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The Mists of Dra 第109章 Chap.2：阿尔斐杰洛（89）

斗气纵横的战场，处处都是魔光血影。从来没有人可以抵达的高空，完全沉浸在一片动荡的涡流之中。

文坎普达耳的军团不停东奔西突，大举攻打仍在修复中的结界，新的创口一个个出现，直到吸取了龙王和长老们魔力，才慢慢合拢。

当一个龙术士驾临后，被动的局面发生了转变。

新一轮攻击再次兴起，闪电冲天而来，形成致密的射线，几乎把天空都要切断。然而，群集的高压闪电，连结界的外壁都没有触及，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阻止了。柏伦格的柔软魔力铺在异族攻击的地方，落下的闪电打在上面，仿佛融进了一个沼泽，怎么也打不穿“魔棱镜”墙面的防护。一只只独眼用阴测测的目光盯准柏伦格，但是，所有企图诛杀这名龙术士的异族，都被龙息的灼浪与寒流吞没了。马西斯、丹纳、德文斯静止在离结界很近的位置，杰诺特与耶莲娜更是像两个骑士一样守护在柏伦格身旁，频频用魔弹击落来袭的机械兽人，无论敌人如何挑衅，都不离开半步。七头机械龙受龙术士的感召来到现世，参与结界的防守，进攻方难以撼动他们的防线。三人十龙，加上“魔棱镜”诡异而强大的防御性能，成功拖住了近千人的军团。他们身后的结界屏障，犹如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令敌人束手无策。

与文坎普达耳部队的行动交相呼应，奈哲、沙桀与米竺勒夫的三个军团负责进攻，与南的娘子军合流在一起。近四千个达斯机械兽人族如破茧而出的蛾子般向四周狂涌，给晴朗的蓝天涂上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灰雾，要想在如密云般浩大的机械军团中寻得目标，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当菲拉斯面对异族的攻击左闪右闪，接近到许普斯身后两百米时，白罗加显得格外欢喜。

“苏洛在那里。菲拉斯，给我靠近。”

白罗加朝自己的契约龙下达了指令，但是菲拉斯却没有马上行动，陷入到与周遭异族的缠斗中。眼见与对方的距离仍旧很遥远，不想错过机会的白罗加口气变得急躁了。

“还是说，你不忍与许普斯作战吗？”

“我……”

“就算我不去对付他，他也会落入别人手中，与其这样还不如由我们亲手处置！你也不希望许普斯被除你以外的对手染指吧？”

如果能由自己送他最后一程，倒不枉他们昔日的手足情谊。如果许普斯尚存良知，一定会同意自己这么做的。

菲拉斯没有再说什么，感情方面虽然仍在挣扎，但理智的一面已经认可了主人的说法。他张开巨口，让喉中的龙息得以宣泄。盛大的海浪卷走了沿途阻挡的兽人族士兵，开辟出一条空荡荡的道路，带着心中满满的悲凉感，菲拉斯加速滑翔，直突向堂兄的巨影。

感觉到一股波荡的魔力气息从身后逼来，龙背上的苏洛回眸一看，眼前是一阵刺目的银光。扭曲的魔力在白罗加掌中汇聚，凝成一个银色的光球，朝苏洛的方向轰然而去。

面对一上来就用魔弹招呼自己的家伙，苏洛手指一动，也孕育出一颗大小与能量近似的魔弹回敬对方。就在两团银色的光芒相撞在一起的时候，早已经转过身体的许普斯，舞动的前爪朝正对自己而来的菲拉斯猛拍了过去。

对许普斯的速度、力量充分了解的菲拉斯，在那巨爪扑来的时候，就已经作出了反应。庞大的身躯偏了一偏，改变了原有的飞行轨道，许普斯左前爪险险地擦过菲拉斯的颈脖，刮飞了两块鳞片，右前爪抓到的仅是空气。

一击扑空的许普斯闷哼一声，长尾一甩，保持惯性向前的身体突然180度大转弯。菲拉斯也迅速扭转过来。双龙由背对再次变为相向而行。

趁他们暂时分开的间隙，白罗加大声呼唤那位敌对的龙术士。

“苏洛，我来做你的对手。”

“现在才宣战不觉得晚了吗？”苏洛态度堂堂正正地注视对方，轻蔑地说道，“刚才可是一点也不知道羞耻地偷袭我呢。”

“哼，对付一个叛徒，不需要守什么规矩。比起这些东西，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小命！”

白罗加没有虚张声势，为了尽快打倒这个敌人，举起了手头的神杖。

积蓄多时的魔力随着术者的挥动瞬间迸发，编织出一道浩大的毁灭之光，急流猛进似的朝敌人怒吼而去。白罗加抢得了先机，投出凶猛的杀招，他笑逐颜开的脸庞，不禁浮起了期待胜利的表情。

神杖的猛烈一击袭面而来，苏洛连哼都没有哼一声，解开固定于腰间皮带上的佩剑，对着白罗加的方向，高举起来。

魔力的波光从剑身喷出，银色中间掺杂了一丝青色，仿佛一条气势恢宏的瀑布，又好像黑夜中闪闪发光的银河。

原本用来近身砍伐的剑，被苏洛当作容器，封存了不少魔力在里面，成为与白罗加的法杖别无二致的魔法武器。

两股对冲的魔力如此强大，连海龙兄弟也暂时忘记了攻击，停在空中相望。

冲击的能量震动了大气，双方的骑手险些无法站稳。当蛮横的光辉终于褪去，敌影慢慢凸显出来后，白罗加看到了苏洛毫发未伤的身姿，顿时气得脸色大变。

“你这不要脸的叛徒，居然剽窃我的创意？！”

铸造存储魔力的工具，这样的龙术士有好几个，如果非要规定只有特定的人才可以使用这个战法，也未免让人贻笑大方了。不过，白罗加会问出这尖刻的话来，是因为他对苏洛一直以来怀有嫉恨。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苏洛依然像往常一样，对此一笑置之。

“方法不重要，能打败你就好。”

“打败我？这真是本世纪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白罗加蔑视般地讪笑一声，双眸中燃起了杀意，炽烈的火焰弹在他左右如鸟儿孵化般一个一个出现，摇晃着侵占了天空。与他的攻击相呼应，菲拉斯也开始行动了。

许普斯自然不会放任敌人就这么突袭过来。这头被重铸了思想的海龙，贫瘠的大脑早已容不进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同族，只剩战斗的本能霸占着思维的主导权，根本不需要苏洛下令，也会对进犯的敌人施以惩戒。

嘴部张到最大，露出一颗颗森白的利齿，许普斯的双眼喷溅出猩红的血光，咆哮着冲向前。苏洛变幻着魔法阵的光芒，一个苍蓝色的五芒星腾跃至他的手背上，从身边分化而出的冰霜魔弹，使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了好多度。

魔法导弹与巨龙之爪，同时冲向对方。

天空一半是翻涌的烈火，一半是狂舞的霜花。冰雪冻结了火焰，很快又被融化。烧灼之音，霜冻之声，不绝于耳。

许普斯与菲拉斯近距离扭打起来，激烈地用身体冲撞对方，在空中做出一系列高难度的搏斗动作，使龙背上的目标也变得忽高忽低，忽近忽远，尽管如此，却无法影响龙术士施法的流畅性。

双方的攻击互有胜负，但总体还是维持在势均力敌的水平，前一刻是白罗加的火球冲散了苏洛的冰弹，不一会儿功夫，烈焰又被寒霜反压了回去。

在很短的时间里，冰与火就已经来来回回互斗了数轮。除了魔力的消耗不断加剧外，双方均没有斩获。

但是，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正在悄悄倾斜战斗的天平。

许普斯巨龙摆尾，穗状的圆头甩到了菲拉斯的左翼，如一个大锤那样敲打上去。被击中的海龙，翼骨由于断裂了一节而弯折，巨大的身躯瞬间失衡，猛烈地晃动了一下，没有能立即稳住。

抓住这个破绽，许普斯猛冲而来，速度比闪电还要迅捷，蓄势待发的利爪，在因左翼受伤而减慢了飞行速度的菲拉斯作出回避前，及时呼啸而至。

锋利的尖爪对准了对方的左肩胛骨，也就是左前爪与身体连接的部位，狠狠地刺入，一路划破坚硬的深蓝鳞甲，在菲拉斯弧线优美的身体左侧，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痕，一时间血如瀑涌。

菲拉斯惊恐之余，猛地侧过身躯，对着许普斯正面，庞大身躯转动之时，钢铁般沉重的尾部朝许普斯的脸用力抽去，企图将他逼退。

袭来的龙尾贴面而过，早有预料的许普斯灵巧地避开这一抽击，张开的巨口送上前来，带有洋流味道的口气，喷到了菲拉斯鼻尖。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许普斯的血盆大口，如一个黑洞遮住了菲拉斯的视野。就在下一瞬间，他感到颈部顶上了一排尖利的牙齿，颈脖处没有鳞片保护的区域，一股灼热的呼吸喷吐下来，紧紧地压迫着皮下的血管。

只要许普斯愿意，他就能撕开嘴下的皮肤，让活跃在堂弟体内的鲜血流淌殆尽。

菲拉斯发出了饱含凄厉的嚎叫，生命最原始的求生**在这一刻激发。他不会去赌许普斯口下留情的可能，显然他的堂兄已经丧失了本性。他拼命扭动长颈，不顾伤处的痛意，努力把自己的脸朝向对方，加大了许普斯咬断他脖子的难度，咽喉深处，汇聚起救命的波浪。

柱形的蓝色吐息——海龙波，带着灵魂的呐喊冲出口腔。尽管从这个角度很难对许普斯构成威胁，但那凛冽气息的浪花依然溅射在了他的脸上，足以使他撤回獠牙。

菲拉斯感到喉间的锐物蓦然消失，余光追踪许普斯而去。视野里的海龙飞出一段距离后，转头就是一口吐息。

范围较“海龙波”更广的“海洋之息”喷薄而来。受伤的海龙奋力展翼，飞至这一锥形的能量波到达不了的地方。

艰难地躲避开来后，菲拉斯撤退到安全位置，打量遥远距离外的许普斯。他深邃的钴蓝色竖瞳弥漫着嗜血的红光，高贵的理性早已不见，被野兽的本能所压制，即使面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族，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而没有一丝留情。

“认真一点，菲拉斯！”在这宝贵的战斗空隙，白罗加当机立断地分出一部分魔力，给从者治疗翅膀和头颈的伤，大大加快了它们的愈合速度，“不要让我好不容易取得的优势毁在你手里！”

“优势？白罗加，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啊！”苏洛尽管用不屑一顾的态度讽刺着对手，但他的内心却慢慢浮起了旁人难以觉察的焦躁。

与白罗加的差距，只在毫厘之间，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的弱势终于慢慢显露了出来。论魔力的储备量，苏洛本就差他一截，虽然想出用剑存储魔力的招数，爆发的轰击看似并不逊色于他的对手，却也只能抵消一时罢了。白罗加誓死都要当上“首席”，从来都没有疏于修行，当年两人一起在奥诺马伊斯门下训练时，他就比自己更用功更上进，也得到了与付出汗水成正比的修行成果。

苏洛投掷的冰弹，冻结白罗加的火球已变得越来越困难，反倒被对方阵势突破的次数渐渐增多。

似乎慢慢注意到了这一点，白罗加嘴角的微笑无限狰狞，毫不掩饰他那嚣张的气焰。

魔力灌注之后，亏空的法杖再度盈满能量，迸发出耀眼的光亮，朝敌人卷土重来。

苏洛本能地挥剑还击，但是在魔力的激流互碰过后他发现，团状的能量波，不在两人中间，而是离自己这边更近几分。

“哈哈哈，苏洛！凭你这三脚猫的水平，居然也有勇气犯上作乱？你真应该再多练几年！”

