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灯塔余晖 第5章 失踪的人鱼

一刻钟之前，玛塞拉的王都莫瑞纳，某座宅邸的主人收到了一通镜像魔法的请求。

书房服侍的女仆在看到主人的示意后便低垂着头离开了。“咔哒”伴随着门扣搭上的声音，留下来的男人走到了书房悬挂的一处等身镜前，一位有着一头明艳红发的少女出现在了镜中率先出声，她神色慌张，披肩上的垂坠在先前的混乱中掉落了两个都没有发觉。

“弗雷德，救救我！这件事你如论如何都必须帮我！”

宅邸的主人，年纪比她稍长，同样是红发的男人扶额靠在长桌旁：“听着，赫蒂尼，不是我不想帮你……”

“可这又不是我干的，凭什么要我承认！”

男人早就知道她第一件事肯定要撇清自己的关系，现在更是脸色由白转青，太阳穴上的青筋凸起：“你要不听听你的人都被我逼问出了些什么来。”

“才半个月而已，你还做了不少事情啊。‘第一天晚宴上，赫蒂尼公主设计踩到裙摆摔倒在水池里，那位殿下救了她，两人谈笑甚欢。’‘第二天白天，赫蒂尼公主去到了那位殿下常光顾的饭店，两人十分开心共进了午餐，并相约第二天一起参观红珊瑚堡。’……‘事发前一天晚上，赫蒂尼公主与那位殿下密会，两小时之后才回到使馆。’‘事发当天，赫蒂尼公主独自在海滩上等候，但是并没有见到那位殿下。当日晚上，红珊瑚堡的人就宣布他失踪了，而且是有人蓄意绑架了他们的继承人。’”

“赫蒂尼，不如你先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密会’吧？”

作为帝国的第五顺位继承人，同时也是红珊瑚堡之行名义上的大使，赫蒂尼公主的脸色也犹如一个调色盘一般五彩缤纷，但她仍然觉得自己还在理：“不是你让我和他多接触接触吗，我只是照做而已啊。”

“我是叫你接近他，谁叫你动不该有的念头了！”男子，也就是赫蒂尼公主同父同母的哥哥，玛塞拉皇室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弗雷德王子直起腰，在屋里大步来回走着，脸色铁青，赫蒂尼都能感觉他脸上的肌肉在跳动。

“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朋友？朋友！什么朋友这么见不得光要在夜里见面？还有，为什么你们几次交谈都要避开侍卫和女仆？讲什么这么有趣不如和我也说说？”弗雷德深知自己这个脑子里灌满海水的妹妹不能委以重任，但他自己有要事不能离开莫瑞纳，出使红珊瑚堡的机会他又不想让它落到他其他兄弟姐妹的口袋里，只能便宜了他这个亲妹妹。但谁想到这个不堪重用的家伙唯一一次大胆居然是把主意打在了这上面。

他和赫蒂尼的帐还没有算清：“我给你的人，是让你带着多打听打听未来红珊瑚堡与我们的合作意向，你居然敢在她的水里加魔药！赫蒂尼，你倒是胆子大了，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了！”

血液在血管里燃烧，这可是在那位殿下的成年礼上！本来按照计划，他们要借着庆典的氛围与对方商议一条北海航道的开辟协议。他让赫蒂尼带去的人里面有他自己很信任的一位谈判方面的专家，还有一个宫廷礼仪老师。结果没几天“礼仪老师”就因为他这个好妹妹的魔药上吐下泻一副水土不服的样子，普通的医生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开些药继续拖着。谈判专家呢，为了方便她自己的幽会被独自扔在了会客厅里。

书房内，弗雷德王子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杂碎面前这面镜子的冲动。

“给你一个机会，你们最后一次见面到底说了什么！不要拿你那套来糊弄我。”

“我们真的没有说什么。”赫蒂尼觉得很委屈，“前一天我们约定了要交换礼物，可是等我到了地方却没有看到他。”

“你确定是交换礼物？我怎么听你的侍女说，你的首饰盒里少了一枚母亲送你的蓝宝石戒指。”

赫蒂尼马上改口：“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庆典不是就要结束了吗，我很快要回莫瑞纳了，所以我之前几次见面都在暗示他订婚的事情。本以为他说的惊喜是想和我交换定情信物，我才拿走了那枚戒指，谁知道第二天他就失踪了。”

