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颠覆世界并没有太多想法。她只是觉得作为人类竟然想要和非人的生物联手消灭其他同类这个举动有些……不可置信。
而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她感受到的情绪没有一丝虚假。
“为什么明明诅咒和人类之间如此密不可分,却只能像老鼠一样躲着光,不能正大光明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对方越说越兴奋,似乎真的站在诅咒的立场上来考虑这一切。
漏瑚、花御和真人陆续回来,同样听了一部分这人的言论。
“你呢,你又想从中得到什么。”她并未被这人的言辞煽动,或许是她曾经身为人类,又或许她不再信任人类。
“在这件事情上,我和你们是一样的立场。”他避重就轻,只是这样说。
她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不过漏瑚他们对此很感兴趣。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漏瑚他们也能代表她的意志。
“……我们只需要做两件事,拉拢两面宿傩或两面宿傩的受肉到我们的阵营,封印五条悟。”这人想当然的将颠覆世界的计划毫无保留的告诉漏瑚他们,“两者缺一不可。”
“两面宿傩的受肉?”她忽然来了兴趣。
“没错,作为千年前最强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死后他的力量化作他的二十根手指永久的传承下来。”这人不留余力的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目前这二十根手指大部分都被霓虹咒术界所掌握,封印在外的一根被一名高中生误食,该名高中生成功成为两面宿傩的受肉并入学东京咒术高专,其余几根手指则下落不明。”
“找你刚才说的,拉拢两面宿傩的受肉或者两面宿傩最好的办法就是集齐那二十根手指?”真人拿捏不准她的态度,不过目前她表现得好像对两面宿傩很感兴趣的样子。
“没错,下落不明的手指中我拿到一根。”这人说。
“那剩下的……”漏瑚和真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件事可行。
“既然霓虹咒术界也只是将那些手指看作是收藏品,我们拿来用用也未尝不可。”这人又说,“哪怕东京咒术高专有两名特级咒术师在,只要不发生正面冲突,不会有事的。”
“姐姐,你怎么看?”花御还是想从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
她并不说话,端正的坐在她的座位上,如同每一次陷入沉眠时那样。
花御没得到她的答复,但花御自己明显有了答案。
漏瑚、真人、花御和陀艮四位中,真人最有自己的主见也常常独自行动,漏瑚明显对颠覆世界很有兴趣可他也想为自己的同类谋求后路,花御很有集体意识即便前方困难艰苦只要为了同伴也会努力向前,陀艮不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陀艮都和她待在一起。
“既然如此,我们得早做准备。”这人继续说,“两面宿傩的手指并不着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封印五条悟的容器,还有帮我找一个合适的壳子。”
“壳子?”漏瑚不解。
“是啊,毕竟普通人还是太脆弱了,稍有不慎就会碎掉,咒术师的壳子才能帮我们更好的完成这个使命不是吗?”这人脸上露出个和善的笑容。
“好。”真人应下这个差事。
“那我们就去人类世界走几趟吧,诸位。”这人起身准备带着漏瑚四个前往人类世界。
“走吧。”漏瑚和真人率先走出屏障。
花御看一眼她跟上同伴的步伐。
陀艮同样看向她。
“……去吧。”她忽然开口,“告诉他们,别忘了回来。”
陀艮走出屏障。
夏油杰接受了一轮一轮的审查。
问的问题不外乎是自杀事件发生时他在哪,在做什么,周围有什么人,是否使用咒力……
鉴于夏油杰有过前科,所有他口述出来的答案都会被其他咒术师尽力证明。
饶是如此,咒术师想杀一个普通人还是太容易了。
“如果真的是我做的话,那么死的绝对不会是他一个。”审查的最后,夏油杰从沉默中吐出一句话,“我可以回去了吗?”
审查只是流程,即便窗观察到参加嘉年华的那些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些咒力的残秽,从而得出他们都曾被诅咒短暂附身过的结论。
审查夏油杰更像是例行的警告,警告他即便重新成为咒术师,那些他曾经犯下的罪过也永远被记录着。
东京咒术高专的一年生中也只有伏黑惠模糊的知道夏油杰曾经犯过错误,虎杖悠人和钉琦野蔷薇则完全不知道夏油杰的过往。
“咒术师的身份这么敏感吗,有不明确的诅咒出现时,只要咒术师没有不在场证明就必须审查?”虎杖悠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这几天不管是二年生还是五条悟,就算是伊地知等辅助监督也绝对不会多嘴,虎杖悠人只能和两名同期讨论这件事。
“这就是所谓的大城市吧。”钉琦野蔷薇能感受到最近隐隐低沉的气氛,就像是在预防什么事情发生一样,“伏黑,你知道什么吗?”