白罗加于是更加得意地让火焰弹铺满四周，红红火火的炙热魔球一个接着一个被赋予形态，宛如空中突然出现了许多太阳，几乎要烧尽一切。

苏洛马上召唤出众多散发出寒气的冰之魔弹，与敌人对射，然而，雪白的冰球抵消不了酷热的火焰狂流，每一次都会逼向自己。

默默维持着防御壁，不让火焰烧到身体的苏洛，面无表情的脸庞逐渐显现出狼狈的神色——确实如此，与悠然作壁上观的对手相比，他必须时刻注意抽调一部分魔力，维持稳固的防守，这样虽然能让自己不暴露在对方的法术下，但是，能被用来进攻的魔力就会变得更少，也就更不可能打败敌人的火焰了。

恢复无伤的菲拉斯继续与许普斯格斗，谁都无法战胜谁。但是身为骑手的龙术士一方，苏洛的攻势渐渐被压制了下来。

“这样下去……会输。”

疲于应付白罗加的猛攻，苏洛不敢有一点放松。这个男人果然很强，这些年他又变得更强了。在他面前，苏洛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战斗的胜负，取决于龙术士的强弱。不过，暗藏的转机却在慢慢浮现。菲拉斯仍无法全身心投入到手足相残的战斗中，出手总有顾忌，不如许普斯那般随心所欲。这或许是苏洛扳回劣势的机会。

可是，以他的自尊心，他很难接受让自己去依靠从者的优势来战胜对手，何况这个对手，还是白罗加……

这一瞬间，苏洛的胸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灵感。

“Staadnau Viin，Hon Mu Thu’um——”（不拘的风啊，聆听吾声——）

随着龙语的咏唱，苏洛身前突然狂风大作。

无形的大气卷起了漩涡，凝聚而成的飓风，其威力比龙卷风还要高上数个等级。

风系魔法一般不具备太大的攻击力，操纵风进行攻击，其效果远不及直接放射魔力。因此，“风之术”的运用多半是作为隐形术而存在的。风之屏障能够让光的折射发生偏转，使被风笼罩的物体呈现为不可视的状态，用以隐藏施法者的行迹再好不过。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没有其他方面的价值。

如今，改变了场上局势的，正是这看似柔弱无害的风。

效果非常显著。龙语的念诵，使呼唤而来的风更为迅猛。风力推动冰白魔弹前进，愣是强压下了扫荡之路上的漫天火球。顷刻间，所有的火球统统朝它们的释放者反射过去。

“什么？！”

白罗加的双眼由于惊恐而倏地瞪大。为了彻底击垮自己的敌人，他自然是用上了全部的力量，如此规模的火弹群一旦被塑形射出，想要一瞬间全部解除魔力取消实体，根本不可能做到，倘若它们反过来打向自己，加之苏洛数量不俗的冰霜魔球，就算构架起最坚硬的防御阵，怕是也防不住了。

索性立即判断出情势的菲拉斯采取了行动。碧蓝的龙息击沉了部分红白魔弹，也逼退了许普斯的冲撞。菲拉斯海蓝色的双翼向内侧收拢起来，宛如天使的羽翼，叠合成一面巨盾，护在白罗加身前。不必忌惮魔法的巨龙，即使翅膀被余下的攻击全部命中，也不会有任何损伤。

被风推着猛进的冰弹与火球，尽数打在了菲拉斯合起的双翼上，好像鸡蛋砸上了一堵石墙，脆弱地零落而下，化作一抹抹烟消云散的雾气。

龙翼慢慢移开后，看清楚苏洛身姿的白罗加那沉淀了无数怨念和恨意的双眸，一瞬间燃烧起比他召唤的火焰还要令人恐怖的火光。尽管苏洛的反扑没有伤到他一根毫毛，但他想出来对付自己的制胜奇策，以及他仍然完璧存在于自己眼前的事实，都令白罗加大为不快。

不过，白罗加同样也是一名能够将自由自在的风奴役在手中的龙术士，完全可以效仿敌人的计谋。到那时，苏洛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双方的决斗，将再一次被白罗加所统治。

然而，混战之所以被称为混战，就在于各种各样的不确定因素会不断出现，干扰场上的人们。战斗的脉络和走向，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接下来登场的妨碍者，完全超乎两名龙术士的意料。

一支异族小队浩浩荡荡地疾驰过来，好似此地突然降下了一片脏兮兮的乌云。龙术士白罗加算是一个重量级的敌手，那扎眼的存在，刺激着食人鬼的嗜血本性。如果能够在此将他杀掉，吞下他的血肉，无疑会取得无上的荣光。瞄准了他项上人头的机械兽人一瞬间聚集了约莫两百名，怀着敌意扑向了他。

作为王的盟友之一，苏洛得到了异族部队的驰援。成群出动的机械兵恫吓着包围了菲拉斯，分开了对战的双方。

对于灰色家伙们的到来，苏洛并未表现出高兴，但是也没有拒绝。他命令许普斯退到后方，把敌人交给了这群蠢蠢欲动的兽人。

“……可恶！”白罗加为现状感到恼怒，朝周围的异族怒瞪而去，但是他再气愤，也无法阻止苏洛和许普斯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现在只好说服自己先把怒气发泄在这群多管闲事的无知怪物身上，等解决了他们，再去收拾那个叛徒。

难以应对异族兵力的旺盛，龙族这边总有人陷入重围。令人庆幸的是，论单体作战能力，龙族比他们的敌人强得多。只要不碰上「王」和「将军」等级的敌人，血统再平庸的巨龙，普遍都能以一挡十。

一头名为欧尼斯的平民海龙，被十倍于自己的敌人包围在灰色的浪潮里，三分钟一次的吐息尚未调整完毕，欧尼斯面对异族的闪电和铁爪，渐渐显露出颓势。

腹部，尾部，左后爪接连受伤，尽管大多只是些破皮的擦伤，但痛意正在消磨他的意志。

一只身材矮小、身体呈流线型的机械兽人，灵巧地窜到海龙的侧面，延长的触爪卷住了他的右前爪。欧尼斯嘲笑着敌人的自不量力，被缠住的那只爪子骨节稍稍发力，便把他拉近到身前，探出的左前爪环住他的脖子，大嘴张开，对着那颗梨形的头颅咬下。

但是，一条满是鱼鳞的钢铁钩爪，突然从一个奇异的角度伸过来，缠住欧尼斯的颈脖，救了同伴一命。被海龙擒住的那颗脑袋恢复了自由，趁着这个间隙，水滴形的身躯从欧尼斯的巨爪中滑了出来，猛然张开的利嘴，迎面就是一次劲射。

柱状的白亮闪电，瞄准了海龙早已负伤、没有龙鳞防护的腹部。欧尼斯的头颈和右前爪还被绕在敌人的触手里，一时之间无法马上挣脱，危急时刻，他只能稍微侧了侧身子，同时抬起左前爪遮挡闪电的轨迹。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拍，欧尼斯的动作跟不上闪电袭来的速度，脆弱的腹部完全暴露了出来。

叱咤的雷电击中了海龙。蓝色的皮肤塌陷了数寸，伤处一片焦痕，鲜血汨汨流出破损的裂口，弥漫着阵阵黑烟。

沉重的伤势进一步延缓了欧尼斯的速度。被敌人触爪紧束的他，身旁顿时亮起了令人刺目的雷光。

十个敌人一齐放出雷压，致命的闪电从各个角度跃动过来。

彻底落入敌人射杀的大网之中无路可逃，绝望临近之际，欧尼斯的心底，极快地闪过了一丝来不及与同伴诀别的忧伤。

就在密集的闪电即将贯穿海龙受创的身躯之时，一阵清冷的白光倏忽间闪了过来，几十颗冰弹从天而降，仿佛一场鹅毛大雪倾盆而下，冲散了奔袭之中的闪电。高热的闪电被切成数段，碰触到欧尼斯身体的时候，威力已然大减。

必杀落空的兽人族，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纷纷朝冰弹的降落方向望过去，在那里，盘旋着一群黑魔力凝成的恶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准备招待他们。

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夜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分化繁衍，眨眼前仅有五六只，眨眼后再看，已经扩充到了二三十只的规模。

凌空飞起的夜枭突然加速，垂直地俯冲而下，绕过了欧尼斯，朝目瞪口呆的机械族蜂拥而去。黑色的猛禽以包围状飞旋在猎物身边，从四面八方牵制住他们，封锁了所有的退路，尖喙竞相争食般地猛啄异族的脑门、触爪，乃至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

这种力度的伤害，根本不可能对达斯机械兽人族构成实质性的威胁，然而，但凡被夜枭的黑影啄到的目标，身体都在顷刻间脱离了原来的行动轨道，不受自己控制地朝一个特定的地方飞了过去，仿佛无法逃逸出黑洞的光，开始了一段不可逆的旅程，终点是百米外一本摊开在龙术士掌中的硬皮书。

被捕捉的猎物，全员亮相于一幅幅优美的水彩作品之中，身后的背景是莲池，菊海，草原，雪地……以囚犯的姿态，被铭刻在风景画上的机械兽人们，多得已经快要挤不下了。

情况紧急，柯罗岑没时间吟诵诗句，二话不说展开了他最得意的封印魔法“灵魂鞭笞”，收服了合围欧尼斯的敌人。夜枭形态的黑魔力，一连带走了五只战利品，他们中间等级最高的也只是“传令官”级别，柯罗岑非常轻松地封印了他们，至于另五只，就让丁尼斯表现吧。

紧随主人的攻击，丁尼斯的龙息瞬间淹没了其余五只异族，送他们归了西。这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不过为了拯救同胞的性命，完全可谓是物超所值。

重获自由的欧尼斯喘息着看了一眼丁尼斯和柯罗岑，无言地感谢这对主从，短暂的对视过后，没有给自己休息的时间，再次返身冲入了敌军的海洋。

战场一片纷乱，魔力掀起风浪，雷电轰出烟尘，搅得大气呈涡流状旋转。

大部分人都在与敌人乱斗，但也有一些人一开始就找准了想要对付的目标，就像白罗加对上苏洛那样。另一个协同巨龙部队进攻的龙术士——派斯捷，也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对手。

在从消失了的树海往这边赶的路上，派斯捷就特地关照亚尔维斯，一旦发现森林的创造者南的身影，就立刻黏上去向她宣战。亚尔维斯为主人昂扬的斗志所感染，虽然有点想不通他执着于那位女将军的原因，但是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一番寻觅后，终于不负所望地达成了使命。

应对派斯捷不断从指尖射出的魔力子弹，南凝聚出球形的雷电进行还击，就这样你来我往难分难解重复了数次交手。亚尔维斯无暇分身助他退敌，导致这个情况的原因，在于南绵延不绝、忠心耿耿的部下。她们紧紧尾随这头火龙，封锁他的战力，不给他援助主人的机会。因此，龙术士与女将军的较量持续至今，始终呈胶着之态，分不出胜负。

在子弹与雷球的攻防重复数轮之后，急于建立战功、向刹耶王证明自己的南，耐心终于被磨光了。

对这单调的互射模式感到厌烦，南的攻击方式开始发生了转变，放弃了雷电的投射。她一个急停漂浮在空中，极像了人类的身体高高地弓起背脊，摆出时刻准备冲刺的动作，随着脚尖猛地一踢，整个人就像大炮一样冲了出去。

空气宛如大地般坚固，托住女将军矫健的身体向前飞奔，仿佛一道笔直划来的灰光，借着高速的移动，瞬间近身到雄火龙的左侧，与龙术士的距离不到五米，紧握的铁拳从身侧挥出。

已经到了绝好的进攻位置。在躯体前冲的惯性带动下，钢拳很快就会送达派斯捷的左脸。打爆区区人类的头，以南的臂力而言，就像砸烂一只苹果那样简单。

不过，她的对手是龙术士。虽然派斯捷的身高即使在人类男性中间都算是偏矮，远低于大部分女性的择偶标准线，但他打赢大块头的经验，却比他的身高值得称道得多。在过去的战斗中，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被身体素质远强于自己的敌手近身追杀了，完全能够从容地应对南的冲击。亚尔维斯也不会让敌人接近自己，对此他充分信任着自己的从者。

