,别忘了!”
王雷高举拳头,道:“我要买块地放牧,养一群肥硕的牛羊!”
其他人也纷纷说着自己的愿景。
这时,冲锋的号角突然响起,敌军开始攻城。密密麻麻的羽箭像网一样罩下来,敌军一个接一个地从云梯爬上来,吴悔挥着长剑,一边挡箭,一边将爬上城墙的北越士兵斩杀……
一支羽箭划破长空,吴悔跟着看去,羽箭无情地扎进了王雷的胸膛!
又听得一声痛苦的嚎叫,吴悔一回头,胡火被一杆尖□□穿了腹部!
钱二一声怒吼,抱着两名北越士兵摔下了城墙。
……
不停倒下的身影,令吴悔的心感到一阵阵钝痛,好似那些刀枪剑戟刺穿的是她的心脏一样。吴悔想喊他们的名字,喉咙却突然像塞了坨棉花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
床帐内,吴悔双目紧闭,呼吸急促,满脸痛苦。
弄影今日负责守夜,听到动静,忙拿着烛火进来瞧。
见吴悔似是梦魇了,忙将人叫醒。
奈何,吴悔晚上喝了安神药,此刻尚有残存药力,使她想醒醒不来,梦境与现实重叠,让她头疼得要裂开。
弄影见吴悔如此难受,又不知原因,忙去把聂小五叫过来。
聂小五对吴悔此等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一边用手轻轻抚着吴悔的胸口顺气,一边引导吴悔深呼吸。
反复吸气、呼气不知多少遍之后,吴悔终于缓了过来。
此时,大雨已经变小了,吴觉得屋里有点闷,就让聂小五扶她去窗边透透气。
“我自己在这儿坐坐,你们都再去睡会儿吧。”吴悔对着聂小五和弄影摆摆手。
聂小五握着吴悔的手,哀求道:“师姐,你要是难受,就哭一场吧!又没有人规定女将军就不可以哭。”
吴悔用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揉揉聂小五的头,说道:“有些症结不是哭一场就能打开的。”
“那怎样才能打开呢?”聂小五问。
吴悔没有回答,因为她还没想到。
聂小五眼里的光随之暗了下去。
吴悔怕她瞎琢磨,回头又跟着楚云天瞎折腾,就对她说道:“你回去歇着吧,我自己静静地想一想,或许天亮的时候我就想出来了。”
“别担心,有事我会叫你们的。”吴悔再度摆摆手。
“好吧!”聂小五起身往外走。
弄影拱了下手,也跟着退到外间去。
吴悔坐在窗边,任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吹在脸上。随着脑子越来越清醒,梦中的一张张笑脸开始与记忆里的重叠,曾经许下的承诺一条条地闪过脑海……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响起宁王的声音:“在想什么?”
宁王起床准备去上朝时,底下的人把吴悔这边的情况汇报给了他,宁王就直接转道来了香草园。结果,吴悔一直在出神,根本没发现宁王的到来,直到宁王出声。
吴悔抬起头,望进宁王充满关切的眼睛里。
“爹,您说用我所有的战功换得来一座烈士陵吗?”
宁王问:“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跟随我上战场的那些人大部分是孤儿,我曾经对他们许诺,等仗打完了,就给他们安个家。可如今……”吴悔顿了一下说,“我想了想,只剩这一个方式了。”
宁王静立着没说话,修建烈士这事以前他从未想过,他也在想这事可不可行。
吴悔站起身来,语气染着几分悲凉:“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代名将是无数死去的英魂铸就的。那些死去的英魂,他们每一个的名字都值得被铭记,而不仅仅是‘三千将士’、‘一队人马’这样的叫法。”
“如果能为每一个战死的人都争取到一块墓碑,那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行,至少跟着我上战场的那些人,我会给他们每个人立一块碑,写一篇墓志铭。”吴悔的声音穿透雨声,蕴含着她的决心。
宁王听得眼眶湿润,心里备受震撼。战场上死人太正常了,以至于常常让人忘了正是这些人的牺牲才有战争的胜利。历史上那么多将帅,包括他自己,却没有一个人想过要为这些人立碑,而吴悔想到了。
“爹,我写个折子,您帮我逞给皇上吧!皇上在裁撤南宁军一事上失了人心,修建烈士陵,缅怀烈士,可以安抚民心,或许皇上会答应。”吴悔看着宁王,眼里带着渴求。
宁王点了点头。
天光乍泄的时候,吴悔终于写好了折子。
宁王拿上折子,叮嘱吴悔:“修建烈士陵一事不管成不成,都不是今日可下定论的,你不要急,在家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爹就行了。”
“嗯!”吴悔重重地点头。
宁王又叮嘱香草园的人好好照顾吴悔,这才赶紧上朝去了。
这一日,朝中有议了很多事,宁王在宫中呆一天,直至天快黑了,才出宫回府。
楚云天像是知道南宫飞扬部署了暗卫在香草园围堵他似的,竟一改往日飞檐走壁的习惯,瞅着宁王回府的点,正经地往府里递了个帖子,搞得宁王还得亲自去门口迎他。
宁王将人领进书房,就着吴悔身体情况问询了一番。楚云天也把吴悔的真实病情说了出来。
宁王得知吴悔身体一直没有恢复的原因竟是心病所致,心里非常诧异:“何至于此呀?”
楚云天叹气道:“夏城一战有多惨烈你也知道,死的又都是她曾经最亲近的伙伴,她的心有多痛可想而知。可她醒来后连眼泪都没掉一颗,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肯定不是吴悔铁石心肠,没心没肺。
宁王想了想,回道:“难道是因为伤心过了头,反而麻木了?”
“没错!”楚云天点头道,“我猜她是在战场上亲眼看着战友身死,却无暇消化这些悲伤的情绪,只能一次次地用理智强压着。久而久之,情绪就发泄不出来了。”
宁王焦急道:“那怎么办?”
楚云天说:“我想了很多办法去刺激她,想破开她心底的那层封印,但都不作效。我想是因为这些事所带来的情绪不够浓烈。等她与南宁军的将士们真正作别时,或许是个契机。”
“再不行,就只能靠爱情的力量了。”楚云天又补充说。
宁王原本还在为吴悔担忧,听到楚云天补充的这个办法,顿时来气:“要靠爱情的力量,你倒是挑个可行的呀,把兄妹俩凑一块,你也不怕是段虐恋!”
“人是那丫头自己看上的。”楚云天辩解说,“我只是是医者仁心,助推一把而已。你要分清主次!”
“而且,”楚云天又说,“从治病的角度来讲,虐恋也不见得不好,爱而不得的那种悲伤,刚好可以以毒攻毒。”
宁王只觉得楚云天想要的就是以毒攻毒,直接给了他一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