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我在横滨当好人 第9章 第 9 章

消毒水混合着陈旧血液的冰冷气味，是余梵从无边黑暗中挣扎苏醒时最先捕捉到的信息。

视野缓慢聚焦，惨白的天花板和刺目的顶灯映入眼帘。余梵微微转动眼珠，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了，这里不是医院……是港口黑手党的医疗室。

妈妈不在身边……这个认知带来一阵的失落，旋即又被庆幸压下——至少妈妈是安全的。然而，那份深埋心底的难过与悲伤，如同冰冷的海水，无声地漫过心防。

太宰治难得安静，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摊在膝盖上的那本《完全**》，缠着绷带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暖黄的床头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时的轻佻，多了些沉静的疏离感。

余梵莫名觉得这才是这个少年的真面目。

“啊，你醒了？”太宰治仿佛头顶长了眼睛，头也没抬，声音依旧是往日那副懒洋洋的调子，“再不醒，某个小矮子怕是要把医疗室的地板都踩穿了，哭鼻子也说不定哦~”

余梵无心应对他的调侃，她的注意力全在脑海里云轻轻语速飞快地讲述上。

云轻轻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总之，中原中也把你交给医生后，就被森鸥外紧急叫走了，太宰治留在这里……大概是监视？】

“喂——！”太宰治合上书，鸢色的眸子终于转向她，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悦，“小梵，你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这么无视我，我可是会伤心的。”

剧烈的疼痛不断从腹部传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不过最让余梵关心的还是云轻轻对现阶段剧情的总结。

虽然她突兀的出现在剧情中，但是剧情并没有因为“蝴蝶效应”而有什么大的变化，相反，一切都向回归正轨一般。

兰波死亡，羊与中也“决裂”（如果被迫上学也算），中也加入□□。从结果来看，一切都还是原样。

如果剧情的力量这么厉害，那即使有了外来之人云轻轻不还是必死无疑。

巨大的危机感压倒了余梵的理智。

她必须去确认一件事——死亡，这个最不可逆的节点，是否真的无法被撼动？！

不顾腹部的剧痛和身体的极度虚弱，余梵猛地掀开身上的薄被，挣扎着就要下床，动作牵扯到伤口，让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前阵阵发黑。

“喂！你干什么？！”

太宰治皱眉，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按住她。但余梵的动作快得出乎意料，她像一尾滑溜的鱼，忍着剧痛猛地一缩，避开了他的手。

【轻轻！】

余梵在意识里呼唤，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决绝。她有很多话想说，关于恐惧，关于宿命，关于那渺茫的希望……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指向一个验证。

【……带我去兰波死亡的地方！快！】

借着云轻轻的指引和一股近乎偏执的意志力支撑，余梵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一片像是厂房的废墟里。

她苍白着脸，呼吸急促，冷汗浸湿了额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太宰治紧随其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脸上惯常的轻浮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探究和凝重。

这个女孩身上的谜团，越来越有趣，也越来越危险了。

余梵走到死去的兰波身旁。

冰冷的月光勾勒出他失去生机的轮廓。

“兰波先生……”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温柔，眼神却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被写死的角色……愿不愿意……反抗一下神明呢？”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绽放出一个苍白而诡异的笑容。

云轻轻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尖叫起来。

【等等！小梵！你想做什么？！】

太迟了！

余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她不顾一切地催动了能力！无形的力量以她为中心瞬间扩散！目标精准地锁定在地面上的兰波！

嗡——！

下一秒，令人惊骇欲绝的景象发生了！

兰波身上的致命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无踪，青灰色的皮肤恢复了血色，胸口甚至随着微弱的呼吸而起伏！

他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

余梵拉动了兰波的进度条让他身体状态回到了重伤前一秒。

一秒、两秒、三秒。

果然只有兰波自己的时间回到了过去，时间错位使得兰波成功活了下了。

“呃……”兰波发出一声无意识的低吟，浓密的睫毛颤动着，缓缓睁开了那双带着迷茫和巨大空洞的金绿色眼眸。

他困惑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近在咫尺、脸色惨白如鬼、摇摇欲坠的余梵身上，接着又看到了她身后不远处，脸上第一次露出真正意义上震惊表情的太宰治。

“梵？我……”兰波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巨大的困惑，“这是……怎么回事？”

余梵的身体晃了晃，腹部的伤口因剧烈运动而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绷带和病号服。

剧烈的眩晕感和灵魂被强行撕扯般的痛苦让她几乎站立不住。但她看着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兰波，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混杂着疲惫、疯狂、痛苦以及……一丝验证成功的扭曲笑容。

她伸出手，指尖因脱力和剧痛而颤抖，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宣告般的蛊惑：“兰波先生……欢迎回来……”

余梵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现在的你……可是……完全脱离了……‘命运’了呢。”

她的目光越过兰波，仿佛穿透了仓库的墙壁，看向某个虚无缥缈却又沉重无比的存在。

太宰治脸上的震惊缓缓褪去，鸢色的眼眸深处翻涌起前所未有的、浓重如墨的探究与一种冰冷的审视。他紧紧盯着余梵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看似懒散无害的少女。

起死回生……这能力……太珍贵了！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冰冷而充满算计的弧度。

看来……死亡并非不可逆转的节点。余梵在剧烈的眩晕中，意识却异常清醒地想着。

但是，需要更多的样本，更多的验证，毕竟，轻轻是主角，是“剧本”的核心，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啊。