发觉到女将军意图的亚尔维斯，为了摆脱追击，以最大速度展翅滑翔，毫不费力地甩开了。南的铁拳落了空，暗自咬了咬牙，撒开狂奔的脚步，紧追在火龙身后，努力拉近敌我间的距离。

将闪避的任务完全交给亚尔维斯，派斯捷依然悠闲地玩着子弹扫射的游戏。南灵巧地避开一部分射击，避不开就干脆硬接，被打穿了就用雷压再生，对于眼前逃窜的敌人，毫不放弃追逐的渴望。

与擅长飞翔的龙族展开天空竞赛，未免太过自大和愚蠢了。但是南的身旁，有着庞大的支援。狂热的部下们，看到将军带头冲锋，胸中的斗志更加漫溢。亚尔维斯必须同时戒备近百个敌人，难免会分心走神。若是完全不顾从者的安危，只管自己游戏，也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一个苍蓝色的魔法阵轮转着出现在龙术士手上，五芒星的光耀剧烈闪烁之后，十粒纯度浓厚的魔力球，凝聚在了派斯捷指尖。

左手依旧是平常的魔力子弹，一点没变，但右手的子弹却被染上了白雪的光辉，团聚的能量球表面，隐约还能瞧见轻舞的雪花薄片。

砰砰砰砰砰一次性地发放出去，看似乱射的魔力子弹，无比精准地飞向了锁定的位置。

南的双脚被冰雪冻结，寒冷的魔力侵入了她的体内，如病菌一般迅速向身体各处发出缓慢的信号。冰之魔弹的干扰使南的速度慢慢延缓下来，以往的敏捷身手不复存在。

利用射程的优势及减速手段，随火龙移动而移动的派斯捷边打边闪，好像遛狗一样不给敌人贴身靠近的机会。

刚硬的拳头再厉害，够不到敌人，也只是无用之物。南的心头越发焦急，紧咬嘴角的犬齿，甚至到了要把血咬出来的地步。与之相反，派斯捷的嘴角弧度却不断上扬。南的心情，作为她对手的派斯捷，马上就通过她的表情感觉出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游刃有余的龙术士腾出射击魔力子弹的左手，整理自己凌乱的刘海，笑嘻嘻地对因为追不到自己所以满脸怒容的女将军打招呼，“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因为这不是重点。我想你应该能感受到我的热情和诚意，看在我苦苦追求的份上，你就遂了我的心愿吧？说真的，我原本以为，卡塔特的龙山龙海已经足够展现大自然登峰造极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了，可是让一片森林像龙海那样浮空飘着……真的很棒啊，让我大开眼界！啊，不要怪我多嘴，要怪就怪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如今，派斯捷让亚尔维斯盯住南的理由，似乎正在浮出水面。亚尔维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个花花心肠的主人，不光喜欢在宴会上与贵族小姐**，还把这不着调的坏习惯带到了战场。

在以性命相搏的战斗中，不思考打败敌人的办法，居然有闲心开玩笑……这种家伙，其存在本身就令南非常厌恶。

她的面部神经不断抽动，似乎在强烈忍耐着什么，亚尔维斯几乎能读出她想要嘶吼出来的心声，不禁对她有了些同情。但是，没得到对方回答的派斯捷依旧不依不饶。

“不要那么沉默嘛。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个不靠谱的男人，而像你这样的矜持女士，难免抱持着先坦白的人会吃亏的保守想法。你看，我也不是小气的男人。这样吧，只要你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我就和你分享一个我的秘密。一个绝对让任何妙龄女士都忍不住芳心暗许的秘密——”

对自己的相貌和魅力过分高估的这名男子，抬头迎向云后射出的太阳，拨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嘴边是一个自以为绅士般的笑容，说话的语调轻佻味十足。

对主人的自吹自擂早就习以为常，亚尔维斯很轻松地就把他的挑逗之语无视掉了。埋头紧追在火龙身后的南没有吭声，但她的双眼却凌冽地眯成了一条缝，透出冷彻刺骨的寒意，包含着想要立刻把这个人类那毫不害臊的脸戳烂掉的杀气。

如果是对待战斗有着认真态度的敌人，南会觉得与这样的人交手是一种享受，但是眼前这个敌人，脑子明显缺根筋，南只想尽快摆脱他，还自己一份清静。还是说……骚扰自己便是他的战术？

她会来到这个战场，是为了享受杀戮，是来取得战绩，堵住所有质疑自己的蠢货们的嘴巴的，她喜欢和人战斗，特别是和强者战斗，龙术士就是她认定的强者，但不包括这个以调戏之名来掩盖自己真正目的的男人——

对于想要打探自己能力的敌人，南绝对不会对他有任何手软。

“真是个聒噪的人类啊……我要把你撕成碎片！”

南奔跑的腿上，响起了破冰的声音。尽管派斯捷毫不费力地封住了她的敏捷行动力，然而凝结在表面的冰层并不能存在多久。随着冰层发生皲裂，寒气逐渐消散，“冰之术”的效果随之解除。

恢复了正常速度的南迈开双脚努力追赶，但先前被甩开的距离很难在短时间内得到弥补，愤怒的女将军别无他选，只得朝敌人所在的位置张开了嘴。

雷压在口中汇聚，扩张着雷球的外壁，青碧色光芒的雷球越聚越大，一瞬间就超过了南的脑袋大小，对着派斯捷的方向，猛力喷射。

双方间隔的距离足够亚尔维斯改变飞行轨迹，但是避让的火龙却险些与拦在前进路上的十数个机械兽人相撞。南的部下包抄在他的前后左右并放出高压电流，在即将被蜘蛛网般的闪电轰中的一瞬间，亚尔维斯本能地做出了垂直俯冲，在空中划过一道近乎于直角的轨道，紧贴着高度略低的云海，急速飞驰。

“哈，脾气暴躁的女人。”眺望了一下南的位置，派斯捷有点被吓到一样地笑着，“你想要杀我，我认了，但好歹让我死个明白嘛。”虽然露出了示弱的态度，但手上冰之子弹的发射却是一颗也没有少。

龙术士的冰系魔法，并不以攻击力著称，却有着能减弱目标速度的属性，大大克制敌人的能力。已经中过一次招的女将军，充分领教到冰弹的厉害，勇猛而不失缜密的她这一回没有重蹈覆辙。

在空中翻腾跳跃，优美地避过了所有袭向自己的冰弹，彪悍的女将军冲下云霄，目光始终不离自己的对手，“何必多次一问。你已经猜得差不多了吧？”

“嗯，确实没错，但还差点儿。”

“告诉你也无妨。为我脑中想象之物塑形，就是我的力量。”

“噢，那么厉害啊，有没有什么制约？”

“制约？”南紧贴云海飞过，身体左右被掀开的云朵如一团团棉花甩到远处，敌人的身姿烙入她的眼中，“你好好体会吧！”

南的头部突然窜出了无数的蛇。那些令人畏惧的钢铁触须，就像是美杜莎的蛇发，透着冰冷的光辉，如树的藤条一样猛然伸长，直逼派斯捷而去。

追不上全速飞翔的巨龙的话，把敌人抓到手就可以了。

来不及表达震惊，一阵代表了“幻影”魔法的银光乍现后，派斯捷瞬间消失的身影出现在了亚尔维斯的粗长脖子上，目送敌人的蛇发抽在了离火龙背部中央一米处的空白位置。

“有意思！”站定之后，派斯捷朝对方投去了一个佩服的眼神，又轻浮地耸了耸肩，“说都说了，就索性说完嘛。”

“你一辈子也别想知道！不如说——你马上就要死了！”

可惜不解风趣的南，并没有满足派斯捷的好奇。凶猛的蛇群再一次伸展，用一种让人咋舌的速度送到敌人身前，想要作势掐住他的脖子。

蛇发的拉伸程度超出了女将军对手的想象，好像具有无限的弹性似的，只要她愿意，就可以一直延长下去。派斯捷带着稍微有点棘手的表情，在南的上空召唤了魔弹之雨。狂乱的魔导弹暴风骤雨般往下砸，终于斩断了直抵而来的蛇发，让它们乖乖缩回南的头顶。

暂时摆脱困境的派斯捷重新回到原来站立的位置，心里却没有一点能够放松警惕的感觉。他所面临的敌人，是具有超强再生能力的将军，长出区区头发，根本不足为道。

和周围大部分高大威猛的异族女性相比，南的身形简直可用娇小来形容。她就像个袖珍的玩具，身高只有两米多，与她将军的身份很不相称。

那么小的家伙，一爪子捏死算了。

如此想道的火龙突然掉头朝南迎了过去，不断拉近二者的距离，而不去管围攻过来的其他异族。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语上的沟通，派斯捷就领悟了从者的意思，是想让自己清扫南的爪牙，为他直取对方的主将提供方便。

比自己大得多的龙族冲了过来，南的眼中溅射出激烈的紧迫感，尽管她马上侧身进行了躲避，却依然没有能逃脱被擒获的命运。

火龙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弧线，那比南整个人还要巨大的右前爪，像老鹰揪小鸡似的一把捉住了她。

亚尔维斯继而让爪子发力，女将军顿时像碎掉的杯子溅出果汁那般被捏得稀烂，可是就在黑血混着机械碎片散开在空中的下一瞬间，亚尔维斯发现自己抓住的并不是南的身体，而是她的一条腿。

“我靠，她会变大！！”

近在咫尺的南，身形高大得难以描述，远超生物极限。望着她大山一般的身体，亚尔维斯吓得声音都变调了。

片刻前只比人类高一点的这个敌人，体格突然增大了许多倍，变成了一个比亚尔维斯还要硕大威猛的女巨人。

她现在的身高，究竟能达到多少呢？五十米，六十米，八十米？不——恐怕超过了百米。

不顾伤处的疼痛，南移动着彪形的躯体，雷压汇聚在她被拧断的左腿断面上，化为了机械物质的肢干。新长出的左腿弯曲抬高，踩向了亚尔维斯的脑袋。

随着巨型脚掌的逼近，一阵强劲的大风朝自己压了过来。亚尔维斯可一点都不想被踩成烂泥，尽全力拍打双翼朝侧面滑翔，僵僵地避了过去。

“哇哇，太厉害了！”释放魔力子弹与女兵们周旋的派斯捷，在看到南突然变得巨大的身影时，发出了如获至宝般的惊喜叫声，“这次也是靠想象把自己变得那样大吗？啊，我越来越想了解你的秘密了！”

依旧是「想象圆舞」——将脑中的概念物质化，把自己幻想得和山一样大。这种体型的机械生物，尤古斯星球上并不罕见，倒是流落至地球后，慢慢退化了。不过，南在腿部的攻击落空后，忽然把身形缩小了一些，才又闪身攻了上去。她这么做倒不是对敌人留情，而是她发现体格过于庞大会影响机动性，使行动变得迟缓。维持在八十米左右的高度就好。

“纠结这个干嘛啊，你这白痴。”丧失了体型优势的亚尔维斯，不得不与南展开艰难的肉搏，又要时时留意周遭敌人会不会突袭，对于到现在还妄想着把敌人的秘密打探出来的笨蛋主人，他用充满鄙视的声音痛骂道，“能不能用点心！”

“那真是抱歉啊，不把这事儿弄明白，我就没法用心作战！”

“制约就是——不能飘得太高！回答完毕！”

“什么太高？”

“你没看见是另外一个将军改变了重力，才让那些树维持在可以和卡塔特齐平的高度啊！”

不正常的重力消失后，那些树并没有直接掉到地面，依然飘在半空，亚尔维斯的回答解释不了这个奇怪的现象，但派斯捷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

