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何知宁的合作是对的。
虽然她总给人一种异常的感觉,但降谷零基本认同她的观点:汉斯·贝尔斯坦死状凄惨,如果捅出去,日本的紧急预案怕是跑不过聚光灯和无线话筒。在新闻标题的引领下,控制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能跑过的话情况说不定会更糟,那意味着此事与某个或某些大人直接相关,他们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接触真相。
况且,何知宁背后的资源就像是个无底洞。
他们到达教堂不久,她的同事便传来失踪儿童的相关信息——孩子们在教堂的地下,确切来说是在下水道里。用何知宁的话来说,他们临时借调来了最好用的生命探测仪。鉴于那些参与调查和转移儿童的人员没有携带任何道具,降谷零暗暗猜测,所谓的生命探测仪指的是超能力或者法术,比如心灵感应。
正如黄老板所说,降谷零算是外地人,而外地人要做的就是拴住嘴巴,关注自己的事,所以他什么也没问,只管调查。
要说下水道,降谷零也进去过,毕竟地窖改装下水道的决策实属少见。里面四通八达,地形就像老鼠窝一样复杂,味道闻上去还像鲱鱼罐头,很难想象居然会有人在这个墨绿色的世界里藏东西。
......说白了,我还是小瞧了这帮烂人。他有些恼火地想到,但他的愤怒主要针对自己的松懈。如果他当时多走几圈,或许就能发现孩子们,孩子们也就能少受一天苦了。
好在孩子们居住的环境还算干净——比起下水道来说——但也仅限于此了。他们个个纤细瘦弱、面色发黄、眼神憔悴。贝尔斯坦的目的是把他们调理成器官储备箱,而不是人,所以只管吃管住管治疗,但人日复一日地过着封闭的生活,活得连牲畜都不如,又怎么会好呢?
下水道不是问询的好地方。他们只统计了一下孩子数量,实际人数甚至比他找到的失踪名单还要多。
“先把孩子们安排到我们那里吧。我们在小樽市还有个小据点。”何知宁提议道,“贝尔斯坦死成那样走不了流程。你那边要交差只能靠这些孩子了。”
“交差?”降谷零不禁苦笑出声,他觉得嘴巴里都是水道旁污物堆的味道,“我跟谁交差?没人让我查这事。”
“正因如此,你才得跟你自己交差。显然,你是一位负责的警察,为算是为自己、为那些孩子出口气,我们也得做些什么。”她顿了顿,道,“不过首先得保证孩子们身体健康、精神不受进一步刺激。所以我的建议是,孩子先在我们这边安顿,洗澡吃饭休息最要紧,等官老爷信号下来的时候再提交接也来得及。”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只有刻薄的人才会继续挑刺吧?降谷零想来想去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回答,只道了声谢,并主动留下调查现场。
孩子们统一被放置在一根巨大的甬道内,与下水道之间隔着三扇金属防盗门(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何知宁已经抬起腿,一脚把门踹报废了,只有最后一扇用了更加科学的暴力破拆),孩子们居住在最后一扇门的后面。内设家具只满足生活需求,电灯、上下铺、餐桌小凳、独立卫生间和浴室,内设通风口。
降谷零里外搜查了一番,并没有查到什么特别的证据,但他依然找到了古怪之处。
照常理,一个能容纳两位数孩子的设施都应配有相应员工,保障机构、照顾儿童。事实上,在计划书和报告中也有提到过,但他们一路走来,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见到。降谷零本以为这里面还会有其他通道,但每一块被他碰过的墙壁都传来厚实的声音——这里没有多余的密道,毫无疑问。
那人呢?被贝尔斯坦临时调走了吗?
下水道内的气味实在不敢恭维,长久地待着,降谷零的脑袋也有些天旋地转。他决定先出去,路上又检查了一遍贝尔斯坦手机内的信息——或许让他晕眩的不只是这里的味道,还有展现在他面前的事实:残躯、下水道、计划文书......层出不穷的花招和令人作呕的阴谋,最后指的居然是信仰。
那贝尔斯坦是怎么死的?他杀还是自杀?不,那样真的可能是自杀吗?
他的思绪乱成一团,但现实从不照顾人的体验,一切的一切都要等何知宁联系的专人前来处理才行。
按照本地规矩,发生命案后,鉴识课会到场简单地处理现场证据,比如指纹,更加复杂的、需要专业仪器鉴定的证据则会交给科搜研(科学搜查研究所),比如DNA检测、指纹辨别、笔迹鉴定、弹痕检测。
现在流程是走不了,降谷零和何知宁二人基本能承担鉴识课的责任,但更多的他们没法做,尤其是那淌的到处都是、仿佛从人的骨头中渗出的黑色黏液。如果不解开那其中的成分,这事怕永远没结果——尸体被破坏成那样,他已经不指望着尸检结果能查出直接死因了。
“这是器官的溶解产物,”无端地,何知宁那过于平淡的推测滑入他的脑海。记忆里,在察觉他的目光后,她转过头来,她平静的俏脸在月光下的映衬下瘆如厉鬼,“再加上□□。如我们所见,贝尔斯坦的上半身完全溶解了。”
乍一看什么都不缺,但如果凑近了就会发现缺了什么......究竟什么样的经历才会造就这样的怪物?
