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报特报!迟大军阀惨遭暗杀!”卖报的孩童大声叫卖着今日报纸上最劲爆的消息。
在听清消息的那一刻,不少路人围了过去,纷纷争抢着那份报纸,有人惊愕,有人叹息。
消息传的满巷都是,马上取代了前几日火热的明星艳闻。
而消息继续随风,继续灌入大街小巷,似乎是想让这个世界都知道这个消息,秋风喧嚣着,嚣张地刮过每家每户。
连破旧的小茶摊也没放过,摊里寥寥无几的客人也开始谈论迟大军阀的死。
似乎整座城里都在贯穿着这个人的名字,这位伟大的将军的名字。
迟睿。
这个正直善良的好人。
这个破旧茶摊坐着一个特殊的客人。
他的特殊之处不仅仅在于他出色的外貌,更显眼,更独特的,是他穿着异于常人的一身戏服。
面上的妆容已经卸了,露出清秀漂亮的脸,神情有些忧郁,坐在破旧的茶摊里,像一幅灰败生活画中格格不入的彩色却悲伤的主角。
坐在茶摊里的客人们时不时把着眼朝他那里看去,眼没停,嘴没停。
可忽然某一瞬间,周围人的声音都静止了,有一种不同的声音正在趋近。
那是军靴踏地的声音。
客人们顿时噤了声,自顾自地喝着茶,就着干到掉渣的酥饼,却连一点咀嚼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堂先生,请跟我们过来。”为首的那一人穿着军装,胸前挂着的领衔章熠熠生辉,是栩熠军的某个上尉。
那名穿着戏服的男子顿了顿,目光几乎凝在面前的那一小杯茶前,最后什么也没说,站起了身。
那个上尉带着那五六名士兵还有这名男子一起上了军车。
而客人们在他们上了军车之后,顿时沸腾了,连茶摊老板都目瞪口呆。
“那那那个是…堂前雪吗?”
— — —
行车路上,堂前雪的意识才慢慢回笼,褪去戏服外袍,内里是雪白的长衫,衬得他整个人如同雪莲般清洁。
那名上尉和他同乘一车,车内一片沉静。
行了一段路程,这名上尉忽然开口:“迟将军是遭乱党暗杀而死,是早有预谋的事情,是我们派的人没有防护到位…迟将军也算到了有这一天,可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出席了这次中央会议。”
堂前雪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低声开口:“既然算到有这一天,有留下什么话吗?”
“码头有人等您。”上尉只说了这么句,随后顿了顿,又补充:“将军有一个孩子,还未成年,事关托孤。”
“我叫金延,是栩熠军三级军官,遇到事情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嗯。”堂前雪不欲再多说些什么,头轻轻靠在车窗旁,闭眼假寐。
金延通过后视镜悄悄观察着堂前雪…这位堪称臭名昭著的苏江名角。
是的,臭名昭著。
因为关于他的奇闻艳事好像一直都在流传,有的夸张离谱,有的似真似假,他比那些幕布里的电影演员,收音机里的著名歌星,似乎都更要有讨论度。
有的说他不敬父母不敬师,自视高人一等,满身无名傲骨。
有的说他揣着那副傲骨行不检点的事,关于他的桃色新闻延绵不绝,似乎只要听过他唱戏的,都能够和他有一段绵长的情爱故事。
这是被大家所诟病的,至于诟病的对象为什么是他,又凭什么是他,没有人会去探究,也没有人会愿意去探究。
这种张扬的人是怎么和以善良爱民著称的将军沾得上关系的?
金延扶着额,神情无奈。
托孤的消息传出去肯定又是一片腥风血雨,得找些人护着他们才行。
车子缓缓驶入了码头口,金延打开车门,堂前雪轻轻掀起袍摆,走出车外。
“人已经在前面等着了,这孩子之前是提前被送到了国外,两日前才转回国,找了个可靠的马仔护送,我不便过去,有劳您了。”金延摆手示意。
堂前雪没回答,目光望向远处,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向前走去。
远远的,他看见两个身影,一个微微佝偻着,一个挺直脊背,身高腿长,背对着自己。
大概就是他们没跑了。
那个佝偻着背的人抽着旱烟,整个人面黄肌瘦,眼眶深深凹陷下去,转过身时,便看到了堂前雪,他拍了拍一旁的人:“来了。”
那孩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转过身那一刻,笑容弥漫在脸庞。
少年走近堂前雪,眼瞳是浅绿色的,深邃得几乎要将人吞进去,十五岁的身形 ,面庞青色但很漂亮,美丽的线条轮廓,精致的五官。
那个佝偻着背的男人穿着破黄马褂,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位“托孤”对象,心里对他和迟大军阀的关系产生了些许旖旎想象。
他叼着旱烟,神色古怪:“小深,喊小阿父。”
迟深缓缓看向堂前雪,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紧张般喊了声: “小阿父…”
看着这位昔日好友遗留下来的血骨,堂前雪冰冷平静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心前软了一片。
他无视旁边那个男人满是打量的眼神,怜惜地摸了摸迟深的头:“好孩子,以后就跟着小阿父。”
迟深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堂前雪,他生的很好看,像是混血儿中最标准的答案长相。
他穿着英伦风的校服,主动握了握堂前雪的手,连眼睛里都浸满笑意,活脱脱的青春少年:“…好!”
