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我在横滨当好人 第14章 第 14 章

深夜的横滨褪去了白日的喧嚣，街道空旷，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空气微凉，带着海港城市特有的咸腥气息。白日里热闹的商店街此刻一片沉寂，只有零星几个居酒屋还亮着灯，传出模糊的谈笑声。

余梵租住的公寓里。

“咕噜噜……”

胃发出不甘寂寞的抗议。

【轻轻！我恨你！】

余梵把自己埋进枕头里，试图屏蔽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

太丧心病狂了！云轻轻在得知她为了减肥晚餐只啃了一个全麦面包后，竟然对她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美食探店视频轰炸！

翻滚的红油火锅、金黄酥脆的炸鸡、晶莹剔透的虾饺、汤汁浓郁的拉面特写……每一帧都在无情地挑战她脆弱的意志力。

【酸的！！绝对是酸的！】

云轻轻得意洋洋的吃着自己用代码生成的街边垃圾食品。

【嘿嘿嘿，别减肥了！要不要出去觅食吧！】

余梵闷声拒绝。

【……不要。你绝对不会诱惑到我的！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死外面……】

屏幕适时地跳出一段高清慢镜头：孜然粉洋洋洒洒地落在油亮喷香的烤串上。

搭配bgm：“晚安，玛卡巴卡~”

“咕咚。”余梵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理智的弦，啪地断了。

【……真香！】

十分钟后。

现实给了放弃减肥计划的余梵沉重一击。

几天的悠闲生活让她忘记了身处高危城市的事实——这里的店铺，晚上大多是不开门的。

余梵站在紧闭的店门前，夜风让她打了个激灵，空瘪的肚子叫得更欢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沿着街道走去，目光扫过一家家打烊的餐馆、拉下卷帘门的甜品店……绝望感悄然滋生。

横滨的深夜，对吃货实在不够友好。

罪魁祸首云轻轻的声音带着心虚。

【那个……要不……便利店？买个泡面？四舍五入也算】

余梵认命地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不远处那家24小时营业，如同深海灯塔般散发着惨白光芒的便利店。

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清脆的电子音“いらっしゃいませ”响起。

店里带来了混杂着关东煮汤汁、炸物油脂的味道。这个时间点，店里只有一个穿着制服、打着哈欠的店员在整理货架，以及……收银台旁边的热食区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门口，正在关东煮的格子里挑挑拣拣。

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质感上乘的黑色休闲西装，外套随意敞着，内里衬衫的领口也松开了两颗扣子，透着一股不拘小节的随性。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头即使在便利店灯光下也闪耀着夺目光泽的灿金色短发，打理得极有型，连后脑勺的弧度都透着精心抓过的痕迹。锃亮的黑色切尔西靴踩在光洁的地面上。

云轻轻无情嘲笑。

【哈哈哈小梵你和他像是两个图层的！哈哈哈哈，你好潦草啊！】

本来余梵根本没有在意那个男人，听见云轻轻的笑声下意识撇了一眼。

【哪来的精神小伙？】

【吼！别随便给别人贴标签，二次元的黄毛那是黄毛吗？那是……唉？好像就是黄毛哈……】

余梵随手拿了包泡面到前台结账。

那个人似乎选好了，端着一个堆满了各种丸子和萝卜、鸡蛋的纸杯，转过身也准备去结账。

两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了。

余梵：随手套的旧绿色外套、淡黄色睡裤、洞洞鞋、刘海翘起、睡眼惺忪——标准的颓废家居少女。

金发青年：虽也随意，但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发型一丝不苟，即使在深夜便利店也自带一股张扬的气场，仿佛刚从某个时尚派对或高级俱乐部出来。

两人形象反差之大，让空气凝固了一瞬。

阿呆鸟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浓浓的兴趣取代。他上下打量了余梵一番，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极具感染力、甚至带着点顽皮的笑容。

“哟！”他率先开口，声音是那种带着点磁性又很明亮的男中音，在安静的便利店里格外清晰，“深夜觅食的同道中人？还是……离家出走的小朋友？”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但并没有恶意，更像是一种自来熟的好奇。

余梵一脸无奈：“本来失眠听雨声助眠，结果朋友说‘你听这像不像炸鸡下油锅的声音’，越听越饿！她还循环播放美食视频轰炸我……”

“噗。”阿呆鸟没忍住笑出声，端着香气四溢的关东煮走近几步，“泡面？在这种美好的深夜？”

他夸张地晃了晃手里的纸杯。

“不来点热乎的？关东煮可是便利店之魂啊少女！”

余梵摇摇头。

“不了，我买了食材打算明天煮了吃……对啊”说到这里余梵仿佛如梦初醒，她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不把它煮了吃了……”

