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恶魔0元售 第44章 爱之咒

回到维纳斯警署的布利斯得到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待遇。

从前那些明里暗里的孤立和排挤一夜间消失了，所有同事对布利斯笑脸相迎。克鲁斯那一纸自述信并不能作为确凿证据，指挥官命令布利斯找到更为确切的证据，这次警督们都蜂拥而上，主动要帮忙，一群人将布利斯围得水泄不通，本来跟在他身边的莉莉娅硬生生被挤出去了。

布利斯并没有给马后炮们表现的机会，三言两语打发了他们。他早已找到了证人——那群被抓去试药的幸存者，以及恩佐追了十几公里逮回来的茱莉亚。

幸存者有不少见过玛德琳夫人的人，他们指证了玛德琳夫人研究毒药一事。布利斯也重新提审了奥布雷兄弟中毒案，投毒的凶手经不住审讯，招供了玛德琳夫人收买他下毒的事实。

玛德琳被“请”到审讯室，她依旧穿着华丽的黑色长裙，只是身上笼罩的忧郁和脆弱无影无踪，她挥开所有试图靠近她的人自行走到审讯桌前，一撩裙摆坐下，动作利落干脆。

“我早有预感，你会是个麻烦。”玛德琳抬头看向布利斯，天然下垂的眉眼根本压制不住由心而生的杀气，她发自内心的懊悔，那一天让这个警察活着走出威尔逊宅邸的大门。

布利斯对杀意熟视无睹，坐下来公事公办地开口审问：“玛德琳夫人，是你下毒杀害了你的丈夫威尔逊伯爵吗？”

“是我杀的。”玛德琳平静地说，她看上去并不意外，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我的父亲、兄弟、丈夫、情人，都是我杀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布利斯如实地做着笔录：“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动机啊......”玛德琳掩嘴轻笑，空灵的笑声回荡在审讯室里，像鬼魅一样渗人，“不是很明显吗？为了钱。杀了他们，我就能继承大笔遗产。”

“只因为这个吗？”布利斯抬眼看她。

“不然呢？”玛德琳本就苍白的脸色又冷了几分，“警官，你知道什么？”

布利斯看着她，眼睛里没有明显的情绪，玛德琳没法判断出他是否知道什么，这令她愠怒。

“我知道，你是一个不缺爱的人。”布利斯用一句话打断玛德琳的怒火，“只不过那些爱于你而言如同雨天的泥泞一样肮脏。”

玛德琳神色一顿，自嘲地笑了：“你说得对，我的人生里最不缺的就是‘爱’。”

她父亲‘爱’她，将她囚禁于房子里；

她哥哥‘爱’她，折断她自由的羽翼；

她丈夫‘爱’她，却又对她暴力相待；

最后，她的情人克鲁斯也说爱她，愿意为她去死，却早早准备了一纸书信将她暴露出来。

玛德琳从不相信爱，当爱只是写在扉页上的诗，那是多么如泣如诉，感人至深；可当它落到了人身上，成为所谓情人的蜜语，便是生了虫的果子，外表再光鲜也掩盖不了内里的腐朽恶心。

“所以说呀，爱是一种诅咒。”玛德琳的声音轻飘飘，又血淋淋，如同她整个少女时期一般飘浮而无力，“它是我人生中所有痛苦的根源，我要消除这个困扰我诅咒，我要掐灭诅咒的源头。”

“所以，当克鲁斯和你说他认识一名毒药专家时，你心中就已经有了计划。”

“是的，”玛德琳手肘撑在审讯室的桌子上，却像坐在茶话会的茶点桌旁一样悠然自得，她回忆着过往，声音甚至带着点轻笑，像是在和布利斯聊‘什么衣服好看’，而不是如何下毒杀死自己的父亲：“正好我父亲生了病，这是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我只要每天给他下少量的毒药，他身体就会慢慢衰竭，死去，而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病死的，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你父亲死后只留给你百分之五的遗产，如果你没有亲自照料他，这百分之五可能都不会有你的份。”布利斯追问，“你恨他吗？”

“恨他？不，怎么会。他是我父亲呀，我‘爱’他。”玛德琳的笑容扭曲了一下，“所以我诅咒他不得好死。”

布利斯静默了一瞬，继续问：“然后，你尝到了毒杀的好处，把目标转向了自己的兄弟。”

“我的哥哥身体健康，毒死他不可能像毒死父亲那样顺利，我的计划也要更周密才行。”玛德琳说，“我收买了人，算好了每天下多少药，他会多久死，然后提前找个理由离开，这样嫌疑就不会落在我身上。”

“不止你哥哥，你的弟弟也死了。”布利斯说，“我听说，从前你们关系不错。”

“那又怎样？他不死，我无法拿到所有的遗产。”玛德琳不是很在意地说，“我会为他祷告，祈祷他上天堂。”

布利斯忍不住嗤笑，却没继续追问，把话题转向威尔逊伯爵：“对伯爵，你也故技重施。”

玛德琳点头：“威尔逊是个烂赌鬼，近几年他赌输了家里近一半的财产，我不得不及时止损。”