“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那能力的施展，是以不违反物理法则为前提呢？”他洋洋得意地看向了女将军。

被如此询问的南，没有眼珠的双眸眯了起来，露出了像是被看穿弱点一样的愤恨。

看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派斯捷想自己应该是猜中了。

果然没错。这女人的能力是有局限的。恐怕局限就在于不能违反自然规律。任何有违常理的物体，她都创造不出来。

“我有点失望了。哎，本来还期待着更令人惊叹的画面呢。比如，天地合，水倒流。”派斯捷一面轻松地击落了一个企图飞到亚尔维斯身上袭击自己的异族，一面扯开了嘴角的一抹暧昧微笑，“如果只是这种程度，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个人类从战斗开始的第一秒就没有拿出全力，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刺探自己的能力，现在居然敢出言嘲讽自己……对敌人大为不爽的南，忽然不明所以地让狂奔不停的身体暂时停下来，抬起右臂挥舞了一下，无声地警告部下不许插手，表明出誓要与他单打独斗并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掉他的态度来。

“这算是对我的挖苦吗？”南漆黑的眼窝深处，亮起了令人可怖的血光。

“当然算。”派斯捷点头如捣蒜，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我会记住的。你对我的挖苦，我一定会十倍奉还！我不会让你痛痛快快死去的——我要活剐了你！”

集中起全身的雷压，南冲天的咆哮声，几乎传遍了整个战场。

“啊，南那个家伙，被激怒了啊，会像今天这样亢奋，也是不多见呢。”米竺勒夫那隔绝一切魔力侵扰的“环”，让他得以安稳地待在大后方，观察军队中的任何动向，“那一边的进展，似乎有点不妙啊。”

米竺勒夫密切关注的地方，正是迟迟未能打破结界的文坎普达耳军团。柏伦格、杰诺特与耶莲娜把手的结界，犹如一座坚实的要塞不可侵犯，随后，卢奎莎带着她召唤的三头机械龙，也一同加入了守卫。族人突破不了四名龙术士严密防守的结界，自身兵力反倒在消耗战中受到了损失。如果不解决那里的麻烦，战局早晚会朝不利于己方的趋势发展。

入侵的达斯机械兽人族部队中间，早有人瞧出了这一点，作出了应对之策。麦克辛被将军们赋予了击退柏伦格等人的任务，早在十分钟前就出发了。柏伦格忙着布置“魔棱镜”，腾不出手来，麦克辛的对手主要是杰诺特、耶莲娜和卢奎莎三人。与过去的同伴对抗着，不知道这名战前曾一度动了改邪归正|念头的龙术士有没有全力以赴，也不知道他受异族将军的驱使是不是出于自愿。总之，交手的结果说明了一切。虽然有文坎普达耳麾下的士兵助阵，在魔导战中，麦克辛仍然一点便宜都没占到，高德李斯喷毁了的数头机械龙，也很快得到了补充，横在眼前的结界，依旧撼动不了。

几头契约龙合计了一下，决定驱逐这个不停骚扰他们的叛徒。高德李斯敌不过德文斯、丹纳、马西斯和吉芙纳的联手，麦克辛见状，赶紧命令自己的火龙傀儡撤离前线，从龙息喷过后的浓烟里逃生出来，灰溜溜地回到了几个将军身边，此时在他的脑中，任何使命都已被抛出了九霄云外。

不同于麦克辛强烈的拒战心理，贾修的战意不可不谓之高昂。他敦促着桑契斯，飞向了龙族的精锐，一路乱冲乱撞，不放过任何一个经过身边的巨龙，狠狠地打击这支充当前锋的部队。龙族与超过自身几十倍数量的机械兽人作战，受伤者不在少数，但还没有出现死亡。贾修急切地想在战斗中拔得头筹，让他的敌人们感受他屠龙的决心，可现实却是，无论他怎样挥洒他的魔力，都无法取得实质效果。桑契斯锋利的尖爪刺穿了他的火龙族同胞吉艾斯防御薄弱的一只眼睛，但是在准备施予更致命和沉重的攻击时，却被吉艾斯反扑着打飞了两颗牙。与那些身强体健的龙族硬碰硬实在不划算，不如去找更好杀的龙术士解解气，光头大汉一边怒斥桑契斯的无能，一边在密集的人海中寻找杰诺特，想把气撒在他的头上。

想要搜寻的那个男人，终于出现了。他的位置非常靠后，在龙神殿上空紧贴结界障壁不远的地方，就像缩头乌龟似的不敢向前，身旁还有好几个龙术士。要怎么样才能分开他们？

“如果一直躲在这里，就没有表现的机会了。”领域里，奈哲发出了不甘寂寞的抱怨声。

他的身后传来米竺勒夫的嗤笑，“让他们一直消耗魔力也不错呀。”

“我的结晶到不了那么远。要让他们中招，还需要再靠近一段距离。那些龙术士发现我没有上场，都不再开启魔力屏障了呢。而且，我想杀龙。”

二十头巨龙的先头部队，离奈哲比龙术士们要近得多，总有一些龙时不时窜进他的攻击范围，目不转睛注视着他们的奈哲，早就心痒难耐了。

“对面只有不到三十头龙。如果只是这点数目的话，让他们被结晶覆盖还是不在话下的。”

“嗨，嗨，你真坏，”不远处的沙桀邪邪地笑着，“嗨，偷偷摸摸躲在后面做手脚。嗨，真坏。”

没等沙桀慢吞吞地说完，同样身处在「绝对领域」保护圈之中的文坎普达耳就抢话道，“但是你发动大面积的侵蚀，速度会很慢吧？不如锁定一个目标，依次杀下去。”

“我正有此意。”

这时，桑契斯的身影如一道流星飞射而来，接近了米竺勒夫的领域。“喂，你们这些家伙，不考虑弄死几只龙吗？”光头大汉满是不悦和愤怒的眼睛，瞪向了一直在这边休息的奈哲，怂恿他参战，“还有结界那边抱团在一起的龙术士，你们倒是想想办法把他们拆散啊！”

自己在前面拼杀得那么辛苦，这几个却在后面坐享其成，一点都不出力，好像驱使苦力的监工似的，让贾修发自内心感到不爽。

奈哲用他光滑如镜面般的“脸庞”面朝这名脾气暴躁的龙术士，对称的身体飞升到脱离同伴领域的上方，压抑不住的笑声从“喉咙”里传了出来，“哈，就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着吧——巨龙的陨落！”

奈哲身旁，同样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的将军们，也冲了出来，留下米竺勒夫一人督战。

战场的各个角落，每一个与敌人厮杀的龙族，都感到了一种危险来临的气息。

他们看到了从羽翼、钩爪边缘攀爬的橙色异物，入侵了自己的身体，纷纷朝一个地方看去，炫目而又恐怖的八面体，又一次来骚扰他们了。

配合士卒们的进攻，伺机放射出带有结晶物质的闪电，奈哲肆无忌惮地玩弄着他的猎物，掠夺他们的生机。

不过，为了加速侵蚀过程，奈哲只用了少量结晶去侵扰巨龙军团，用来更好地营造恐吓的气氛，大部分力量，都被投放到他所挑选的最先排除对象上。

当扎杰斯发现自己的行动开始变得缓慢时，疯狂蔓延的异物已经埋没了他的大半边身体。他刚刚用龙息葬送了二十个异族，现在却落入到被结晶麻痹、无力动弹的地步。

扎杰斯面露惊惶，使出最大的力气摆动躯体，想要把身上的结晶甩下来，可是这么做并不能使结晶的扩张有任何减缓，遍布全身的晶状物质好似侵略性极强的病毒，速度快得势不可挡，转眼间就爬到了他的吻部。即将被完全吞没的海龙，低声地呼出了无助的哀嚎。

濒死之刻，扎杰斯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纯正的红色。及时赶到的芭琳丝，带着不得已这么做的心情，喷射出范围极广的“焱焰之息”。

火龙的吐息犹如酷热的熔岩，狠狠地冲刷着扎杰斯的身体，能把一切具有实体的东西摧毁掉的龙息，也将包围着他的结晶一举烧尽了。

“噢，我竟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破解的法子。”

与奈哲颇觉有趣的笑声形成对比，扎杰斯正痛苦地仰着头，嘴里嗷嗷嗷地发出声声惨叫。

结晶随高温的龙息融化了，海龙遭受重创的躯体，留下了好像在岩浆中浸泡过一样的可怖痕迹。极为幸运的是，厚厚的结晶搭成了一道缓冲的隔离带，化解了一部分龙炎的威力，芭琳丝的吐息尽管将扎杰斯烧得全身发烫遍体通红，但是真正造成的伤，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严重。

尽管如此，扎杰斯还是要尽快疗伤。单凭海龙族的自愈力，不可能让龙息浸没到的地方彻底恢复无痕。虽然长老们不一定能抽出时间为他治疗，但快些进入结界对无力继续战斗的扎杰斯来说是必须的。

“快，回结界去！我掩护你！”

在芭琳丝的护送下，扎杰斯恹恹地离开战场，飞回了卡塔特。

肉眼不可见的结界屏障，是异族怎么也打不破怎么也进不去的一道障碍，然而，它是由龙王亲自部署的，因此允许任何一位龙族进入。如同飞鸟还巢，在异族士兵无可奈何的目光下，拖着一身伤势的扎杰斯很容易就没入了结界的保护范围，瞬间消失了踪影。

等芭琳丝送完同伴，重新回到前线，这一刻的战场，早已不是她离开前的战场。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扎杰斯那样的好运。奈哲的结晶再度瞄准了新的猎物。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战场，开始出现了牺牲者。这时候，距离扎杰斯离开还不到两分钟。

即使是最富经验的狩猎者，都不会选择与自己体能、体型相当的猎物硬拼，在捕猎时，通常都会挑选猎物群体中最年幼或最瘦弱的目标下手。欧尼斯就是这样一个不堪一击的目标。

他在先前的战斗中就已经遍体鳞伤，根本来不及在敌人猛然袭来的闪电大网中逃走。奈哲的闪电富含了刺激结晶生长的物质，一旦被击中，腐化的进程就会得到急速攀升。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被结晶附着的欧尼斯，丢失了太多精气，身体到了近乎于瘫痪的地步。这次没有人能够救他。垂死的海龙，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绝望的双眼最后望了一下蓝天，终于失去了生命的光彩。眼前的景致被橙色所取代，欧尼斯如同一个笨重的物体，从空中坠落。

“不好，那个将军又出动了！”觉察到情况不对的白罗加，被机械怪物围了一圈又一圈，所能做到的唯一支援，也只有用最大的声音发出提醒，“所有龙族——后撤！”

仓惶逃散的巨龙身后，有几道光闪了出来。

沙桀的独眼在眼眶中转动着，透出精明的目光，寻找下手的猎物。在看到半边脸毁容的那个龙术士的身影时，渴求的目光突然定住了。

“嗨，嗨，我看到我的手下败将了，嗨！”

望着那个曾在自己的精神攻击下一败涂地、意志极不坚定的男人，沙桀发出了尖细的嘲笑声。不过苦于对方和自己的距离实在有点远，沙桀即使放出负能量的雷压，也没法触及到他，摧残他的精神。精明的独眼，于是暧昧地看向了一边的同伴。

文坎普达耳乐意效劳，狞笑着抬起了手。

欧尼斯的死亡，只是一个开始。敌人想要诛杀的，并非只有巨龙。处在较后位置的龙术士，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命运。

一阵风，猛然吹向了结界，守在那里的柏伦格、杰诺特，耶莲娜和卢奎莎四人，不约而同地朝风来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又一起望向了天空。