情到深处余梵还不自觉的捂脸懊悔。

阿呆鸟觉得这少女实在奇特，不仅穿着居家服就出现在横滨危险的夜晚，更像一只懵懂闯入黑暗世界的小鸟，对周遭的危险毫无知觉。

两人又简单交谈了几句。他的态度过于自然热情，仿佛两人是相识已久的朋友分享美食心得，全然无视了初次见面的尴尬和余梵那身格格不入的装扮。

突然回过神来的云轻轻一拍脑门。

【等等！金毛！跑车！帅哥！这绝对是阿呆鸟！旗会的阿呆鸟！小梵！这是重要目标人物之一！自然点！我们和他打好关系】

【不了，还是回家煮泡面来的实在】

结完账，余梵自然的和阿呆鸟挥了挥手道别："拜拜啦，关东煮先生。"

阿呆鸟也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纸杯："拜拜，睡衣小姐。下次见面希望不是在某个麻烦的案发现场哦~横滨的夜晚，可是很精彩的。"

他眨了眨眼，语气轻佻，但那句“案发现场”和“精彩”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黑暗世界人士的意味深长。

看着阿呆鸟推门离去的背影，融入外面更深的夜色，余梵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外套。

一丝微弱的警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余梵心底漾开一圈涟漪。

第二天的下午。

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在略显陈旧的公寓楼道里。余梵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踩着台阶。她刚和与谢野晶子结束了一场出乎意料愉快的购物，收获颇丰。

此刻，她身上不再是那件急需淘汰的深色外套，而是换上了一件崭新的、明黄色的连衣裙。

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仿佛在发光。脚上是一双简约的黑色小皮鞋，透着少女的乖巧。

最惹眼的是她精心打理过的乌黑长发，用几个鲜艳的草莓造型小卡子别在耳侧，平添了几分甜美俏皮。精心编过的发辫垂在肩头，显然出门前是认真打扮过的。

就在这时，楼道上方传来脚步声。

余梵下意识抬头。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斜倚在她公寓门边的墙壁上，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低着头，额发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睛。他穿着标志性的黑色西装马甲和修身长裤，脚上是那双锃亮的皮鞋，与这老旧楼道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存在感。

是中原中也。

他似乎等得有点久，姿态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慵懒，但那份熟悉的、如同绷紧弦般的力量感并未消散。

听到歌声和脚步声，他立刻抬起头。

中原中也的眼睛微微睁大，视线像是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附在余梵身上。阳光穿过楼道尽头的窗户，恰好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那明亮的黄色裙子，精心编过的发辫，还有那几颗俏皮的草莓发卡……她整个人都在发光，美得有些不真实，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穿着校服或病号服、带着点苍白和疲惫的少女判若两人。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跳在胸腔里漏跳了一拍，随即又擂鼓般重重敲击起来。一股陌生的、带着暖意的热流猝不及防地冲上耳根。

余梵也愣了一下（其实是被中原中也帅到了），随即扬起一个比阳光还要明媚的笑容：“中也？好巧啊！”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中也像是被惊醒，猛地回神，强行压下心底的悸动，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咳……不巧，我在等你。”

中原中也的话语刚好和云轻轻戏谑的气泡音重叠。

【不巧~我在等你~】

当然，我们的中原中也同学绝对没有云轻轻那份“油”！

被云轻轻逗笑得余梵没忍住在，中原中也面前捂嘴笑到。

中原中也一时间有一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余梵也很快收敛表情：“没有，没有，中也来找我玩我很开心哦。”

【谢谢你，以后我再也不会说“好巧”两个字了】

【宝~~贝~~】

中原中也耳根子的红都快转移到连上了，他立刻转移话题：“哦。你去哪了？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

“啊，刚和朋友逛完街回来。”余梵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她看着中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等很久了？怎么不打电话？啊……我好像没手机……”

说到这个，余梵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像个“原始人”一样一直没有手机！

中原中也顿了顿，随后自然地开口：“正好，跟我走一趟。”

“啊？去哪？”余梵茫然。

“给你买个手机。”中也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横滨，没个联系方式太危险了。万一……万一又像上次……”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余梵明白他指的是悬崖那次的绑架。他钴蓝色的眼睛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随即被一种“必须解决这个问题”的坚定取代。

“诶？现在？”余梵看了看手里的袋子，又看了看中原中也认真的眼神。

“好吧，中也说得对。不过……你等我一下好不好？就一分钟！”她晃了晃钥匙，眼神亮晶晶的，“我把东西放进去，顺便……收拾一下”

她指了指自己因为走路稍微松散了一点的发辫。

中也看着她明亮的笑容和期待的眼神，耳根的热度似乎又升高了一点。他抿了抿唇，侧身让开楼道。

“……快点。”

“很快！”余梵像只快乐的小鸟，飞快地打开门闪身进去。

门没有完全关上。

中也站在楼道里，隐约能听到里面轻微的脚步声、放下东西的声音。接着，是塑料小盒子打开的轻微“咔哒”声。他几乎能想象她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枚可爱的草莓发卡重新别好，再仔细整理发辫的样子……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果然，不到一分钟，门再次打开。