“不,我知道的和你们差不多。”伏黑惠也不是多嘴的人。
“诶——你说我们直接去问五条老师怎么样?”钉琦野蔷薇接着说。
“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夏油老师呢?”虎杖悠人觉得只有问当事人才会得到更准确的情报。
“笨蛋,夏油老师本来就因为被怀疑而心情低落,现在去问岂不是伤口上撒盐?!”钉琦野蔷薇立刻反驳虎杖悠人,“而且……虽然夏油老师总是笑眯眯的,女孩子的直觉告诉我还是别轻易触他霉头的好。”
夏油杰躺在教师宿舍床上,他并没有因为被怀疑而气愤,像他这样的人被怀疑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夏油杰只是在想匆匆一瞥墓碑上她的遗照,笑得那么开心,在夏油杰下定决心推开门要杀她而她开门见到自己时,似乎她也是这样的笑容。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手环,是情侣款,只要这边敲一下,对应的另一个就会闪光。夏油杰当时只是随意的把它扔进杂物堆,现在却成了最后和她有关的记忆。
夏油杰一下一下的敲着手环,对应的另一个或许深埋地下被微生物慢慢降解,或许早已在垃圾堆中辗转最后拆分,里面的电子零件重新组装变成另一个物件。
手腕上的手环在闪光,这么多年了,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为手环充过电,现在手环断断续续的闪光,一下又一下,像是即将断气的老人,用尽全力呼吸,每次呼吸都是最后一次,每个即将断掉的呼吸都会延续成下一个,直到某次再也没了气息。
她看到了手环的闪光,这么多年了,她也早已不再是新生诅咒那般稚嫩无知,咒术师是诅咒永远的敌人,幻想狼爱上羊最终也不过是重蹈覆辙反复死亡。
她离开那间只有她知道的、属于自己的房间,如风中残烛一样的闪光还在手腕上坚持不懈的活着。
【……】
我的生日在冬天,更准确说在圣诞节前几天。
有时候时间紧张,就和圣诞节一起过节。
不过哪怕生日和节日只间隔几天,夏油杰也不会为了省事而将两个需要庆祝的节日放在一起度过。
“生日快乐。”我能感受到从秋天进入冬天夏油杰整个人也如同落叶的树一样沉寂起来,饶是如此在我生日这天,他还是出现在我面前,手中提着礼品袋。
“杰——”我蓄力,三步并两步朝他跑去,最后一下跳起来。
“小心点。”夏油杰下意识伸手揽住我,“受伤就不好了。”
“反正杰会接住我的,对吧?”我嘿嘿一笑,用力的抱住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拆开看看吧。”夏油杰并没有戳穿谜底。
我拿过他手中的礼品袋,里面是个小盒子,小盒子中间放着一对闪闪发光的耳钉,“哇——”
“你打过耳洞后一直说会和你去买对耳钉,从那时到现在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夏油杰解释,“所以干脆趁着今天……喜欢吗?”
“超——喜欢的,不过看起来不便宜呢。”我看着耳钉上钻石般的闪光。
“你也知道的,我那个宗教性质的学校会有不定时的兼职,都还在预算中。”夏油杰从我手中拿过耳钉,“我帮你戴上看看吧。”
我撩开两侧的头发,任由他帮我戴上耳钉,“好看吗?”
夏油杰站在我面前端详几秒,“好像不良啊。”
“什么嘛!我虽然不是天才少女,学习成绩也是超厉害的。”我说着说着忽然又开始叹气,“杰的学校入学好难啊,明明其他宗教性质的学校都挺好入学的。”
夏油杰听到我说起这个,眨眨眼,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你之前的梦想不是要成为大科学家吗,要去我那个学校的话,叔叔阿姨也不会同意吧。”
“这样说也没错啦,杰呢,杰以后要做什么?”我随口一问。
“还没想好呢,这不是距离毕业还有一年么。”夏油杰沉默几秒,若无其事的说。
几天后的圣诞节夏油杰又从学校出来和我见面。
“圣诞节快乐!”这次我做好准备,像几天前他来见我时那样手中觉着礼品袋朝他招手。
“让我猜猜,这是给我准备的惊喜吗?”夏油杰从不远处慢慢靠近我,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礼品袋。
“是啊,快打开看看。”我催促他。
夏油杰拆开包装,里面放着一个手环,“这是?”
