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车就紧接着上了出租车,丝毫没有喘气的空档。
“去霭山。”阿蛮朝司机说。
司机的目光巡视了一圈,好像在确认她们是不是活着的生物。
“大晚上的去霭山吗?那边没有民宿。”
“现在才九点,也不算太晚吧。”阿蛮冷声应道,“接不接这单?我付你两倍的钱。”
“去去去,你们坐好。”司机笑眯眯地踩上了油门。
“哎呀姑娘们,其实不是我不愿去,只是那边以前闹过一点小传闻,就是那种传闻你们懂吧,当然我是不信的,想当年啊……”
后座上的闻灵槐听着司机一个人的独角戏,被催眠得几乎要进入梦乡。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后面要对面对什么。
当她置身于霭山之中时,已经后退无路了。
山里面的夜晚温度低,湿气重,这使得徒步十分艰难。而且一般景区的山,都有专门供游客上山的阶梯什么的,不论有没有方向,只管一个劲超前拱就是了。
但她们不一样,她们不是要到山顶,而是要到山的深处。
纵使闻灵槐平时还比较讲究身材管理,时不时去健身房锻炼一下,此时的步伐也完全赶不上前面那几个早就对进山习以为常的本地女人,更何况此时自己身后还有个随时可能会倒的病人,她还得时不时地回头照看一下,免得他被猛禽叼走。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你怎么样?还能不能挺得住?”
傅景山的步伐虽慢了些,倒也沉稳,他打起精神微微一笑,回:“你走不动了?”
这男人有毒,一会不吵架就心痒痒,闻灵槐懒得跟他计较,无声地加快自己的步伐。
一群人走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在趟过一条小溪后,到达了入口。
这里并排长着两棵高大的树,树干差不多有四五个成年手拉手环抱一圈那么粗,从树中间穿过,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里。
这里的房屋风格迥异,都是用石头、黄泥和苔藓搭建而成的,月光下能隐约瞧见石头与石头的空隙处还长着不知名的小花和枝条,给房屋装饰得分外温馨与美好。
几人刚踏入,就有站岗的人走了过来,是一个穿着棉麻衣服的长发男人,嘴里说着闻灵槐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阿蛮朝他点了点头,彼此又进行了一下眼神交换,长发男人立刻心领神会,朝闻灵槐他们用不大熟练的汉语说:
“跟我来。”
闻灵槐看向阿蛮,“傅景山的伤怎么办,你们再不给治,他可能活不过今晚。”
从刚才上山的状态来看,身边这个男人显然是在故作坚强,闻灵槐能感受到他的蛊毒又要发作了,并且发作的间隔时间一次比一次快。
所有人都望向阿蛮,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停顿了一会说:“待会让小石给他拿解药。”
小石就是那个长发男人。
听到这个回复,闻灵槐这才稍稍安下心,她可不想因为这笔生意害得同行的人挂掉。
还是那样重要的同行,惹不起。
小石将闻灵槐他们领到一处十分宽敞的屋子里,让他们稍作休息,自己去取解药。
闻灵槐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的家具非常符合她对原始部落的刻板印象,但是头顶的吊灯又很出戏。
屋子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两张床,看起来很像旅馆,这间房子应该也是专门为了来访者设置的。
闻灵槐和傅景山走入同一间房,看着男人虚弱地坐在床上,她不禁好奇地问:
“傅总,你这个样子,77所还能放心让你自己一个人来趟这趟浑水?”
傅景山将床上看起来像枕头的东西垫在腰后,缓缓地靠向床头的石墙。
“我没事,习惯了一个人。”
这是实话,在77所工作的这么些年,每次需要出任务的时候他都是独自一人,不是没遇到比眼下还凶险的情况。
闻灵槐嗤笑一声,显然对他的回答抱着怀疑的态度。她朝窗外望去,这里的夜晚静悄悄的,除了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没有其他房屋的灯还亮着,仿佛这个点还亮着灯,是对月光的不敬。
傅景山看她在发呆,打破沉默地问:
“你来又是为什么呢?”
闻灵槐没有转身,只轻飘飘地回:“当然是来善后的喽,你把人家祖先吓跑了,还记得吗?”
傅景山低了头不说话,闻灵槐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她现在也没那么怪他把客人吓跑了,如果不是这样,她也没法挣更多的钱,所以这就什么来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啊。
是,她知道,这回来这个部落里非同寻常,危机四伏,搞不好是要人财两空的,但开店这么久了,她闻灵槐什么样的事没遭遇过,什么样的人没看过呢?
