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恶魔0元售 第45章 人面狮

布利斯一直觉得人面狮是个很神奇的人物。

他是布利斯成长历程中见过最聪明的人，他没什么武力，却能一个人飘洋过海，辗转多个国度，以明显的异国人样貌坐稳一个大型帮派二把手的位置，并且备受下属崇敬，由此可见这人多不简单。

他自述的在别的国家遭受排挤驱逐的经历，布利斯是怀疑的，他本人作为人面狮的半吊子学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都足够把上层社会那些大脑空空的人哄得团团转了，更何况人面狮。他国的经历人面狮不怎么提，布利斯也不惯于对别人刨根问底地探究，他对自己以外的人缺乏关心，此时忽然好奇起人面狮的事或许是因为他有些紧张，再加上莫达伊的影响。

他曾为莫达伊翻涌过情绪，心湖上结的冰一旦被打破，再难回到从前死水般的状态。他被莫达伊牵动的情绪越来越多，心湖上愈发频繁的涟漪自然而然也扩散到其他人身上。

布利斯推开门，对上人面狮戏谑的笑容，所有的紧张、尴尬、不知所措都被拽到日光底下，被暖洋洋地包容着，布利斯忽然觉得刚刚提心吊胆的自己很蠢，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放松下来。

“你一个人来？”人面狮早知道他不会和莫达伊一起过来，语气里充满调侃。

“我特意支开他。”对人面狮说谎没什么意义，布利斯走进房间关上门，在人面狮对面坐下，“人面狮，猫眼说你有重要的事找我？”

“是的。”人面狮点头，“你还记得，你当初离开追猎派时给我们留了多少钱吗？”

布利斯本以为他是要问莫达伊的事，已经做好了应答的准备，没想到他忽然提起这个，呆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人面狮拿出一张折叠过的白纸，放在桌上往布利斯面前一推，布利斯不明所以，拿起来打开一看，惊讶道：“这是......”

“投资的矿产和商铺，”人面狮说，“都是用你给我的钱。”

追猎派的领袖是野豹，但经济大权掌握在人面狮手里，野豹很信任他，甚少过问。布利斯当初直接找的人面狮把钱给他，因为野豹太轴肯定不会要布利斯的钱，人面狮反而更好沟通一点。当时人面狮什么也没说就把钱收了，布利斯才放心地离开，没想到......

“人面狮，”布利斯不用问也知道人面狮是什么意思，他把纸往桌上一按，推回人面狮跟前，严肃地说，“我当初把钱留给你们，就不想有拿回来的一天，你用这些钱投资赚了多少都跟我没关系，我......”

“狼人，”人面狮轻声细语地打断他，“你听我说。”

布利斯被这久远的称呼叫的一愣，沉默下来。

“你知道鬣狗街是什么地方，”人面狮的声音如晚风一般令人沉静，“无家可归的人聚集在那里，还是要为生存而争斗，最后形成一个以血为规则的国度。有太多人为了活着把自己异化成不择手段、无恶不为，吃人肉喝人血的野兽。他们已经忘了自己是人，并非真的流浪犬。野豹他想给人性尚存的人一个容栖之地，所以成立了追猎派。他可以在鬣狗街庇护那些还存在做人底线的人，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布利斯默不作声地听着，他已经知道人面狮潜藏的意思，故而没有再出声反驳。

“追猎派有不少人只是一时无处可去才走进鬣狗街，我和野豹都觉得，他们不应该一辈子困在这里。人应该回到人类的世界中去，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从头开始的勇气。”人面狮看向布利斯，笑着说，“狼人，你是第一个，在鬣狗街站稳脚跟后还能下定决心走出去的人。”

布利斯苦笑：“因为我是意外进入鬣狗街，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我本来就......就没打算一直留在里面。”

这句话是他从前一直不敢告诉野豹和人面狮的话，野豹一直把他当继任者培养，甚至直接放过话，他死后布利斯就是追猎派的新领袖。

可他走的毅然决然，辜负了野豹的期望。

“我早就看出来了，野豹也没有怪过你。”人面狮很淡定地把那张纸推回布利斯面前，“能让你从小就这么坚定的目标，应该不小，我想你需要自己的势力。”