“除了基础的手表功能,它还可以敲一敲。”我直接拿起那个手环戴在夏油杰手上,同时向他展示我手腕上的手环,“你看。”
我屈起手指在手环上敲两下,夏油杰手腕上的手环便闪烁着烟花,“是不是很有趣,这样的话我们不见面的时候就能敲一敲了。”
“我们不见面的时候也有短信聊天啊……好吧,挺有趣的。”夏油杰说着偷看我的表情,接着改口。
圣诞节这天似乎总会下雪,细碎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落在我和他的头顶。
“下雪了。”我伸手接住片刻雪花,接着发现头顶的雪停了。
夏油杰撑起自己的衣角挡住落向我头顶的雪,“圣诞节快乐。”
“我们去拍大头照吧,我记得附近有个机器。”我看向夏油杰,忽然说。
“好啊,那走吧。”
我抓住夏油杰的手一路小跑到机器面前,拍下我和他的照片,我们笑得很开心。
“最喜欢你了,杰!”
“嗯,我也是,最喜欢你了。”
【……】
她醒来,做了个久违的梦。
梦里支离破碎,好的坏的全都放在一起,如同一锅大杂烩,酸甜苦辣一口就全都能尝出来。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长时间,时间对诅咒早已失去了意义,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只要不被咒术师祓除,诅咒可以活很长时间。
又想去觅食了,哪怕她并不饿。其实就算饿了,她也攒下很多食物。
觅食对她来说更像是散步或者其他消遣活动。
漏瑚他们四个没有回来。
他们在时她不觉得吵,离开后也没觉得多么冷清。
要去哪找点食物呢……她飞出屏障,从人心中飞过,朝着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不知是否是下雨的缘故,人们的情绪并不高涨。她同样苦恼,毫无亮点的快乐就是量产工业糖精的蛋糕,外表看似精美,实则口味全无。
不过她只苦恼了几分钟,几分钟后她感受到了极为高涨的情绪。
情绪这种东西转瞬即逝,她朝那边飞去。
少年院周围人群疏散完成。
因为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被打发到其他偏远地方出差,咒术师高层下黑手让东京咒术高专的一年生三人前往祓除高难度诅咒。
在此期间钉琦野蔷薇受伤最先出局,被伏黑惠叮嘱辅助监督送到家入硝子医生那边。
留下来殿后的虎杖悠人激活他身躯中两面宿傩的意识,战胜高难度诅咒后无力抗衡两面宿傩的意识,只能任由两面宿傩肆意妄为。
她来到附近的时候两面宿傩面对伏黑惠放声大笑,心中的畅快与喜悦无需掩藏。
她分辨食物只用了几秒,不管是诅咒附身还是借尸还魂,只要是人类的身躯中点燃了那情绪高涨的火焰,统统在她的食谱上。
伏黑惠召唤出式神朝两面宿傩攻击过去。
既然是能吃的,那就拿走吧。她没有犹豫,飞下去伸手就要从那汪血水中捞出光团。
两面宿傩先挡下伏黑惠的攻击,接着躲过她的咒力,“哪里来的小老鼠?”
她飞着旋转几圈,最终落在屋顶,等待下一次机会。
“特级诅咒?!”伏黑惠震惊的站在原地,一个两面宿傩他就无法对付,现在又来一个?
两面宿傩能感受到她的强大,比刚才两面宿傩随手斩杀的那个强大上或许百倍有余。
“你身上怎会有我的咒力气息,却没有我的手指?”两面宿傩看向她。
“两面宿傩?”她开口,她并不认识两面宿傩,眼下她只是随意的提起这个名字。
“不管了。”伏黑惠下定决心,召唤出鵺,“去吧。”
鵺展翅飞向她,羽毛是锋利的钢铁,双翅要将她拦腰斩断。
她只是轻轻的勾了勾手指,凭空出现的斑驳线条将鵺固定在空中,不得寸进。
“怎么会——”伏黑惠用咒力催动鵺,挣扎却没有任何效果。
“你在害怕啊。”她飞到鵺面前,抬手摸摸鵺的脑袋,尽管是咒力的造物,手感上却和真正的鸟儿没什么区别,“害怕的话,就飞走吧。”
她悄无声息的撤去鵺身边的线条,鵺飞向天空高处掩盖了太阳的云层。
“鵺——”式神失控还是头一次,伏黑惠加大咒力输出,迫切的想要式神的回应。
可没有任何征兆出现的线条同样将伏黑惠定在原地,尽管咒力还在正常输出,可他无法进行任何动作。
站在伏黑惠对面的两面宿傩也是同样的处境。
“这是……”两面宿傩从这些斑驳线条上感受到了咒力,不属于任何人,是他自己的咒力。
她飞到两面宿傩面前,伸手在他面前一捧,明亮的光团出现在她手中——
两面宿傩释放咒力,对着她释放斩击。