如果仅仅是因为危险,这笔生意就不做了,那她的店早在三年前就不会开起来,她那早攒够钱早退休的美好目标也永远实现不了。
“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早点休息吧。”
闻灵槐也累了,说着就要去另一个房间,傅景山忽然叫住了她。
“那群女人既然放尸蛊吃了王朔的灵魂,目的肯定没有复仇那么简单。”
闻灵槐回过头,看见傅景山严肃地道:“我们要做好准备。”
难得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真诚,闻灵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回房间后,她思索一番,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黄纸和钢笔,写了一份表文,盖上自家殡仪馆的小印章,然后从房间里搜刮到一个貌似是盛水果的石盘,掏出大打火机点燃了黄纸。
“天地精华,化纸为金,人来隔纸,鬼来隔山。”
双手持着燃烧的黄纸绕着石盘一周,护持咒念完之后就将纸放入石盘中,待其充分燃烧后,这封表文也算是传到了地府那边。
做完一切后的闻灵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找到能够洗漱的地方,简单收拾了一下子后便躺在了床上。
已经到了后半夜,好在闻灵槐习惯了熬夜,还撑得住,她摆成了一个“大”字躺在了床上。
刚闭眼,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闻灵槐没动,没一会傅紧山那边传来一些动静,应该是小石过来送解药了。
她没管,模模糊糊地睡去,意识在黑暗中逐渐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睁眼,周围静得能听见心跳声,她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闻灵槐本来就是敏感体质,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就算把眼睛蒙住耳朵堵住,皮肤上的每根汗毛也会叫嚣着一个念头——
旁边有东西。
她起身开了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鬼魂的踪迹。
这就很奇怪了,一般来说,每次出现这种感觉,身边必然会出现东西。
看来余下的时间也不能安心睡觉了,闻灵槐有些烦躁地躺回床上,手一拉,将被子蒙过头顶。
傅景山这边同样不好过。
小石给他送了解药后便离开了,他半靠在床上,一只手拿起手机发了个消息,另一只手覆盖在腹部。
五脏六腑被啃食的感觉依然在,但是他却不急着吃解药,而是将自己携带的那瓶蓝色药罐拿了出来。
多亏了自己体质特殊,就算痛到想要在地上打滚,他也死不了。
否则,他又怎么能深入虎穴呢?
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他朝门外看了眼,将小石送来的解药放进包里,又吞了几颗自己带来的压制蛊毒的药。
一切完成后他躺回床上,一动不动地等待黑夜过去。
第二天一早。
闻灵槐又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她起身打了个哈欠,先花了几秒钟确实自己这是在哪儿之后才起身开门。
来人是小石,是通知她们去吃早饭的。
闻灵槐出门时看见傅景山同样一脸倦容,不禁问:“解药吃了吗?”
傅景山轻轻地“嗯”了一声,在前面带路的小石下意识地回头瞧了他一眼。
“那怎么脸色还这么白,白得发青了都,你也没睡好啊?”
“还行。”傅景山死鸭子嘴硬,“怎么,你也没睡好?”
闻灵槐活动了一下肩颈,“我感觉昨天晚上房间里有东西。”
她故意提高了音量,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似的,又补充:“就好像有鬼魂在盯着我一样,按理说不应该啊,你说奇不奇怪?”
看见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傅景山相当配合地回:“那很奇怪了。”
“是吧,我就说有古怪,话说你们这儿有鬼魂吗,小石?”
突然被问的小石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啊,什么鬼魂?”
“无鬼魂,我们这里无鬼魂的,你应该是太累了。”
他的汉语不是非常熟练,加上紧张,说话的语调和用词都透露出一股别样的韵味,闻灵槐拎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昨晚没注意这小子,现在看他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加上那一头长发,如果不开口说话还以为他是小姑娘呢。
安排这么单纯的人来对接他们,看来阿蛮并不怕露出什么马脚喽?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穿过一条石子路,三人来到一个类似广场的地方,这里有一些孩子在玩耍,孩子们长得很好看,却很瘦小,看见闻灵槐他们,纷纷好奇地驻足观望。
这块场地的中央是用石头雕刻的三座雕像,呈一列排放。三座雕像均为女性,动作各异,第一个女性手里拿着一把长矛,第二个拿着一本书,到了第三个,却拿了一个罐子。
南瓜形状的罐子,顶部没有盖子,只有一个小孔。
小石向他们介绍道:“这三位是部落曾经的首领,是我们的‘阿母’,我们非常敬重她们。”
闻灵槐好奇地问:“为什么只有三位呢?”
“也许是因为她们的历史不长。”傅景山站在第三座雕像面前,仰头若有所思道。
“傅总这是孤陋寡闻了吧。”闻灵槐走到他身边,“据我所知霭山里面的这个部落非常古老,向前追溯的话甚至可以查到远古时期的资料。”
傅景山喃喃道:“是么?”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三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