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乙女】雾深处 第11章 缘起之地

周遭是望不到尽头的混沌汇聚而成的黑暗，你知晓自己此刻身在梦境之中，漫无目的向前走着等待醒来的那刻。远方的光芒让你有了目标，追随趋光的本能迈向了那处。

刺目的纯白将你所笼罩，你下意识抬臂挡住了自己的视野，直到双目适应了突如其来的明亮。你眨了眨眼，有些好奇为何在梦中还有如此真实的感受，以及此刻在睡眠中的清醒是否意味着面前的一切都是由自己的潜意识编织而来。

那为什么会是如此陌生的环境……自己来过这地方吗？

抱着满腹在苏醒时便会被遗忘的疑惑，你尝试踏出了第一步，脚下是结结实实的地面。你忽然松了口气，历日来累积的疲惫都被卸下般，是因为身处睡梦中的缘故吗？就像是回归了诞生之前，浸泡在母亲体内温暖的羊水中。分明是从未涉足过的陌生环境，却泛起了熟悉而又怀念的气息。

“■，到时间了。”

倏然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你只感到视线方向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原本所在的背面。声音的源头是一位中年男性，梦模糊了他此刻的容貌。头颅低了下去，你观察起地上的石子，又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再度抬首。

是神社吗？

穿过了掉了漆又被反复重刷已经斑驳不堪的鸟居，面前光景转换为了古朴的瓦舍。没有供奉的神明，而你端坐在神龛前，宫司冗长又晦涩的祝词与巫女的祭舞蒙住了听觉与视觉，匍匐的信徒供奉上金钱或粮食，金属与米面瓜果的味道充斥鼻腔。

漫长而不知意义的仪式结束，你目睹乌泱泱一群人的交头接耳又各自散去，直至太阳下沉换上了明月与星辰，你跳下了连廊站在门可罗雀的青石板上。献上的馒头满足不了挑剔的味蕾，孤零零的几个白圆躺在盘子上，你将它们尽数拢到了袖子里，又寻了只竹筒去打了些水。

你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又会去哪里，光景不断交织变化着看不清那些或许意味着什么的色块，只有在停留于某处时才重新恢复了清晰。

你看到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铁链在他手脚上施加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重量，干涸或新鲜的血迹或黑或红浸染残破不堪的布料瞧不出原本的颜色。

“……为什么？”

嗓音沙哑到不属于这个年纪，酸涩感在心头漫开，你忆起村塾时那帮大笑着打闹的孩子，悲恸感翻涌着化为眼角沁不出的泪。此般场景揪着你的心脏，深知此刻是虚幻的梦，难过与悲哀固然理所当然，但为何会被撕心裂肺的沉痛侵蚀全身？

你只是旁观者，无法出声去安抚少年，亦无法去解开束缚他自由的枷锁，只能看着那双属于年幼女孩的手拨开少年凌乱的前发，抚上他已经愈合的伤口，用纯白的手帕将污秽擦拭干净。

这次你看清了，那是一张清秀的脸，而无神的红瞳格格不入。你觉得有些熟悉，试图回忆时像是要撕裂灵魂的疼痛却阻止着你将他与某人的面貌重叠。

少女一言不发，只是将藏在袖中的食物取出，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看不上粗粮，却被冠上怪物头衔的男孩狼吞虎咽。痛觉仍在撞击着你的大脑，你强撑着维持意识，看她又递出竹筒，去轻拍因一饮而尽而被呛到咳嗽的少年的背。

“再等等。”

终于，在她去握住少年的双手时说出了第一句话。也在话音落地时你再也支撑不住，天旋地转时被抽离了这具身体，你看见月明星稀下少年回握住少女的手，而少女的脸是你年幼时在镜前所目睹到的容貌。

陌生的大抵是你从未露出过的淡漠无痕。

……是太担心孩子们了吗？

你扶着还隐隐作痛的额头掀开被褥，身上黏黏腻腻的不适，无心去想梦中有何含义，下腹好似有坠痛感你也只当是连锁反应，勉强恢复了点后去简单冲了个澡将冷汗洗净。

没心情去梳洗打扮，你只着了件单薄的睡衣，披上松阳留下的羽织后才感到些许安心。你紧了紧身上的羽织，用手指随便捋了捋长发后整理了下表情，对着敲门声道：

“请进。”