“订婚！你疯了吗！”弗雷德逐渐觉得眼前发黑，“你想和一条人鱼订婚？我的好妹妹，你是准备下半辈子都泡在水里还是让那位殿下爬到岸上来。”他真是太小看自己这个妹妹了，本来以为她只是想做对方的情妇，谁敢想她还想做红珊瑚堡未来的女主人。

“红珊瑚堡不是有特殊的……”

“那只是在待客期间，等庆典一过那座岛就会沉入水下。”他转头挖苦道，“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有足够的魅力说服几千条人鱼一直泡在水池里。”

红珊瑚堡只是人鱼群岛的其中一座岛屿罢了，珊瑚石灰质岛的特殊性在法阵的作用下可以催化珊瑚虫的生长和死亡使得地面缓慢地上升到水面上。并且配套建有方便人鱼游动的水道，这才可以同时短时容纳人鱼和其他陆地种族。但人鱼本就是属于海洋的种族，不是为了迎合这位小殿下的爱好哪个人鱼愿意在这种地方呆上半个月。

“还有呢，你快给我再想想他有透露过别的什么吗？”如果能帮忙快点找到这位殿下，说不定还能挽回一点余地。

“真的没有了！”赫蒂尼也快被逼到绝境了，他们在搜查期一直被软禁在使馆，除了送饭的人鱼什么人都不允许进出。按理来说早就有人能查到之前他们交往的事，但是却没有人来问责，让她的心被一根绳捆紧，又像吹胀的气球，随时会爆。“求求你了哥哥，你能不能派人来接我回去，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弗雷德当然知道不是她做的，所有人都知道。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抓不到元凶，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替罪羊。到那时，如果有必要，赫蒂尼将成为玛塞拉的弃子。

赫蒂尼没从她哥哥的眼睛里找到她想要的答案：“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想被关进水牢里，我要回去……”镜子那头的人缓缓滑落，跪坐在地上。

“先这样吧，你安静地呆着，没人来问你你就什么都不要说，知道了吗？”弗雷德准备中断通讯了，他接下来还要去会见那些闻讯而来的大臣们，以及最重要的，他要想想该如何向他们的父亲，玛塞拉的帝王交代。

预感到最后的希望也要离她而去，赫蒂尼爆发了：“那我能怎么办！一直以来都是你让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现在我也想自己争取点什么，反而全变成我的错了！”

弗雷德脸上的表情终于变成了厌烦：“你还有一个公主的样子吗，你这样乱叫有什么用，是想把陛下叫来，还是把我们的好大哥叫来？”

“我要死了你也别想好过！我就说都是你指使我干的，全部都是你的主意！”

“够了，闭嘴！”弗雷德气得脸色发紫，抓起桌上的一瓶墨水砸向墙。他的力量比普通人更加强大，这一下直接砸烂了悬挂在墙上装饰用的鱼缸，水缸里的水顺势沿着墙壁流下，打湿了地毯，其中有一只巴掌大的透明物体飞溅到了这位暴怒的王子脚下。

“滚进来收拾干净！”很明显他并没有看到这个小东西，一脚踩在了上面。

那个被迁怒的生物，一只在鱼缸里潜伏了几乎十年的灯塔水母就这样被无情地踩碎了。伞面与触手分离，很快被地毯吸收了，红色的消化器官裸露在空气中，里面还参杂着坚强抽动的黑色杂质。这只可怜的灯塔水母，靠着反复的生殖和分化在水缸里已经重生了数十次，估计它也没想到会以这么意外的方式终结自己的一生。

……

贝洱村，一条通往灯塔的小路上。

莫诺用手捂住了血肉模糊的眼眶，一段有些模糊地记忆忽然涌向他的大脑：

一个女人挥动着手臂，让头能浮在水面上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就在眼前的不远处，她看到了一个圆滚滚的形状，她废了很大的力气，将自己拉出水面。这几个空酒桶被风暴的怒潮所席卷，也是她能紧抱不放的救命稻草。她将一个幼小的襁褓放入其中一个桶中，死死地抱着，下方一直有股力量将酒桶托起，这是她微弱的天赋在燃烧。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但风暴渐渐平息，迷雾也豁然开朗。饥饿和脱水令她虚弱无比，抓着木头的手开始松脱，不断有海水倒灌进木桶中，一只水母也随着海水一起被装进桶里，但她已经没有力气把它捞出来了。

“它是纯黑色的。”

这是女人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疲倦随即将她卷入了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