重新出现的余梵，发辫果然梳理得更加精致服帖，草莓发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整个人焕发着精心准备过的甜美光彩。她脸颊因动作快而微微泛红，眼睛亮得惊人：“好啦！我们走吧！”

中也看着她光彩照人的样子，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率先转身下楼，脚步却刻意放慢了等她跟上。

阳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将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拉长，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少女的清新香气。

她……喷香水了吗？中原中也心中暗道。

如果余梵知道中原中也的想法的话就会告诉他：嘿！花露水了解一下！

手机店里，灯光通明，玻璃柜台里陈列着这个年代的主流通讯工具——清一色的翻盖手机，造型各异，色彩缤纷，但功能都显得颇为“复古”。

余梵好奇地趴在玻璃柜台上，目光扫过那些陌生的“古董”，内心的小人已经开始疯狂吐槽。

【轻轻，看到这些……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线真的好早啊！我开始怀念我那能刷短视频、打游戏、拍照美颜的智能机了！】

【……知足吧，至少不是大哥大。不过确实，这差距……啧啧啧。】

营业员热情地介绍着几款主打机型：“小姐，这款是最新上市的，带和弦铃声！还有这款，翻盖设计非常流畅，天线是隐藏式的……”

余梵听着那些在她听来颇为“原始”的卖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兴趣。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一款小巧的银色翻盖机上，指着它：“就这个吧。不知道能不能玩贪吃蛇？”

中也本来正抱臂站在一旁，目光时不时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听到她这跳跃性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带着无奈又觉得她可爱的笑容。

“……应该能吧？这种基础游戏应该都有。”他顿了顿，看着营业员，“就要这款银色的。号码也一起办好。”

营业员立刻应声去准备。

很快，崭新的银色翻盖手机和一张SIM卡就交到了余梵手里。小巧冰凉的机身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充满了“时代感”。

中也看着她摆弄新手机，一只手翻开盖子又合上，脸上带着新奇又有点嫌弃？的表情，只觉得心底某个角落软软的。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他的黑色手机——款式更硬朗一些，但同样是翻盖。

“我的号码存一下。”中也的声音低沉，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味道，但仔细听，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报出了一串数字。

余梵的手指在小小的按键上笨拙地按着，好不容易才把“中原中也”四个字和那串号码存进了通讯录的第一个位置。

看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她抬起头，对中也露出了一个的笑容：“存好啦！中也，谢谢你！”

“……嗯。以后有事，直接打给我。”

“知道啦！”余梵把新手机收进口袋，“对了，中也晚上有安排吗？没有的话要不要去我家吃饭吧，我做关东煮。”

中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邀请。他看着余梵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微微颔首，钴蓝色的眼睛在楼道渐暗的光线下显得深邃：“……嗯。”

两人边说边走出手机店，夕阳的余晖将街道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中也指了指自己的黑车，示意余梵上车：“我送你回去吧。”

余梵笑着和中原中也一起坐到车后座上。

车门关闭，狭小的空间里，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花露水的清新气息再次萦绕在中也鼻尖。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目光投向窗外，心跳却比引擎声更清晰。

车窗外，横滨的街景缓缓后退，暖色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将两人的侧脸映得格外柔和。

公寓不大，但整洁温馨。

余梵手脚麻利地烧水，她拿起灶台上的水壶准备烧水泡茶，目光扫过柜子上那个印着精致法文标志的牛皮纸袋——兰波送的伯爵茶还静静躺在里面。

指尖在袋子上停顿了一瞬，一丝复杂的情绪掠过心头，但很快被她压下。

处理食材的期间她和云轻轻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你说，这算不算“预知菜”？】

【好啊！你拿预制菜招待我男神啊？】

【唉?你男神还是他啊？我以为你爬墙了】

【不，其实是爬回来了】

余梵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笑容。

【好好，我们的墙头草兼海王】

……

相比喋喋不休的两人，中原中也则是安静地坐在小小的餐桌旁，目光偶尔扫过余梵忙碌的背影，又快速移开，落在窗外的暮色上。空气中很快弥漫起关东煮特有的、温暖鲜甜的香气。

“好啦！简单版关东煮完成！”余梵将热气腾腾的小锅端上桌，又拿出两个碗筷，“尝尝看？虽然肯定比不上店里，但热乎乎的。”

中也看着碗里漂浮的食材，又看了看对面余梵亮晶晶的眼睛，拿起筷子。汤汁清爽，食材入味，带着家常的简单温暖。

两人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暖黄的灯光下，气氛有种奇异的平和。

“味道不错。”中原中也放下筷子，简短地评价道。

“是吧！”余梵开心地笑了，“下次再请你吃别的！”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窗外的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中也站起身：“不早了，我该走了。”

“嗯，拜拜。”余梵送他到门口。

“手机，”中也站在门口，回头看她，“记得充电。有事……打给我。”

“知道啦。”余梵笑着挥手告别。

看着中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余梵才轻轻关上门。她靠在门后，收起了笑容。屋子里仿佛还残留着关东煮的香气和他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