偌大的战场，一时间风云变色。晴空万里的蓝天，突然暗了下来。太阳钻进了一片阴影之中，消弭于人们的视野。

但是，天色并不是完全的黑暗。被阴影遮盖的太阳圆盘周边，散发着一圈光晕，颜色是血一般的红，好像有人用画笔在天空描绘了一个血红色的圆。

圆内是一片深邃、致密的黑暗，圆外是鲜艳的、闪耀着微光的红晕……看起来，是宛如日食一般的诡异现象。

龙术士们并没有仰望天空太久，在他们脚下，前一刻还停在结界表面的契约龙突然移动起来，离开了原来守卫着的地方。

“怎么回事，德文斯，谁让你乱动的？”

“我也不想！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什么——”听完从者狼狈的回答，柏伦格惊呆了。

与德文斯差不多保持平行的马西斯、丹纳和吉芙纳，也露出了极为窘迫的表情。他们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生拉硬拽着推动前进，仿佛有一个吸力极强的漩涡在召唤他们，完全阻止不了自己的身体。前进的方向，是众将军所在的战场中心。

四龙所经之路上，所有机械兽人都纷纷避开，扬起不怀好意的笑，目送他们飞入死亡的深渊。

与契约龙一起被拽向敌人的契约主人们，因承受不了这股重压，一个个跪倒下来。以往即使在颠来倒去的空战中都不会使站姿有一丝倾斜的驭龙高手，现在却连最简单的站立都做不到。

通过这一怪象，他们了解到一个事实。显而易见，是一个能随意调节重力大小的将军，把他们拉进了异常的重力怪流。

其他龙术士都分散在各地，挨个突袭实在没什么效率，文坎普达耳与奈哲不同，他最希望敌人聚在一起。符合要求的只有守卫结界的那四个人。文坎普达耳现在所要对付的就是他们。

是打算把他们四人四龙拉近奈哲，以便于更有效地展开结晶侵蚀吗，还是——

眼看离敌人越来越近，而自己又完全挣脱不了重力的束缚，德文斯急得大叫起来，“快想想办法！”

“一口气喷死他，只能这么做！”

丹纳毅然回答后，曾在伊比利亚战场被重力干扰着错失目标的马西斯，否决了她的建议。

“这很难做到！敌人既然可以轻松操控我们周围的重力，那么让龙息喷射的方向发生转变，自然也不在话下！我们如果抓不准时机，攻击会白白浪费！”

“可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赌赌看了！”吉芙纳一贯冷淡的声音，也夹杂了一丝畏惧。

“我也会支援。”卢奎莎勉强把双手撑在从者背脊上的姿势改为单手，抽出来的那只手上，顷刻间出现了一个精致的五芒星，闪动起火焰魔法的光辉。

但是他们猜错了。文坎普达耳只是负责把龟缩在一起的龙术士分开，让他们落单，为同伴逐个击杀提供便利。真正打算出手的将军，是——

“是那个家伙！他要发动精神攻击！”

借着夜视术，在失去阳光照耀的晦暗战场，杰诺特的视线穿透黑暗，瞄到了躲在文坎普达耳庞大身躯之后的一个非常狭长的机械怪物，当即领悟了敌人的意图。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被迫接近敌人的四头巨龙，已然到了能够让沙桀放心施展绝招的距离。

沙桀黑暗的雷压，仿佛承载了世间所有的恶意。纯恶的黑色能量波，夹带着铜绿色的电光，在他的周身形成肮脏的气体云。由负能量聚成的气体云中间，一下子孵化出几百个和鸡蛋差不多大的光球，挟着黑暗的波动，无需命令也不必瞄准，朝沙桀视野中的目标自动射了过来。

那一刻，噩梦降临。

耶莲娜感到，有一道黑影穿透了自己，撞击着自己的心脏。

黑绿的能量球迎面而来，其飞跃的速度远超音速，甚至能够与光进行赛跑。躲避的念头才在脑中生成，神经和肌肉还没有反馈，自己的身体，居然就被洞穿了。

数枚能量光球穿透了肌体，随后背身而去，消失不见。保持着惊愕的表情，耶莲娜立刻低下头，望向自己的胸口，与想象的画面不同，没有一丝鲜血从体内喷射出来，仔细感觉了一下，身上也没有任何被贯穿了的痛意，敌人的能量球，密度连薄薄的水帘都不如，只是一阵污秽的烟尘罢了，根本没有任何东西溅射在自己身上，但是她的眼睛，却在低头的刹那间变得空芒。

时间不到一秒，四名龙术士，全部陷入了最可怕的噩梦之中。

沙桀的「梦魇心树」对巨龙无效，主要针对的就是身为人类的龙术士。超音速射出的能量球完美地命中了所有对手，所要等待是只不过是既定的结果。被自身的阴暗面击垮，无法面对那个丑陋的、软弱的自己，精神崩溃前那恸哭的眼泪，究竟会有多甘甜呢……敌人所受的精神折磨即是他的食粮。沙桀自得地任躯干两侧的鞭状触手肆意挥舞，脸上的笑容无限淫猥，满怀激动地品尝敌人的痛苦。

事先说好要一起喷发龙息的四头契约龙，没有因为主人被能量球穿透而停止进攻的想法。就算中了精神攻击，也并不致命，不如趁现在赶快给敌人痛击，等一下再去关心主人的状况。

四张龙嘴同时张大，蕴含的能量非同一般，但是，在龙息的波流离开咽喉向外迸发的瞬间，速度突然放慢了，就像倾洒出陶碗的汤汁静止在空中一般，直到喷射的方向改变了以后，速度才恢复正常。

被文坎普达耳做了手脚的海龙波与龙炎波，尽数喷到了空无一人的天上去了。视野之中的敌人，纹丝不动。

让人意外的是，在攻向两名将军的数重龙息之中，掺杂了龙术士的火焰。当然，它们的运行轨迹和龙息一样，统统发射上天，完全地浪费掉了，却给沙桀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被他狠狠打击了精神的那些人类中间，居然还有人能保持清醒的思维进行还手……究竟是谁啊？

沙桀目光平移，看到了一个女人。半跪于一头雌性火龙背上的那个女人，右臂始终伸直向前，手背上流转着魔法的红光，妖艳而美丽。

根据以往丰富的破敌经验，沙桀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女人能够不惧精神干涉，并不是因为她有着纯洁的心灵。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绝非善类，却具有超越人类极限的意志力。

“用往日的阴影来迷惑我，想让我为此发狂吗？那你可真是打错算盘了呢。”卢奎莎似乎注意到沙桀在观察自己，妩媚的目光朝他看了过去，满眼尽是嘲讽，“我的过去，即是我的骄傲。没有一件后悔的事。”

不由得惊叹于那位女性龙术士的表现。她坚定贯彻着“自我”的意志，如此纯粹和强大的精神，是他在其他人类身上从未见到过的。

拿手绝活被完全无效化了的沙桀，并没有感到气愤。至少，他还是得手了。黑暗的阴霾，正盘踞在其余龙术士的心头，消磨他们的意志。

“你这混蛋……居然妄想用同样的招数制服我？”杰诺特痛苦地扶着额头，无暇去管马西斯等人攻击失手的窘况，视线恍惚地望向前方，看到了那位喜笑颜开的将军后，铁灰色的眼睛瞬时一凌，“可惜啊，你失算了！”

出乎沙桀意料，这个男人竟然抵抗住了。他之所以站不起身，是因为周围的超常重力流压迫着他的肢体，而非摆脱不了沙桀给予的精神打击。

但就在这个时候，杰诺特忽然发现，自己的双腿乃至全身，都可以正常行动了。

恢复了自由身的马西斯发出了怒吼，带着死也要把敌人撞碎的气势，朝沙桀飞速突进。就在马西斯出击的同时，魔力的银光闪烁在杰诺特指尖，冷冷地对向了敌人。

“嗨？”沙桀惊得小声叫了一下，但他没有任何闪避的意图，甚至还狂摆着触手笑了起来。

猛然冲出来的一个巨型物体，撞在了马西斯的左侧，中断了魔弹的发射。复仇心切的杰诺特，太过把注意力集中在沙桀身上，忽略了来自别处的威胁。他没想到的是，在这里还有另一个同样急欲报复的对手，亦是他更为痛恨的那个人。

完全没发现桑契斯冲过来的马西斯和杰诺特，被撞得人龙分离。掉落龙背的瞬间，杰诺特满目惊愕地抬起头，看到了贾修屹立在高处的身影，一双黑色的圆眼睛，残忍地俯视着自己。

为了保证伏击的成功，文坎普达耳让马西斯身边的重力回归了正常，不使桑契斯受到影响。那一刻，在体重与自身不相上下的巨龙的猛烈撞击下，马西斯肚皮翻着朝上，无力地飞了出去，四个爪子狂乱地刨着空气，挣扎了很久才终于把身体稳定下来。

贾修狞笑着，望着坠下云海的杰诺特越来越小的人影。刚才的突击，使桑契斯同样受到了巨力的冲撞，肩骨几近脱臼，但是贾修根本不管他的伤，只揉了揉自己发痛的肩膀，然后纵身跳下了龙背。马西斯就交给桑契斯对付，自己要做的就是追逐杰诺特。贾修的身形，很快也消失在了厚厚的云幕之中。

骑乘着德文斯的柏伦格，还未从精神的创痛中恢复过来。这是他头一次遭受沙桀的攻击。尽管他也参加了伊比利亚半岛空镇的战斗，但一上来就被奈哲偷袭搞到重度昏迷。对于沙桀突然释放的负波动雷压，完全没有心理防备，就被能量光球穿透了。

梦魇正试图扭曲他的思想，瓦解他的理智，不堪负荷的柏伦格，表情一片木然。但他想起了守护结界的职责，终于顽强地找回了一丝清醒，抓住了理性的尾巴。现在，唯一能给予他力量的，就是他毕生所想却遥遥无期的愿望。卡塔特一旦有所闪失，自己的梦想也将随之湮灭。柏伦格重重地呼吸着，勉力支撑不让粘合在结界之上的“魔棱镜”消散，但是从目前的状态来看，能不能做到自保都令人怀疑，想要作战是根本不可能了。

借此机会，靠近过来的机械士兵投放了闪电的袭击。卢奎莎的掌中射出足量的火焰弹，将它们悉数瓦解。完全扛住了敌人精神拷问的她，趁烟雾还未散尽的间隙，看向了不远处的耶莲娜，一秒之后，撇着嘴扭过了头，蹙起的细眉，透露出有些烦躁的情绪。

现在，杰诺特消失在了战场，耶莲娜则完全靠不上，掩护柏伦格的任务，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肩头。

被卢奎莎匆匆一瞥就断定战斗无能的耶莲娜，此刻好像变成了一具僵尸，无法握住的神杖从指尖滑落，飘向了文坎普达耳。丹纳伸出右前爪，一把将神杖抓住，不使它落入敌人手中，然而主人的困境，她却爱莫能助。

“这样不可以！主人，快醒醒！”

体型较雄龙瘦弱的雌龙，正面抗衡重力的吸附，显然更为艰难。丹纳使上了全部力气，不让自己被敌人吸过去，力量的消耗已经到达了极限。可她的主人全无反应，呆呆地坐视自己一步步沦陷。丹纳拿不出任何对策，艳丽的赤色瞳孔充满了惶恐。

“嗨，那边的那位女性，嗨，似乎彻底不行了啊。”藏匿在自身超负能雷压所形成的重重暗影中，沙桀女人般尖细的嗓子里，漏出了得胜的笑声。

“由你出战。杀掉那个叫柏伦格的龙术士，拆除结界上的魔力墙，现在是最好时刻。”得知前方的好消息后，米竺勒夫转头对麦克辛说，“已经帮你把障碍都扫除掉了，不会再无功而返了吧？”

麦克辛悻悻地咽了咽口水，携高德李斯一起出发了。

柏伦格的精力显然全部用在了“魔棱镜”的维护上，精神受到创伤的他，无力顾及周遭的情况，可是卢奎莎还保留了相当可观的战力，麦克辛了解她的实力，对自己能够正面拿下她没有太多信心，不过偷袭则另当别论。