迎面而来的斩击被凭空出现的线条编织成的网挡住,她抬头,隔着那层无法看透的黑纱看向两面宿傩,“多谢款待。”
她收起光团,后退一小段距离,撤去两面宿傩身上的线条。
两面宿傩站在原地,除却最开始他在虎杖悠人心口上刨开的伤口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创伤,可他仍觉察出不适。
毁灭和血战对他来讲是积极的情绪,可眼下却忽然消失不见,死亡后千年见不得光此刻拥有实体的喜悦、虎杖悠人无法压制他的意识从而能让他自由自在的行走的快感……全都消失不见。
“无聊。”两面宿傩脸上肆意张狂的笑容也消失,“走了。”
两面宿傩闭上眼睛,身上黑色的纹路消失不见,他再次变成虎杖悠人。
“这是?”伏黑惠完整的看到整个过程,他尽力挣扎看向她,她拿走的光团到底是什么,她到底是什么——
她感受到伏黑惠的目光,于是转头看向伏黑惠,固定这伏黑惠的线条消失,她快速朝伏黑惠飞去。
“可恶。”伏黑惠赶忙做出防御的姿势,迎接随之而来的攻击。
她并没有攻击,她轻轻的撞一下伏黑惠,接着消失不见。
伏黑惠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不见,不仅如此,除却她来到时留下的咒力残秽外,她离开时竟没有任何咒力指向。
来不及多想,伏黑惠连忙扶住因为缺少心脏而即将倒地的虎杖悠人。
她飞回屏障内,将从光团随意的扔到盒子里,里面积攒了需多类似的光团。
美好的情绪在人心中很快就会消失,但如果及时取出来的话可以保存很久,正如那句话说的那样,快乐不会消失只会转移——那些被她取出美好情绪的人会怎样?
谁知道呢,她并不关心。死了就死了,反正人有那么多呢。
后续很快赶到少年院的五条悟将伏黑惠和虎杖悠人带回东京咒术高专。
“未被窗观测到的特级诅咒?”五条悟听完伏黑惠汇报的情报,“你是说那只诅咒压制了两面宿傩?”
“应该是这样没错。”伏黑惠简单描述一下她取走光团以及两面宿傩被取走光团后情绪的变化,“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自杀事件’的始作俑者。”
“那只诅咒最后是怎么离开的?”五条悟陷入沉思。
“只是撞了我一下,瞬间就消失了。”伏黑惠尽力回想当时发生的事情。
五条悟用六眼仔细地上下打量伏黑惠,“你身上有一些咒力残秽,你也短暂被附身过。”
伏黑惠低头打量自身,“可我并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出现记忆缺失。”
“既然以人的情绪为食,那么能在人心中行走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五条悟忽然说。
“发生什么了?”夏油杰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匆忙回到东京咒术高专,“伏黑,你们这次任务出了意外?”
伏黑惠将发生的事情转述给夏油杰。
“悠人的事情交给硝子了,现在先将特级诅咒的事情告诉全体咒术师。”五条悟拍拍伏黑惠的肩膀,“杰,你也盯着点。”
“知道了。”夏油杰应下。
伏黑惠离开后,五条悟和夏油杰迟迟没有走进家入硝子的医疗室。
“那只诅咒,你怎么看?”夏油杰问,他手腕上带着手环,除却显示时间,再无其他任何光亮。
“大概会是和两面宿傩差不多类型的诅咒吧。”五条悟说,“智慧型诅咒啊。”
“如果……她也能蜕变成诅咒就好了。”夏油杰神色疲惫,精神也恍惚片刻。
“别说笑了,杰,你明知道她尸骨无存。”明明夏油杰没有指明道姓,五条悟还是听出夏油杰话中的意思,“之前就和你说过了吧,尽管她是普通人,可她早在很久就觉察出你情绪细微的变化,哪怕她无法预知自己的结局,可她也用她的方式尽力的想要救下你。”
夏油杰不再说话。
“……别让她后悔救下你。”五条悟说完,推开门走进家入硝子的办公室。
夏油杰站在原地很久没有移动,心中却始终有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夏油杰希望她怨恨自己,越强烈越好。这样在身为咒术师的夏油杰的诅咒下,她或许就能变成诅咒。
为什么里香能变成特级过怨诅咒陪伴在乙骨忧太身边,是因为爱吗。
那他们那么多年的陪伴和情感竟也全然比不上两个小孩子?
“……”她刚才忍住了要打喷嚏的冲动,奇怪,诅咒也存在各种疾病吗?