杀了威尔逊，她可以不用担心丈夫把家败光，还能获得剩下的所有财产，一劳永逸的买卖，玛德琳没有理由不下手。

布利斯接话：“只不过这次出了意外。茱莉亚的助手私自倒卖药物，正巧被韦德买到，他听到郝菲尔的抱怨，怂恿郝菲尔给威尔逊伯爵下毒。郝菲尔胆子小，只敢下一次，这一次却加速了伯爵的死亡，扰乱了你的计划。”

“是的，我也是打听到警方调查的线索之后才想明白的。”玛德琳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只要有一个糊涂的警官，这反而更有利于我脱罪。我不太幸运，遇见了你。”

布利斯问完了，不再多说，自顾自把笔记本收起来，反倒是玛德琳话多了起来。

“既然我已经认罪，你们就把茱莉亚放了吧。”玛德琳撑着下巴，看着站起来的布利斯道，“她是被我装可怜骗过来，算得上无辜。”

“更无辜的另有其人，女士。”布利斯冷冷地说，“她为了帮你研究毒药，抓了大量的人试药，有不少人死在废弃酒庄。他们没有‘爱’你，不该遭此诅咒。”

玛德琳愣了一下，她最痛苦的日子穿的也是漂亮的小裙子，吃的是精致的蛋糕，住的是别墅宅邸，她从来和骨头区又穷又蠢的人类不一样，自然也不觉得和他们是同类，事到如今，也没有“杀了人”的罪恶感。

这种罪恶感，整个“上城区”都不会有。

她奇异地看了布利斯一眼，不知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兀然笑了：“我听你叫夏尔帕‘哥哥’？你是卡瓦坎蒂？你真的是卡瓦坎蒂吗？”

布利斯不理她，自顾自走出审讯室。

“我有种预感，警官。”玛德琳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你会是卡瓦坎蒂家最恶毒的诅咒。”

“布利斯警官，怎么样？”莉莉娅一直等在审讯室外，见布利斯走出来，第一时间追上去问，恩佐也好奇地跟过来。

“她完全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布利斯说。

“太好了！我可以去告诉郝菲尔了！”莉莉娅十分高兴，“郝菲尔也可以彻底放心了！”

郝菲尔被当庭释放后，她的家人接走了她，一家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后怕中痛定思痛，觉得自家人太爱慕虚荣，为了钱默许郝菲尔当情妇，导致今天这样的下场。

过了许多年，郝菲尔的母亲已经慢慢能接受现在这样贫穷的日子，低声劝女儿：“郝菲尔，我们现在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足够了，珠宝和金钱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你能找一个爱你的人安安稳稳过一生才重要......”

“那怎么行！”郝菲尔惊叫着打断她的母亲，“没有漂亮的珠宝、华丽的礼服，这样的生活能算好的生活吗？”

“郝菲尔......”

“我已经想明白了。”郝菲尔握住母亲的手，坚定地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他们是钱更靠不住，只有自己的钱才可靠！我要去经商，总有一天，我会拥有很多钱，穿着最华丽的衣服，戴着最贵的宝石回来的！”

郝菲尔的母亲：“......”

莉莉娅在一旁听的膛目结舌，觉得离谱又合理，这完全是郝菲尔这种性格能干出来的事。

她把事情汇报给布利斯，布利斯听了也觉得意外，但比起强行改变追求去习惯贫穷，这对郝菲尔来说确实是更好的一条路。

“对了，”莉莉娅说完，左看右看地环视一圈，疑惑地问，“莫达伊先生怎么不在？”

“他去照顾那些中毒的人了。”布利斯说。

巴钦对莫达伊和布利斯把病患往自己跟前一扔，然后跑了个没影的行为十分不满，严重谴责，勒令两人必须回来一起照顾，否则他就跑路回地狱。布利斯今日有事，莫达伊只能自己去接受巴钦的奴役，此时大概在骂骂咧咧地干活吧。

莉莉娅听了对莫达伊十分钦佩，主动请缨要去帮忙，布利斯告诉了她地址，莉莉娅兴冲冲地跑走了。

她一走，安安静静地听完全程的恩佐就有些尴尬了，他之前和布利斯关系不好，虽然几日前向他投诚过，但现在的布利斯的地位高涨得出人意料，满警署都是想巴结他的人，那投诚要是布利斯不当一回事，恩佐也不能怎样。

他踌躇了一会儿，不知该走还是该说话，布利斯主动开口了：“恩佐。”

恩佐抬头。

“我们之前聊过的话，永远算数。”

恩佐的七上八下的心落定下来：“你要做任何事，找我。”

布利斯朝他挥了挥手，离开了警署。他没有去找莫达伊，因为还有一件未了结的事，不好带上恶魔。

骨头区一间门口养了大狗的酒馆，两只大狗看到布利斯就嗷呜着退开，看起来被教训过了，知道什么人不能惹。布利斯径直走进酒馆，里面的小弟一见到他就笑着打招呼，进去通知猫眼。

不一会儿，猫眼出来了，高兴地和他打招呼：“布利斯，你来了！”

布利斯一愣，猫眼连忙解释：“人面狮交代了，以后不能叫你‘狼人’，得叫布利斯。”

布利斯没有追问这个，只是道：“人面狮在吗？他不在我可以下次再来。”

虽然布利斯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但此时他真的很希望听到“不在”这个答案。

可惜事与愿违，猫眼还是一个很不会看人眼色的孩子，兀自高兴地说：“人面狮在里面等你呢！”

布利斯：“......好，带我进去吧。”

迟早要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