麦克辛在心中定了一个计策，让高德李斯飞到不受文坎普达耳重力约束的高空，也就是无法动弹的德文斯和吉芙纳的背后，然后突然一个回马枪，这样就可以确保杀掉他们了。

然而，在他预设的路线上，有一对主从正等待着他，打碎了他美好的幻想。

留意到同伴的颓势，在别处战斗的柯罗岑慨然退了回来，与丁尼斯一同堵住了麦克辛的去路。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得先过老夫这关。”柯罗岑混沌的黄绿色眼睛，投出清澈而又锐利的光芒，严厉地看向这个敌人的走狗。

将军们施放了他们的能力，压制住了四名守护结界的龙术士，然而，阻挡在身前的那面颜色暗紫、满目凹坑的宽广魔力墙，还是不见消失。攻山的军团只能另辟蹊径，寻求其他的空档。突破点不再是龙神殿上空，而是转移到更南的一英里外，下面是一望无垠“龙之泪”的大海。如果能将攻击点扩散到多个地方，就可以让忙着修复结界的那些老家伙们疲于奔命了。

自身难保的柏伦格和卢奎莎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异族大军一溜烟地冲向了“魔棱镜”保护不到的远方。

突然，在畅通无阻的空中道路正上方的位置，凭空出现了许多看起来很陌生的机械兽人，人数约为文坎普达耳军团的四分之一。他们的外形千奇百怪，但本质与达斯机械兽人族没有分别，同样全身灰皮，同样只长了一个眼睛，同样缠满雷电，然而令人愕然的是，这群机械兽人，居然朝自己人发起了进攻。

“你们在做什么啊——混蛋！”

意想不到的猛攻，把这支攻山部队搅得一团乱。狂暴的雷电骤然坠落下来，无情地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尽管对方在数量上居于劣势，但他们的出击过于突然，侵略军方面完全没有防备，第一波交手便惨遭失利。

直到部队中有人开始死去，剩余的人们才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自己人，而是极端狡猾可恶的敌人！

难道，阿迦述或济伽趁机派出了军队，想要在刹耶和龙族互相争战之际渔翁得利？

遭到突袭的一方，众人七倒八歪地散落着。通过面对面的观察，开始有士兵辨认出来，在这群突袭者中间，有一些人居然是自己早已经战死了的伙伴，曾经效忠于刹耶王的族人。

原以为战死，实际上却没有死……怎么会发生这种古怪的事呢？

给予文坎普达耳军团重击的机械士兵，实际上是柯罗岑操控的傀儡。他本人正和丁尼斯对抗麦克辛主从，眼看异族部队往别的地方攻打结界，而自己这边没有任何牵制他们的手段，马上做出了一个决定。

柯罗岑的封印书连接着一个未知领域，是他为他的囚徒们创造的炼狱空间，从外部看只是个二维平面，被封印者会出现在书中大量精美的配图上，好像他们本就是画的一部分。

现在，那一幅幅漂漂亮亮的风景画，因为没有了人物，显得有些空落落的。炼狱中的囚徒倾巢出动，发疯般地涌向了被他们认定为敌人的文坎普达耳军团。被封印书主人的黑魔力滋养的这些战俘，早已被洗脑成对其惟命是从的杀人机器，消灭同族之人，对他们而言，完全没有心理上的障碍。何况他们中间有好多人和刹耶军根本就不是同一阵营，可以毫不留情地进行斩杀。

与三王势力的战斗中，积年累月降服的达斯机械兽人族，完全可以组成一支小部队。柯罗岑将他们全员释放出来，通过召唤被奴役的机械兵，与他们的同族周旋，以减轻御敌负担，依靠这群俘虏，与敌人暂时形成互相抗衡之势。

远方，在奈哲的狩猎场上，继欧尼斯之后，又一头巨龙陨落了。精疲力竭的火龙吉艾斯，屈服于死亡的结晶，成为第二名阵亡者。

眼看着同伴节节获胜，不断刷新歼敌数目，自己这边却毫无建树，文坎普达耳心里有点急了。

丹纳还在呼唤耶莲娜，拼命耸动着背脊，想要震醒自己的主人。耶莲娜圆睁的双目望向虚空，呆呆地趴卧着，没有一点声音。不知是不是这头母火龙的叫声听起来太刺耳，她的敌人，已经没有了耐心。

“真没用！到头来还得靠自己。”

麦克辛和高德李斯的出击不见成效，军团的转移受到了阻挠，文坎普达耳的独眼泛起了凶悍的血光，猛然间，加大了「轻风重舞」施展的力量。

双翼、四爪，软软地垂了下来，彻底没了抵抗之力。德文斯、吉芙纳和丹纳被迫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在路的尽头，文坎普达耳将军打开了胸前的宝石缺口，等待三头契约龙前来送死。

深感大事不妙的丹纳，视野被一道刺眼光芒的亮度所模糊。将军的雷压再次从紫红色的宝石中喷射出来，形成强力的雷光大炮，前冲的惯性让丹纳无法抽身躲避，几乎就要撞上——

“闪开闪开闪开闪开统统闪开！！”

亚尔维斯雄伟的声带撞击着空气壁，来势凶猛的龙炎从一个出人意料的角度，扑灭了还在半道上的雷光大炮。

但是，在靠近到丹纳身侧十米的区域时，亚尔维斯的身躯突然凝滞在了空中，不复片刻前的潇洒和自如。虽然是英雄救美的壮烈之举，却也是自投罗网的愚蠢行为。与深陷异常重力怪圈的三名同伴一模一样，亚尔维斯无法摆脱文坎普达耳的控制，好像一个会游泳的人掉入了厚重的泥石流，想要进行徒劳的自救，却越陷越深那样令人绝望。

更为糟糕的是，这等于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随后追来的那位女巨人将军——南的手里了。

可是派斯捷必须这么做。即使知道会踏进陷阱，他也没有丝毫后悔。他迫切的心情，与急着救援丹纳的亚尔维斯是一样的。

派斯捷暂时消失的身影，下一秒出现在了丹纳的背部，单臂把失去意识的耶莲娜揽入怀中之后，又瞬移了回去。

怀中的女子，双眼茫然睁开，目光毫无一丝生气，木讷的表情使她看起来宛如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人，面色苍白得好似雪一样。飞快地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可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呢？派斯捷抱着耶莲娜，在她耳边呵气倾吐，温柔地呼唤着她的心神，全然不顾外界的危险。

诡异的日食消失了，太阳从天狗口中逃出来，漆黑的天空慢慢恢复了光亮。但是龙术士们，却落入了重围。

敌人从各个方向包抄过来。柏伦格，卢奎莎，耶莲娜和派斯捷，被众将军视作了眼中钉。等候他们的，是文坎普达耳即将完成储能的雷光大炮，沙桀晃动在身边的灼热鞭子触手，南威力刚劲的铁拳，还有稍远位置的奈哲暗含着恐怖结晶的闪电……

正当文坎普达耳的军团被既是同族又是敌人的灰色部队突袭得人仰马翻之时，一场奇丽的流星雨，突然降落在了这支柯罗岑培养的私人机械兵部队的头上。

当然，那不是自然界的流星雨，从滚动着的庞大魔力来判断的话，毫无疑问，它们是由龙术士投射的魔导弹。

魔导弹杀伤了一大片敌人。所有刹耶王阵营的士兵都大吃一惊。意外的支援者——苏洛，在滚滚的浓烟中现出身影。

“这里的敌人我会铲除。你们去攻打结界吧。”

以直面一切的坚定和勇敢，挺立在那支阻挠军团攻山进程的灰色部队身前，苏洛的话声无比低沉，却毅然决然地放出了要与他们为敌的信号。

文坎普达耳手下的士兵们，不禁看了看这个由卡塔特前任首席招募的盟友，猜不透他过来的原因——很明显，虽然双方现在是同盟关系，理应互帮互助，然而，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那个人类面目严肃的脸上，那对灰绿色的眼睛，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似乎在昭示他对现实、对某件事或某个人的逃避，但同时也显露出他在面对达斯机械兽人族这种异端生物时，内心有多么轻蔑和厌恶。

可是，他们并没有拒绝苏洛的支援。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和这些变节的龙术士之间，本来就只是合作关系，行动受利益所驱使，根本用不着谈什么感情。

犹豫的众人很快就答应了，绕过敌对龙术士操控的灰色爪牙，朝结界中部位置进发。

听从柯罗岑的调度，踏踏实实地与敌人战斗的机械兽人群，恢复了被打散的队形后，呈圆环状围住了这个被他们判定为敌人的男子，冰冷的钢铁钩爪磨动出尖利的声响。

“许普斯，不要放过目光可及的任何一个家伙。”苏洛冷静地下令。

“嗷嗷嗷嗷！”他的海龙傀儡，用兴奋的吼声回应他，然后带着凶蛮的气势冲向了敌人。

无论是苏洛对异族入侵部队的援助，还是诸位龙术士的危难处境，都与阿尔斐杰洛和乔贞无关。他们两人的决斗地，位于彩虹桥外，离主战场至少有八英里远。

双方的战斗打得难解难分，已经持续了数百个回合，一直呈胶着之势。两人都可以抵住对方的进攻，并从容不迫地发动还击，但没有一方能够夸下海口说自己有必胜的把握。

两个魔力超强的龙术士的旷世之战，使空气壁不断被震动摩擦，发出连续的悲鸣，产生了常人难以忍耐的高热。热浪搅起的巨大漩涡，足以把任何接近的生物绞碎，任何想要进入二人的攻击范围进行干预的人，都会有性命危险。他们的战场独立于所有的参战者，他们的战斗几乎要打到世界毁灭。

龙术士的较量，归根结底是魔力的较量。无论魔力的质量还是数量，两人原本都在同一个等级。但是现在，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乔贞眉头不展。对大气中循环分布的任何魔力流都非常敏感的他，从阿尔斐杰洛的身上，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

那位红金色头发的男子，当他制造魔导弹的时候，举止和神情中似乎总透着一种就算把全部魔力都消耗掉也毫不心疼的快意与自负，仿佛他挥洒的不是魔力，而是在挥洒黄金，发射的时候毫无节制。他不仅制作了数量惊人的魔导弹，还将模仿了巨龙的伟大造物召到麾下。

一头头机械龙从阿尔斐杰洛身边混沌的气流中孕育而出，先是四头，不一会儿后，又增添了四头。八张巨口中填充着饱满的魔力，喷射而出的魔力光炮，其威力完全能够与守护者的必杀技——光剑的激光大炮相媲美，甚至更强。正是这些从各个角度射来的魔力光炮，让乔贞有些犯难。它们，以及所有掷向他的魔导弹，全都是无限制的，好像要将自己完全碾压、揉烂在光芒中一般，狠狠地砸过来。

“哈哈哈哈，前辈，你的攻击对我一点用都没有嘛！气势完全被我压下去了，是不是魔力快要不够用了呢？”

从龙肉中获得了力量，阿尔斐杰洛魔力大增，面对敌人的窘境，他嘲讽地高声大笑起来。

维系着圈禁尼克勒斯于异次元空间的封印魔法，毫无疑问耗损了阿尔斐杰洛相当比例的魔力，但他如今的魔力，依然可以与乔贞相匹敌，甚至略微优于对方，从这就可看出龙肉对他的加强，使他魔力的储量得到了极大的增幅。

吞食龙肉所带来的第二个好处，便是阿尔斐杰洛不需要悉心去防御敌人的魔导弹。手上、脸上遍布着的灰褐色鳞片，都是与龙肉结合的证明。那丑陋的厚皮可以防止魔法制造的炮弹伤及他的肉|体，对于同等级实力的乔贞的魔导弹，也可以做到不躲不避，相反，乔贞却要忌惮他的进攻。