客观来说,与何知宁的合作是对的。但就降谷零个人的取向来说,他一点也不想有再与她同行的机会。
赶快解决事件,然后回到日常吧。当然,孩子们也得好好安顿才行。这样想着,降谷零回归地表。工藤新一的加入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但比起他秒掉马甲这件事,降谷零觉得还好。
经过再三检查,尸体再也没有他们目前能调查的东西。互相商量过后,三人回到车里,开始计划下一步行动。
柯南问:“今晚你们住哪?”
“从便于调查的角度来说,贝尔斯坦的别墅是最优选择。”何知宁说着,指尖在方向盘上一点一点,“安室,你觉得呢?”
不知道为什么,被她点出假名的时候,降谷零还有点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说:“那样当然最好,但问题是怎么进去——其实你叫我本名就可以,柯南也知道。”
“我既然这么说,当然有能力解决。”她似乎不在乎后半句话,直接掏出手机,“我的同事马上就到了。柯南,你出来的时候有被人发现吗?”
“没有。”柯南摇摇头,“我出来的时候,大叔已经睡着了,兰和园子的房间倒亮着灯。一般来说,她们不会跑到我们的房间。”
“哦,那我们就按照普通偶遇的剧情走了,比如小学生出门在外,自己贪玩结果走迷了路,正巧遇到来旅游的安室大哥哥和宁姐姐。”
大概是为了模仿江户川柯南装可爱时的语调,她故意把后两个称呼拖长——别说还挺像的,哦,不好意思,不能笑。降谷零想着,默默把头撇开,只竖起耳朵听。
柯南也听出来了,话间尽是无语。“喂,你怎么越说越起劲?”
不仅如此,何知宁是个说做就做的人。她拨通一个号码,在他们脸上晃了晃,上面的联络人赫然写着,铃木园子。
*
等车停下的时候,毛利父女和铃木大小姐早就站在门口,属毛利兰最为着急。她一见柯南的影子,便一路小跑过来,确认过柯南安全后又是道谢,又是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柯南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好久不见柯南,我也拉着他多聊了两句。”不得不说,何知宁的演技比工藤新一好上不少,而且台词也是说来就来,眼珠都不带转的,“铃木小姐,好久不见。”
“知宁叫我园子就好啦。”铃木园子向来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或许是她二叔也是何知宁的“病人”之一,她的态度也显得更加热情,“没想到你居然会和安室一起出行哎?”
好吧,也更加好奇。
何知宁从善如流地回答:“谁让安室先生泡得一手好咖啡呢?嗯,这次也算是顺路吧?”
“哎?”铃木园子顺势趴在她的肩膀上,冲着他露出坏笑,“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安室先生?”
不,其实我们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降谷零回以坦诚的笑容:“没错,是顺路哦。”
“随你们两个怎么说吧。”铃木园子耸耸肩,接着把注意力放在何知宁身上,“知宁,今晚你们住在哪里?”
何知宁沉吟片刻,苦恼地说:“其实我们还没怎么考虑这方面,安室先生,你那边有意见吗?”
“这么晚,只能找一下连锁旅馆了吧?”降谷零顺势接道,“不过这里的旅馆规模都比较小,不知道品质如何。”
铃木园子“哎呀”地惊叫出声。“我都在这里了,你们怎么还烦恼吃住的问题?反正贝尔斯坦的豪宅大的可以,只是借住一晚的话没问题吧,鲍尔先生?”
名为康拉德·鲍尔的管家正站在他们身后,外表六十岁以上,花白的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虽然眼角、前额、唇角皱纹恒生,他的脊背却挺拔笔直。
“这么晚了,想必贝尔斯坦先生已经睡下了,再去过问……”一般来说,没有主人的指示,管家应该不会放信用二房东进屋,但鲍尔管家的眼神略过铃木园子,落在何知宁身上——事实上,从刚刚开始,他几乎没有把眼神放在她以外的人身上过,“不过,先生嘱咐过要以铃木小姐的意见为上。别墅内有的是空房,若二位不嫌弃,大可小住一段时间。”
怪。事情进展太过顺利,降谷零甚至觉得有些诡异。
“那就多谢您了,也要多谢园子。”何知宁站在与他稍前一步的位置,从这个角度来看,她脸上的神色倒没有一点变化。
她不觉得异常吗?
不,他不那么认为,心上奇怪但面色不改,对何知宁来说大概如家常便饭。
“谢什么谢呀?我爸爸还说想请你来参加今年他的生日宴呢!”
“能收到令尊的邀请是我的荣幸。”
三个姑娘走在最前面聊着天。降谷零对客套没兴趣,与柯南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毛利小五郎则昏昏欲睡,自顾自念叨着回了房间。
降谷零也想继续讨论些细节,但仔细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少了证据,所有的推理只能算猜测。这么想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报告要明早才能出,我就去睡觉了。”
柯南打了个哈欠,跟着毛利小五郎回了房。何知宁也类似,嘱咐他好好休息便走进自己的房间。
降谷零也知道充分休息才能打胜仗的道理,但他躺在床上,一闭眼,下水道和尸臭便找上了门。他的脑袋里全是贝尔斯坦的死状、孩子们惶恐的神态,以及所谓的“母神”。
得做点什么。
待回神的时候,降谷零已经站在贝尔斯坦的书房前。他自嘲地笑了笑,果然休息不适合我。
而且,门没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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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怪事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