布利斯没有动作，人面狮说的没错。

“你需要自己的钱，还有自己的人，被安排去管理矿场和商铺的人是我选出来期望自力更生过好自己生活的人，这些人缺不了野心，不过我相信你管理他们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们移交到你手上，明面上会脱离追猎派，但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没办法断干净。”人面狮安排好了一切，有条不紊地说，“你最好避免直接和他们接触，你需要一个帮你处理这些事的中间人。我想，你应该有自己信任的人。”

人面狮说的是莫达伊，布利斯却说：“能不能把猫眼安排给我？”

人面狮眼睛里露出惊讶的情绪，这属实罕见，布利斯有种“终于有出乎他意料的事”的得意，故而笑了。

莫达伊对他而言是特别的，他不愿意让莫达伊为他做这些琐事。

“当然可以。”人面狮说，“事实上，我本来想安排猫眼处理这些，但我看你有自己信任的人。”

布利斯弯了弯眼睛：“所以，你找我来是为了这件事？”他还以为人面狮是为莫达伊找他，白白纠结许多天。

“当然，”人面狮戏谑地盯着他，“不过如果你想聊其他的，比如你那个叫莫达伊的朋友，我也很有时间和兴趣。”

布利斯：“......”

他就知道人面狮不会放过他。

“莫达伊，”当这个名字从唇舌间露出，布利斯觉得自己的心脏与音节产生共鸣，他现在需要向一个不可虚伪以待的人表明莫达伊的身份，布利斯慎重地选择形容词，“他对我而言不只是朋友，他是我......生命所系的存在。”

人面狮安静地听着，没有露出不一样的神情，也没有发表看法。

好像布利斯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出他的意料。

“我的人生会和他绑定在一起，”布利斯眼眸变沉，“永远。”

“于你而言是件不错的事，”人面狮笑道，“我能感觉到他给你带来了许多有益的改变。”

人面狮能感受到布利斯话语中他对莫达伊不一样的情感，不过他信的是阿蒙，并不受“同性恋是该被烧死的异端”这类观点影响，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件事。

虽然布利斯不是一个会被旁人左右决定的人，但能得到人面狮的认可，他还是感受到轻松和愉悦。

“人面狮，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布利斯说话的节奏轻快起来，“那些从废弃旧庄救下来的人，有些被家人接了回去，还有些无家可归的人。”

“这不正好？你也需要人。”人面狮敲了敲桌面上那张被推来推去的那张纸，“你拥有着他们的信任和忠诚。”

布利斯静默了一下，这两个词令他心生惶恐。

人面狮同他相处数年，自然能感觉到布利斯对于成为“领袖”“英雄”这类被追随的角色有着发自内心的抗拒，但他又对拯救他人的命运有着与他个性不匹配的热衷。他总是把自己定义成一个“唯利是图”“自私冷漠”的人，可是看到别人有苦难又总是忍不住伸出援手。

人面狮的想法很朴素，他希望为他人付出的布利斯收获应得的一切感谢、信任和善意。因此他一直阻止布利斯往后缩，催促他直面别人的感激。

“你知道贵族和资本家是什么德行，他们在别人手下未必有给你干活过得好。”人面狮说，“他们有别的选择，你没必要将他们送进鬣狗街这样的地方。”

布利斯心中赞成，他看向人面狮的眼睛，问：“如果我在外面的势力稳固，你和野豹会离开鬣狗街吗？”

人面狮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说：“不会，追猎派不能倒，倒了就没人能压得住毒牙帮和蝎子群了。”

追猎派是鬣狗街里道义的保护伞，若追猎派撤离，没有野豹的威慑，鬣狗街很快会沦为丝毫没有人性的原始丛林，真正的人间炼狱。甚至，会对街外的世界造成可怕影响。

布利斯有些黯然，但他没有表露，只是将桌上那张纸折起来收进口袋里，站起来诚挚道：“那么，愿幸运与你们同行，希望你们在那边一切安好。”

“这真不像你说的话，你知道吗？现在的你就像石塑的雕像长出跳动的心脏。”人面狮哈哈大笑着，把布利斯送到门口，“你不信他们的神明，也不信我的神明，所以我祝愿你的信仰永远庇护你，布利斯。愿你的道路如同顺风的船只一样顺利。”

我的信仰？恶魔吗？

布利斯下意识地捏住自己的手腕，忍不住回头问了人面狮一句：“人面狮，你是怎么看待神明和恶魔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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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人面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