所有的一切都要归功于尼克勒斯。没想到那头吃里扒外的劣等海龙，“生前”帮不了自己，“死后”却带给他那么大的助力。

“吃了龙肉，让魔力的调动更加自如了。身上的这些鳞片也能抵挡你的绝大部分攻击，省下防御的功夫，把多余的魔力投入进攻。前辈，胜利的天枰向我倾斜了。”

阿尔斐杰洛的手轻轻一指，所有的机械龙都张大了利嘴，朝敌人不断靠近。倾泄魔力，与敌人进行眼花缭乱的魔导战，只不过是游玩而已，这样的程度，已经无法满足阿尔斐杰洛的胃口了。他要让它们用铁爪撕碎乔贞的身体，用利齿咬断他的脖子，让他四分五裂到留不下全尸，才是他真正期望的胜利。

被制造者驱使的机械龙呈包围状逼近了布里斯。它们这次没有从嘴中吐出魔力光炮，而是集体鼓动出凶暴的恐吓声，弥漫着凶光的灰色尖瞳看向了最优先的抹杀对象乔贞。

八头机械龙一起疾飞，舞动的巨爪渴望着敌人的鲜血。

“变成怪物竟还能孤芳自赏？你真让我反胃。”

天空中，一道海蓝色的光影摇曳着。布里斯稍微移动了一下身形，飞在最前面的那只机械龙就变成了一堆铁块，整个散架了。

如此迅速而猛烈的冲撞，完成得一气呵成，仅仅只是肉|体的搏击，却让人完全猝不及防，至少被撞碎了的那头机械龙，直到身体化为粒子和尘埃消失的那个时候，都不能理解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碎裂的块状物质打在后面的机械龙身上，延缓了他们的冲击速度，趁这个机会，布里斯让自己的身体垂直上升，飞到了能够俯瞰它们的地方，喉部的粗糙皮肤闪耀起光芒，把附近的鳞片衬托成醒目的亮白色。

布里斯展开到最大程度的双翼足有一百米，在阳光的照明下，双翼投出的阴影完全能够把七头机械龙遮蔽起来。他就像天空的霸者。任谁都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如同降下了一片暴雨，布里斯的龙息在他高声呵斥之后，喷射了出来。

“伪龙，受死吧！”

深海的洋流一瞬间淹没了五头机械龙，让它们的身体连同哀嚎一起化为乌有。剩余的两只跌跌撞撞地倒退，喉头再次亮起了光辉，仓促地吐出了由阿尔斐杰洛魔力补给的光炮。

就在翻滚着巨大魔力的两颗光炮，以布里斯背上的龙术士为目标腾飞过去的那一瞬间，与乔贞共进退的海龙挺起了胸膛，不闪躲也不防御，高调地迎接光炮的到来。就像是故意炫耀自己的强大似的，布里斯用身体硬生生地承受住了机械龙的炮击。威力十足的魔力炮弹打在他身上，根本就不痛不痒。

“龙术士间的战斗，不单单是龙术士的事。别忘了我。”布里斯目光斜睨阿尔斐杰洛，咽喉处又一次亮起了蓝白之光，“伪龙，不，你连伪龙都不是，只是一团不人不龙的污秽之物罢了！”

能量的波流震动了空气，狂涌的龙息似乎要清扫整个天空。保护在身前的两头机械龙屈服在了那不朽的力量下，销声匿迹。阿尔斐杰洛目瞪口呆的瞬间，感到自己的脚站在了空气上。被消灭的不止那两头，就连身下骑乘着的机械龙，居然也一并化为了泡沫。

行动赶在思考前抢占了大脑神经。阿尔斐杰洛手背上亮起瞬移魔法六芒星银光的同时，身影就跟着不见了。由于撤得非常果断，总算没有被海龙的吐息祸及自身，裹着紧身长袍的修长身姿，出现在了远离能量波漩涡范围的五十米外。

“你很会跳嘛。”布里斯蓝色的尖瞳望向浮立在空中安然无恙的男子，眼里燃烧着高傲和不屑的怒火，“下次会喷到你的。”

可是，阿尔斐杰洛并没有还嘴，而是满面震惊，不敢相信刚才所见的一切。

“……不可能！两次喷发几乎没有间隔，就算流着海龙族最高贵纯正的血……为什么会这样？”

“区区小事，根本不足挂齿。你莫非不知道闭气吗？就像人们下水前，会吸一大口气作为备用一样，我把储存为一次喷发量的龙息分两次喷。很容易就能做到。”

这就和“布里斯可将自己的龙息调节成无间隔喷发”是一个意思。先前那一举消灭了五头机械龙的海洋之息，居然只拿出了一半的力量？

布里斯身上的纯种之血，没有掺和任何杂质，是海龙王一脉的至高血统，它们一代一代地融合，使他的力量不断加强。他两次吐息之间的调息时间在海龙族族群中本就最短，只有半分钟，如今居然还想出了使调息时间无限趋向于零的战法。布里斯的强大和睿智，应当受到诅咒。

“依然是这样吗？和庸辈缔结契约的我，时至今日仍要在从者支持度这方面输给你吗？真是岂有此理！”

瞪视着布里斯的主人，阿尔斐杰洛周身升腾起恐怖的杀气，从他紧接着倾泄于召唤魔法的魔力中，能够感觉出他强烈的不忿和恨意。

阿尔斐杰洛一声令下，所有被布里斯消灭了的机械龙，犹如复生一般，再次张牙舞爪地出现了。

“你可以一直召唤这些废物，我也能一直摧毁它们。或许损失的魔力对你只是九牛一毛，但一直这么耗下去，先败的人一定是你！”

“——”阿尔斐杰洛此刻的面容仿佛被冰冻结住了一般，卸下了所有表情，只余下纯粹的杀意。决定性的差距就在于契约龙，他没理由对这一点装聋作哑。尽管对布里斯的挑衅无法辩驳，但却固执地不愿召唤尼克勒斯。

“布里斯，你这样招摇下去的话，似乎会让我落下欺负后辈的口实啊？”好像对从者挑起了阿尔斐杰洛无限怒意的现状有些无奈，乔贞略微尴尬地摸了摸下巴。

“难道为了所谓的公平对决，你要放弃我的战力？”

“不，你看，那家伙准备召唤更多的机械龙对付我们啊。不把那些家伙排除在外，我没法与敌人专心作战。你就拿它们练手吧。”

那位怒不可遏的召唤者，挥金如土般地洒下了能量惊人的魔力。身躯不及真龙庞大强壮、却同样令人生畏的灰色巨兽们，不止数量翻倍，口中装备的魔力炮弹，也比刚才更灼亮和盛大。

“这个人类的魔力，难道真的是没有穷尽的吗？”

阿尔斐杰洛的魔力仿佛不见底的汪洋深海，其潜能大大超出布里斯想象。的确是这样——虽然一块龙肉还不至于引起质变，但是在携带的魔力数量上，阿尔斐杰洛无疑已经超过了乔贞，尽管后者的魔力也很难窥见尽头。

红发的狂人，仍在不断扩充他的巨兽军团，偏执地把魔力一**地耗费出去。当灰色巨龙的数量不再增加，乔贞和布里斯发现，除了依旧充当坐骑的那一头，阿尔斐杰洛居然共计召唤了二十头机械龙。如果同时与那么多庞然大物周旋，哪怕是勇猛善战的布里斯，也会觉得棘手。

“不得不承认，或许现在是你的魔力比较强。”乔贞冷静地如此说道，突然抬起了右手，作出一个古怪的姿势。五指舒展地张开，掌心对准了阿尔斐杰洛。“但是任你的魔力再多，如果不用在刀口上，也是浪费。”

“哼，莫非你想用嘴上功夫打赢我？”

对敌人的手势视若无睹，坐拥着绝对兵力优势的阿尔斐杰洛歪起了一个笑意。但在这声蔑笑过去后，他突然感到空气中有一股魔力的不正常涌动。

乔贞摊开的右手五指猛然捏起，拳头朝下扣了一扣，顿时，那无形的、巨大的魔力，涌向了敌人的脑袋，环聚在他白皙脆弱的头颈要害处，狠狠地碾压了下去。

阿尔斐杰洛明显感觉到来自脖间的压力，如一个铁钳想要扼住自己的喉咙，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果然，没那么容易压断吗。”失败后，乔贞无奈地瘪了瘪嘴，用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鼻翼。

“怎么样？”

布里斯非常在意地问道。与乔贞驰骋沙场多年的他，对主人常用的战斗手段都很熟悉，马上就猜出来他在刚才须臾间发动了旁人察觉不到的攻击。

不过，从乔贞的表情来看，结果不太乐观。

“刚刚尝试了一下，想看看他的魔力到底能抵抗到什么程度。居然完全无效啊……这下我终于确定了，凭魔力想要战胜他，是不可能的。”

单纯的魔力比拼，用魔力压迫阿尔斐杰洛的头，企图坳断他的脖子。只要是魔力达不到乔贞级别的对手，都会以颈椎断裂的方式惨烈死去。

但是，那个男人却依然存活，面带得意洋洋的微笑，好似在挖苦乔贞的无力，丝毫不受其魔力重压的影响。并非乔贞撤招放弃，而是阿尔斐杰洛用自己的魔力抵住了他的压制。

“不过不要紧。我还有别的杀手锏。”

眼见乔贞不再留手，布里斯也感到很欣慰，斗志更加高昂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击杀这个人类的功勋让给你。不把那些仿造品干掉，我也会很不爽的！”海龙威风凛凛地举起了前爪，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周身摇晃着升起庄严的斗气。

“上吧，撕碎他们的身体！让敌人知道他们的妄语有多么可笑！”

伴随着阿尔斐杰洛冷峻的宣言，在空中漂浮的机械巨龙开始了冲刺，争先恐后地向布里斯杀去。

布里斯展开了与二十头机械龙的肉搏，双方的骑手不受任何颠簸所累，全神贯注地进行着魔力飞弹的对射。每当布里斯喷发龙息的时间，对阿尔斐杰洛来说最难熬，机械龙的光炮难以抵消，格斗技巧又不如布里斯，总是会不可避免地出现损失。不过，布里斯的“闭气”战法也不能时时进行。再擅长憋气的人，在水里一直不呼吸也会吃不消。只要躲过那滔天的蓝色巨浪，就可以有近半分钟的充裕时间留给阿尔斐杰洛专心对付乔贞。让灰龙军团保持不战败的原因，是召唤者的慷慨馈赠。阿尔斐杰洛不停赋予新的机械龙生命，让它们紧黏布里斯，阻断他进攻的威势。而乔贞却连一头都没有召唤。

没有那个必要。击溃再多的召唤物，也不能使战斗终结。他要打败的对象是所有机械龙的召唤者。而那个召唤者，只有自己才能解决。

围绕着阿尔斐杰洛的身边，夺目的光辉再次闪耀起来。天空中又一下子出现了新的魔弹群，多到难以估量。

魔导弹远看就像一颗颗闪着银光的美丽宝石，但它们的威力却能与来自太空的陨石媲美，龙肉的加持不仅提升了阿尔斐杰洛的魔力总量，就连魔导弹的威力也跟着加强。乔贞将面临着被数十颗小型陨石轰炸的境地，如果他逃不出魔弹攻击的范围，他将在顷刻间被砸得全身尽碎。

但是，对乔贞来说，根本没必要逃，也无需躲闪，甚至连防御都用不上。形势的转变，仅在一瞬间——

如雨点般撒落的银之魔弹，刮过奇妙的弯道，集体叛变了似的，反向朝它们的制造者阿尔斐杰洛飞了过去。

身为坐骑的机械龙忠实地拢起钢铁翅膀，保护主人不受伤害，尽管双翼的护盾被穿透性极强的魔弹射成了破烂，但后面的人却不动声色。

钻入铁块间隙的银色魔导弹，其破坏力被机械翅膀挡去了一部分，抵达阿尔斐杰洛身畔时，已减弱了大半力量，依靠身上的鳞状厚皮，足以将它们逼回，那感觉就好像一阵微弱的风，拂过了自己身体。