现在是凌晨，距离余梵被太宰治重新带回□□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冰冷的月光透过医疗室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冷冽的方块。

余梵虚弱地闭着眼睛，因疼痛还皱着眉，她想要休息但是脑子异常清醒。纷乱的思绪如同杂乱的毛线团，在脑海中疯狂缠绕、打结。

昨天发生的一切——夺枪反杀时身体的“自动操控”、验证死亡时的疯狂执念、复活兰波时的孤注一掷，每一幕都带着强烈的非我感。

她仿佛被两股力量拉扯：一个是她熟悉的、来自三次元的她自己；另一个，则是那个被虐文世界塑造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白月光女配。

之前这感觉一直被余梵下意识忽略，导致它们现在集中爆发了。

【轻轻，还在吗】

云轻轻回应的声音前所未有小还带有一丝小心翼翼。

【在……一直都在。疼得厉害吗?我再试试调低点感觉?】

【还好……就是感觉好累，脑袋要炸了，这次……玩脱了】

余梵开始不受控制的陷入回忆。

【我当时夺枪反杀的时候脑子里其实一片空白，身体好像不是我的一样，那些动作，快得吓人像被什么东西操控着。我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倒下的。

现在想想好险。万一打偏了?万一他还有同伙补枪?万一中也来不及救我?我当时..只想着不能拖累中也，不能让他因为我被威胁，结果自己差点嘎掉】

余梵睁开眼，眼神迷茫甚至带点恐惧。

【还有突然想验证死亡的时候，我好像不是我自己了，那个念头一直控制着我，让我感觉自己离那个女配的人设更近了一步。

我怕，怕最后不是我们改变了命运，而是我变成了命运的一部分。我怕我失败了，真的变成那个女配，这样我就没办法改写你的结局】

那份深埋心底的、对自我异化的恐惧，此刻**裸地摊开。

云轻轻沉默片刻，声音哽咽。

【对不起，小梵。真的对不起。我一直太想当然了。仗着有阿姨的保险，就把这里当成了一场大型沉浸式追番现场。看帅哥，打卡名场面，吐槽剧情我满脑子都是这些。

我觉得你那么厉害，有异能，有夏目老爷子帮忙肯定不会真出事。看到那把刀捅进你肚子里，看到你流那么多血，看到你倒下去，我当时感觉我的世界都塌了。什么名场面!什么帅哥!都见鬼去吧!我只想你能好好的!】

云轻轻突然重新编辑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不再是Q版像素风，而是她“正常”的样子，她伸出手，做出一个想要握住余梵手的动作。余梵微微收拢掌心，两人的“手”像穿模一般彼此穿过。

余梵微微勾起嘴角。

【感受不到温度呢，轻轻，我们触碰不到彼此】

【是的，你去到了一个我无法触摸的世界，我什么都做不了。但小梵，从今天起，我会更认真地研究这个破系统！定位、信息检索、奖励机制……只要能用上的功能，我一定榨干它！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去冒险了！】

余梵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的疲惫。

【你的道歉我收了，不过，如果没有轻轻的话，我一定会疯掉的吧。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小说世界，一直以来都谢谢你了】

云轻轻不自觉的别过脸去。

【哼，和我打感情牌是吧！我可不会感动的痛哭流涕的！】

余梵脸上绽放出笑容，她试图驱散沉重的气氛。

【话说，我这个脑子被轮回影响的时不时就被女配思想顶号，算什么？算精神病？毕竟精神有问题】

【不对，你这是脑子一抽一抽的，是间歇性脑抽！属于突发性、一过性脑神经短路！】

【脑抽？脑抽！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哪个点抽中了余梵的笑点她开始轻声笑起来，结果这一笑牵动了伤口，余梵立刻疼的四牙咧嘴。

【行了行了，脑抽别笑了，要不然伤口又裂开了，我替你笑，哈，哈，哈】

听见云轻轻不带感情的捧读笑声余梵更想笑了，但是为了伤口她忍住了。

【唉，现在太宰治都知道你的能力了，你还藏什么？直接一键恢复出厂设置吧，别给自己找罪受了】

余梵看着天花板和自己头顶的吊瓶思绪有一点发散。

【其实，我还挺喜欢躺在病床上的】

作为虐文白月光，她从小身体素质就差，小学时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为此，妈妈余霞若直接把办公用品搬到了她的病房里。后来开始校园剧情，身体才好转，妈妈也不能再出现在她身边了——一旦出现，就会变成男主威胁她的工具人。

那段躺在病床上，妈妈就在不远处的时光，是她和妈妈为数不多的、平静的港湾。

虽然妈妈常常工作得忘乎所以，连她的吊瓶打完了回血了都没发现，害她被护士念叨……但这些被时光冲淡的回忆，却成了她最坚实的精神支柱。

【啊？行吧行吧，我把痛觉调成0，你好好休息吧，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的脑回路，你喜欢住院，爸爸喜欢吃苦药，都是怪胎】

好好听话的余梵没一会就陷入了梦乡，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而规划好“宏图大业”的云轻轻则开始“挑灯夜读”认真研究系统功能和重温番剧剧情。

她还如临大敌的写好了好几个应对森欧外质问余梵异能的应对方案，不过看起来都不是很可行就是了。

果然，废物开始努力就会变成努力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