他就是一个少年…他父亲唯一遗留下来的财产,父母亲早亡…堂前雪整颗心密密麻麻泛起了疼。
迟深的手很冰凉,似乎还有些微微颤抖,生活总是无情的,让一个无知单纯的少年承受了这么多。
堂前雪笑着摸了摸迟深的头,随后转过头看着他身侧那个男人,冷冷抛下一个光洋。
“没你的事了。”然后他转身拉起迟深离开。
那男人兴奋地准备将钱放入钱袋,手长在身上摸来摸去却没找到,焦急抬起眼时,恰好对上迟深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神。
他心脏没由来地猛然颤动。
十五岁的身形,好看的面庞,浅绿色的眼瞳里。
淡漠,阴暗…
男人余惊未消,在迟深背过身去之后,狠狠地啐了一口。
“贱东西!”
堂前雪觉得,孩子总是敏感的,内心总是带着稚嫩的,不能直白地问,也不能直白地说,应该哄着让着,但不能总瞒着真相,也不能够剥夺他们知道真相的权利。
更何况迟深已经十五六岁了。
“小深?”堂前雪回过头,试探喊道。
迟深顿住了脚步,眼神里似乎隐藏着微微躲闪的光:“怎么了吗小阿父…”他快速看了一眼堂前雪,然后又迅速垂下眼,似乎是个极害羞的孩子。
“别紧张。”堂前雪拍拍他的头,然后在他面前蹲下身,小心翼翼道:“你的父亲…”
“出意外了是吗?”迟深平静回答。
“嗯…”堂前雪似乎是没有预料到他如此平静的态度,刚有些惊疑,可随后,迟深豆大的泪珠就从眼瞳里缓缓流出。
堂前雪再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将孩子搂进怀里:“别怕,以后有小阿父。”
得到了安慰的迟深,似乎哽咽得更加厉害,整个人抽泣起来,胸膛缓缓起伏。
堂前雪整个人感到愧疚,似乎不应该再去提这个残酷的事实,这样太伤孩子的心了。
“我没事的,小阿父。”迟深抬起手,想用衣袖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珠,却被堂前雪拦住,他从胸口那里掏出一条白色的手帕,轻轻在他眼角擦拭着 。
那双清澈的浅绿色眼瞳盈着泪水,楚楚可怜。
“是小阿父不好,不该再提的。”堂前雪替他擦好的泪水,想把手帕收回去,却被他攥住了手。
“我可以留下这个手帕吗?”
堂前雪的声音很温柔:“你需要用的我都会准备好,这个手帕留下做什么?”
“这是你给我的见面礼。”他的目光是那么真挚纯澈,整个人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好吧,不嫌弃就留着。”堂前雪轻轻笑了笑。
手帕被他仔仔细细地叠成四四方方,然后塞进了前胸口袋,放好之后还用手轻轻压了压,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心脏以后有所归属。
堂前雪对这个孩子的印象愈发得好。
生的漂亮,懂事,还如此重情重义…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两个人继续一前一后地走向码头口的军车。
迟深站在他身后,表情淡漠。
金延靠在车门口抽着烟,见他们来了,踩灭烟头,先是恭敬地看向堂前雪:“有劳了堂先生。”最后他又转向了一旁的迟深:“小少爷。”
“金叔叔。”他乖巧回应。
金延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语气低沉:“小少爷先上车吧,我们大人有些话要先聊一聊。”
迟深的眼神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但已经习惯提上了笑容,浅绿色的眼瞳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纯洁:“好!”他坐进车里,快乐天真的表情转瞬即逝,他抬起手,平静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目光淡淡直视前方。
“堂先生,将军的遗书在这里。”金延。从袖口掏出来一个木质小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卷绑了红绳的以及一支西洋产的钢笔。
“将军交代过遗书必须亲自交到您手上,只有您能查看。”他的表情有些落寞,又微微转头看向车窗内的迟深。
“这就是将军全部的遗产了。”
相信我,这本会特别特别特别好看的[狗头]伪骨我来了[狗头][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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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