阿尔斐杰洛享有龙鳞防护的地方，远不止乔贞和布里斯看到的脸颊与手背。它们就像真实的龙鳞一样能完美地防下一切由魔力编织的能量。虽然没有涵盖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但是也足够应对眼前的困境了。

接下了这波攻击，阿尔斐杰洛不急着修复机械龙翅膀上的洞，为了确定心中的怀疑，反手投放出比先前更多的魔弹。

无一例外，所有瞄准乔贞的魔法飞弹，又一次反常地弹射回来，狂风骤雨一般地冲向了自己。由于数量实在太多，能够保护身体的龙鳞却并未覆盖到每一处，这次，阿尔斐杰洛没有再依靠龙鳞的防御。

旋卷的气流搅拌在他身侧，原本温驯的风突然变得狂乱而暴躁，犹如凶猛咆哮着的怪物，轰然迸发出来。一瞬间凝聚而起的超高压疾风仿佛拥有了固体般的硬度，比刀刃还要锐利，这股骤然刮起的飓风，横扫着沿袭路上的万物，将魔导弹全部切碎。

危机解除之后，阿尔斐杰洛立刻赋予了机械龙治疗伤口的魔力，带着洞察一切的表情，与乔贞对视。毫无疑问，他已经猜透了对方招式的奥妙。

“哼，不过是‘魔力同调’这样的雕虫小技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所展示的，正是‘魔力同调’的最高等级——同调他者的魔力吧！”

魔力同调，根据方法和对象的不同，共分为三个阶段。初级阶段，同调自身的魔力，每个龙术士入门必须学会的功课。自由地调动、支配身上的魔力，赋予它们形态，压缩成球体、箭矢或宝剑等等，都属于这一阶段；中级阶段，同调大气的魔力，为自己所用。大气中游离着大量魔力分子，将这些魔力汲取到自己手边，就能减少自身的消耗。这一过程显然比同调自己的魔力难度要大，所以掌握这项本领的龙术士，数量会开始减少；至于终极阶段，通晓的龙术士就更是凤毛麟角了。同调他人的魔力，使其与自身魔力处在一个频率——到那时，别人辛辛苦苦作成的一切魔力造物，都将化为自己的武器。

绝大多数龙术士望尘莫及的这一高深秘术，乔贞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牢牢掌握在了手里，不愧为初代首席的名号，让后世晚辈都难望其项背。

“用你的魔力打败你。这样的方法，对付你再好不过。”

“这就是你最擅长和依赖的战斗方式吗，前辈？果然是非同凡响，效果拔群。可是啊，你想用这种方式打败我，未免也太天真了！”阿尔斐杰洛骄傲地挺起胸膛，直言道，“虽然不太符合我的习惯，但是比拼‘魔力同调’的水准，我怎么会输给你！”

话音尚未落地，乔贞就发觉周围的魔力波动出现了异常。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敏锐的感知系统马上体察到了危险。

布置在周围时刻防备着敌人的无形魔导弹，突然间被染了色似的在空中一个个凸显出来，表面包裹着绮丽的银光。这怪异的现象之所以发生，说明它们正摆脱乔贞的控制，被他的敌人所支配。如脱缰的野马般，此刻，一枚又一枚的魔导弹，迅速聚合成一团超大的魔力球，释放出远超分裂之时的能量。

“多谢你的示范，只可惜要成为我的教程了！”

伴随阿尔斐杰洛嘲讽的笑声，银光闪闪的超级魔弹腾跃而起，咆哮着往他的施法者猛砸过去。布里斯见状，立刻放下了与机械龙的近身搏斗，飞行的轨迹猛然一变，把自己的尾部送到了巨型魔力弹面前。

（超字数了，剩下的贴在下面）

龙尾发力甩动，银光随之炸开，魔力的狂流狠狠地抽打着海龙，沉重的冲击波使他的身躯被震着倾倒向了一侧。布里斯忍住喉中的闷哼声，庞大的身体急速调整角度，迎面对向攻上来的机械龙，不给它们趁火打劫的机会。看来即使是体格健壮并具备了完美的魔法抗性的布里斯，被蕴含了乔贞魔力的超强魔弹击中，就算不会产生任何外伤，内脏还是免不了会受到很强烈的震动。

一瞬间学会了高等级的“魔力同调”，扭曲了乔贞无形魔弹的运行轨道，也让他品尝了一下被自己的招数打击的滋味，对先前他的两次“偷窃行为”还以颜色。真不愧是被选作首席龙术士的男人，阿尔斐杰洛现学现用的速度，让人生畏。

虽然靠着契约从者的勇猛，才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刚才的危机，然而乔贞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狼狈之色，蓝灰色的眼睛微眯着，露出了清爽的微笑。

乔贞有一个绝技。他的真正本领，还没有展现给他的敌人。再厉害的“魔力同调”，和这项绝技相比，也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把戏而已。

“前辈，你终于对我束手无策了吗？既然如此，那就乖乖受死吧！”

觉得战斗稳操胜券，红金色头发的男子高傲地吊起了眉毛，重新组编自己的魔力，数量庞大的火焰之雨从虚空中晃动着出现。现在，他已经不必惧怕它们再被乔贞夺过去了。

“抱歉，让你见笑了。‘魔力同调’只不过是花架子，妄想依靠它打败你，确实是我的失误。就用最古朴也最实际的方式，解决你我的战斗吧。”

“哦？居然还有余力吗，那么这样如何呢？”

认为敌人在虚张声势的阿尔斐杰洛，豪情万丈地抬起了右手。撕开异界空间，一柄闪耀着金黄光辉的鹰头神杖，在轰鸣的风声中出现了，其精美的制造工艺，令人不由得啧啧称奇。魔力呈漩涡状盘绕奔腾于半人高的杖身，劈裂着大气。阿尔斐杰洛高举起只需一挥即可爆发出毁天灭地之力的神杖，向敌人夸耀着它的强大。似乎觉察到他的心情，所有灰色巨龙都用杀意满满的眼睛瞪准了同一目标，预备发动针对布里斯的总攻。

尽管死于海龙王后裔之手的机械龙已经有好几头，但是在阿尔斐杰洛无限的魔力前，所有的努力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根据这一刻布里斯身旁包围着的机械造物的数量来看，被他消灭掉的那部分，只能算是可以立即被补满的短暂破绽。而阿尔斐杰洛本人用掉的魔力，不过是在深不见底的大海中稍微提取了几瓢水的程度。

阿尔斐杰洛用嘶哑的声线鼓荡出清脆的、癫狂的笑声，大手一挥，剧烈翻滚的空气中，再度凸显出新的巨影。机械龙的大军，增加到了三十头，个个喉部光芒四射，就连骑手乘坐的那一头也不例外。

三十一枚魔力光炮，数不尽的火焰魔弹，和蕴藏着无限能量的鹰头神杖。所有的一切都恫吓般地瞄准了它们共同的敌人。霎时间，整个天空，星汉灿烂。

魔力的潮汐，映红了乔贞没有生气的脸庞。这位灰黑色头发的男子，肃穆的面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笑容，认真地注视着万丈光芒中身为指挥者的那位男子，摆出了防御姿态，随时恭候他的进攻。

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奇妙地松弛下来——

一股对两名龙术士而言并不算陌生的魔力，传播在空气中，震响了他们的每一根神经。犹如一道惊雷轰打在全身上下，乔贞的身体猛然一颤，眼睛条件反射地望向魔力的发源地，仔细辨认着。那股魔力的主人离他很远，一时难以定位，只知道没有往这边靠近的迹象。乔贞默默发神，眼帘不禁垂下，有千万种情绪辗转在心底。

和他一样，阿尔斐杰洛也察知到那股魔力。惊讶的神色填满了他失去美貌的面庞。那股魔力的拥有者，竟然是——

从现场如此混乱、如此错综复杂的洪大魔力流之中，分辨出属于某人的那一股，二人感知力的强大可见一斑。由于同时感受到这团熟悉的、遥不可及的魔力，战斗的步调，暂时延缓了。

过了一会儿，阿尔斐杰洛放弃了观测，一双毫无留恋的紫瞳，冰冷地注视着仍在发呆的乔贞。比他稍晚，乔贞默默地收回视线，用有些惭愧的表情，面向这名与自己对峙的男子。

“插曲结束了。让我们继续吧，阿尔斐杰洛。”

“这会是你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永别了，乔贞！”

激昂的喝叱，拉开了凄绝的第三幕。疯狂展开的魔力洪流，即将显现的秘术绝技，对立的局势，就此定格。

而在龙神殿上方的主战场，绝望正如病菌肆虐蔓延。

四名龙术士被将军们带领的异族部队死死地围住，他们的契约龙，受超强重力紧紧束缚，被压迫得透不过气来。质量越大的物体，遭到的倾轧力量也越大。德文斯和亚尔维斯这两头雄龙甚至到了难以呼吸的地步。柏伦格精神受创，无暇他顾，派斯捷照看着仍未苏醒的耶莲娜，所能进行的最大程度的抵抗，也只是单手发射魔力子弹，卢奎莎不愿屈服，从她收藏的宝库中召唤了大量的机械怪兽，散发着冰冷寒光的水晶线也一并游动出击。尽管作出了激烈的抗争，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凶猛的机械怪物，锐利的水晶线，精准的魔力子弹，全部都飞天而去，没有伤到任何一名达斯机械兽人族。不把那个摆弄重力的家伙干掉，败局就不会扭转。

“不再挣扎了吗？知道再怎样反抗都是徒劳，只好乖乖等死了是吧？”文坎普达耳的嘴角扬起了自满的笑容。

南没有他那么多废话，直接抡起拳头就朝那个调戏过自己的男人挥了过去，然而，她的拳头没能打到派斯捷，甚至都没有接近到近战的范围，身体就被一股莫名而来的巨力震飞了。

暴走的魔力狂流，突然从遥远的天际卷动而来，冲散了大量士兵，将异族的包围圈一扫而空。旋转的涡状气流中间，出现了数条魔力的长带，在众人周身蜿蜒而过，流淌的姿态，恰似一泓温婉的清水。

不到一秒钟时间，悠然漫步的柔和水波顿时化作了危险的长鞭，将距离最靠近诸位龙术士的两个将军——文坎普达耳和南的身躯紧紧地捆绑住，如蟒蛇绞杀猎物般狠烈地缠绕上去。双臂被迫紧贴腰部，一男一女两位巨人发狂着扭动起身体，使出全部的力气挣脱束缚，每挣扎一次，身上的水蓝色长鞭就收缩一分。

稍远位置的沙桀眼见形势不对，想都没想，立刻撒腿就跑。奈哲作为远程攻击手，离目标最远，幸运地没有被收入魔力长鞭的捕捉范围。

觉察出攻击发动的方向，得救了的人们蓦然回首，纷纷望了过去。在远离人群五六百米的西方天际，一头饱经风霜、肤色较青壮龙裔暗淡的雄性海龙悬在空中，他的背脊上，赫然矗立着一个神父装扮的男人。银蓝色的卷发散乱着，遮住他肃静的面容，晦涩的目光穿透厚密纤长的刘海碎缝，若有若无地射出来，与长发同色的眼睛，冻结着零度杀意。

不管是敌人还是龙族守军，都不禁为那孤傲的身影感到愕然。

故友的面容，派斯捷第一个认出来，圆瞪的双眼带着迷惑和不敢相信的情绪，颤抖的嗓音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激动，亲切地大声呼唤，“修齐布兰卡！！！”

“……托达纳斯？”渐渐地，龙族部队也注意到这边的动向，不由得喊出了声音，“是托达纳斯！”

失踪近十年，连龙王都放弃寻觅的这对主从——竟然还活着？而且，还赶到了战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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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Chap.2：阿尔斐杰洛（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