她再次坐在她的位置上,后仰倚在靠背上,闭上眼睛。
【……】
我第一时间赶往父母的住处。
匆忙离开我的死亡地后,裹挟自己的尸体,像晚点的公交车一样疯狂踩着油门来到终点站。
同样紧闭着门,我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切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其实我不用推开门就能穿墙而过,可我没有那么做。
是为什么。
天赋?还是被其他什么的东西告诉我了门后的一切。
空无一人的房子,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的情绪。可明明我知道这个时间他们在家。
坐在阳台上喝茶,小火慢炖锅里的汤,心血来潮进行大扫除……门后面什么都没有。
好难过啊,如果我还活着也一定会难过到心碎然后死去吧。
是不是我醒来得太晚了,如果能早一点死去,如果我能早一点死去又早一点变成怪物的话,我是不是就能拦下夏油杰——哪怕他会再一次杀死我。
“————”我发出怪物的尖啸,愤怒、怨恨、难过、憎恶……我的心中全无幸存的喜悦。
我低头撕咬着自己,我“降生”后的第一餐是自己的情绪。
浓茶、苦瓜、黑巧克力和黑咖啡,来不及咽下的药片在舌尖融化的苦涩……最后几乎隐而不见的死而复生的喜悦是一粒糖霜,来不及细细品尝汹涌的苦涩就将我淹没。
我最后走向夏油杰的父母家,还没靠近,我就看到许多人进进出出将那个地方围了起来。
从敞开的大门处我能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两个人,我慢慢后退,恍若自己未曾来过,隐在身后灌木丛的阴影中。
我变成怪物后五感得到极大的加强,隔了这么远我都能听到那边的人交谈的声音。
“竟然连自己的父母都下得去手,原·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叛逃成诅咒师的事情可以下定论了吧。”其中一人说。
特级咒术师?那是什么?
“我听说他还有个交往了许多年是普通人的女朋友,那边有人去了吗?”第二个人问。
“派人过去了,希望来得及。”第一个人回答。
“不过想来也是,他连200多名普通人都杀了,肯定想好了叛逃后的打算。”第一个人又说,“咒术师就是容易造成这种恶**件,东京咒术高专那边去说了吗?”
“告诉夏油杰的老师·夜蛾正道了,夜蛾正道也是倒霉,碰上这么个学生。”第二个人说。
“就是不知道另外两名学生怎么想了。”第一个人说,“尤其是那位神子。”
“……说起来在那个被夏油杰杀到一个人都不剩的村子里,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吗?”第二个人忽然问。
“发现了什么很重要吗?”第一个人反问。
“好歹有个说法吧,临时起意杀人什么的……”第二个人说。
“……那我就告诉你一个人。”第一个人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开口,“在那里发现了村民有虐待和准备献祭咒术师的痕迹,当然不是我们派遣去祓除诅咒的咒术师,是……普通人极小概率下繁衍下来的咒术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就和夏油杰出身差不多吗,父母都是普通人看不到诅咒什么的,也难怪……”第二个人声音渐渐消失。
“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高层那边也不打算把这件事说出去,原因嘛,你知道的。”第一个人格外嘱咐,“不管是血统论还是担心咒术师对普通人心生芥蒂。”
“当辅助监督这么久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知道的一清二楚。”第二个人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我静静的藏在阴影中听着这些对我来说陌生的词汇。
原来我曾经是普通人。
原来夏油杰是咒术师。
原来我变成了诅咒。
原来夏油杰成了诅咒师。
原来……我们从来都不是同类。
我抬手抚摸自己连呼吸都没有的胸膛,是因为刚才将自己情绪全都吃掉了吗,我竟然能平静的接受这一切。
可我不应该是一汪死水的平静,我应该、我心中应当有情绪流转。
我该恨他吗?恨他隐瞒一切,不管是要保护我还是要杀死我,自始至终我都稀里糊涂。
我该恨他吗?恨他日渐疏远,他生日那天我怎么找他都不见,而后又若无其事的出现在我面前,温情过后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我该恨他吗?恨他为了同类而轻易地舍弃了我,舍弃了我们。
我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而变成了诅咒,或许是对他的恨,又或许是强烈的畏惧着什么。
诅咒的消化系统似乎很特别,又或者是我身为新生儿迫切的渴望着能转化成力量的食物,我又饿了。
我并不喜欢那些入口苦涩的情绪,我想吃点好吃的。
【啊……或许,我只恨他明月高悬,却不照我】
真变诅咒了你又不高兴(有端联想)
不过实际上“她”并不是因为恨夏油杰才变成的诅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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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月·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