“师娘！”

一个快到几乎看不清的小旋风扑到了你身上，又急急忙忙刹住车控制着不摔到你身上，踉跄之下险些把后脑勺砸在地上。你眼疾手快扶住了高杉，后者觉得有些害羞，将视线别开一会儿后清了清嗓子才正视上你的双眼。

“我们募集到足够的人了，军饷和兵器什么的也足够了，我们想……”

“如果觉得已经做好准备的话就去做吧，要是犹犹豫豫不相信自己一直来征求我的意见的话，本来可以的事都会变得行不通的哦？”

你的手指抵在了高杉的唇上，见着他直愣愣的模样感觉原先的沉重也轻快了些。

“除了一开始的军费之外我也不能为你们提供什么了，愿你们凯旋平安归来。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寂寞，在遇到松阳和你们之前我也是在亲朋好友的关爱下长大的哦？”

你歪头轻笑一声，高杉怔了好一会儿，下定决心一般去握住了你那只手，用自己小小的手去扣住，上前来踮起脚在你的额头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你只听到了啾的一声，接着是男孩鼓起勇气却顶着个大红脸直直对上你的视线。

“在我们回来之前，就请师娘把我送给你的耳坠当成我陪在你身边！我们一定会救出松阳老师的，到时候大家一起再回到松下村塾吧！”

“晋助……”

这次愣住的是你，往常你会觉得可爱，这次你透过那张熟透的脸读出了他话语中的认真。

“……放心好了，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就算是要动用全部的人脉也会把村塾重新修建好的。”

回过神来，你的手覆上了紫色的发顶，轻抚着他的软发，

“所以也答应我，一定要，一个都不少的回来。”

高杉信誓旦旦的绿瞳将此刻牢牢镌刻进心中，他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正要再开口说些让你不用太担心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时很不合时宜的吊儿郎当语调插了进来，他不忿地望向门口一手抱着刀一手扣着鼻孔慢悠悠走进来的银时。

“才刚完成了准备工作而已就那么兴奋了？怎么说都应该是我们大家的功劳吧，你一个人跑来和师娘讨赏？喂喂喂，雾，你也奖励一下我呗，假发也别忘了。”

“不是假发，是桂。”

桂紧随其后，目光第一眼落在了高杉紧握住你的手上，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后径直向前，不动声色坐到了你身旁，将怀中记录好的账册递给了你，你翻开，娟秀的字体将每一笔支出都列得清清楚楚。

“暂时没有专门管这方面的，我就临时充当了一下后勤。师娘觉得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吗？”

“小太郎做得很好哦。”

你合上账册，去拍了拍桂的头，得了奖励的桂心满意足说道“没什么”，那边的银时又不服气了，几步上前一屁股坐下只盯着你，

“我也做了很多好不好，雾，我的呢？”

“银时不是不喜欢吗？”

你打趣道，却还是也去将银色天然卷揉得更乱了。

“既然他们都有了那我没有岂不是落后了，我才不要，这是两码事。”

压了压想要翘起的嘴角，银时故作平静道念出一通歪理，遭来了一绿一棕两双眼睛的不爽与不解地斜视。

就会争宠！

这次怎么不说“天然卷会被揉得更卷的”？

两道目光的主人心里分别想道。

胧背靠着布满青苔的石墙，挥手让肩头的乌鸦离开，睨了一眼牢房内背手而坐被捆缚双手的松阳的背影。忽明忽暗的火炬摇曳着，好似一阵风来就会被浇灭。

但关押重犯的牢笼密不透风。

“灯油快燃尽了，届时也不会有人来添。”

就算不施加外力也迟早会走向覆灭的尽头，胧背过了身，不知其言所指，迈步通往囚犯梦寐以求代表自由的外界。

那并非自由，亦不是外界，只是关押着自己的更大的囚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