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毛毛七八岁时,村子开始频频出现一些异状。
有人打水时在井中看见了不属于自己的倒影,有人青天白日在村口桥下看见乱石混着白骨,更甚有樵人夜归,声称撞见了丑陋山魈。
孩童的好奇心最是强烈,他们不同于大人们的忧心忡忡,总在第二日聚在一起时,隐秘而憧憬地提起这些诡秘异事,犹以一个名叫小荷的孩子为甚。
一般的女娃,爱娇爱俏,她却不同,总对那些神鬼故事满是憧憬向往。听说小女娃一两岁时曾有过离魂之症,病愈后,就终日与人有鼻子有眼地倾诉自己魂魄离体时的所见所闻。如今怪事频出,更是一夕间成为了孩子们当之无愧的头。
毛毛是不大信这些的,他打记事起,似乎从没撞上过一件不能解释的奇异诡事,而今日日上山下水,奔跑林间,连传说中最具人形的枭阳也未曾见过。
小荷道:“村里的大伙儿,大半小时候都见过不干净的东西。你看小白,他还在尿榻的时候,就见过一只大鸟。”女孩抬手扇动了两下,张牙舞爪道,“那鸟比他还大好几倍,足足长了九个头!尖尖的嘴,扑过来就要把他从他爹娘怀中抓走。”
小白拍拍手:“对!对!后来村长爷爷说,那叫鬼鸟,专抓别人家喜欢哭闹的小孩吃!”
其他孩子打小都或多或少听父母提起过,闻言纷纷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毛毛没见过,更没听说过,只好回家屁颠屁颠去问哥哥。
天已渐渐热了起来,莫雨厌烦往人堆里扎,十天里九个半喜欢独自一人在阴凉处盘着,闻言打着蒲扇,恹恹道:“什么鬼鸟,就是大点的乌鸦。还九个头,丫头片子怎么不去扬州城说书算了。”
毛毛又颠颠折返回去,原话奉还打了小荷的脸。
小荷哪能受这气,拉着他先去看了那闹鬼的水井,只瞅一眼,小丫头便捂着脸惊叫跑开。
毛毛:“???”
他不信邪,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只能瞧见自己一张圆滚滚的脸,左看右看,还很是有点可爱。
小荷又带他去看桥,桥下流水淙淙,清澈见底,岸石被冲刷得发白,日光下,几颗透着碧莹莹的色彩。至于山魈,一群孩子从日出蹲到日落,除却被各自父母带回去喜提一顿毒打,更是无迹可寻。
如此一通折腾,毛毛对小荷的说辞更加不信。小荷却也不气馁,隔日依旧在大榕树下等他到来。
这次,她带上了一兜沙,一块模样奇特的木板。
毛毛好奇:“这是做什么。”
“扶乩。”小荷露出一个势在必得又神秘兮兮的表情,“这次,定要请个厉害的来让你看看!”
说罢,她将沙子厚铺在地,把木架一头插入沙中,自己用食指扶于一端横木,又示意毛毛伸出手,以同样的姿势扶住另一端。在两人合力下,尖锥一头维系着平衡,稳稳当当插在沙土中。
小荷闭上眼,轻声道:“紫姑紫姑,聆女诚愿,请侬降身,慈予示众。”
围观的一众孩童大气也不敢喘,任一阵又一阵微风拂过,尘沙静静,没有响动。
小荷念了三遍,睁开眼,继续问道:“世有妖邪,是也不是?”
始终平静的木锥有了微末偏移,毛毛大为惊讶,只觉手中横木莫名自生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推动着他在沙中歪歪扭扭写下了一个大字:“是”。
众伙伴惊呼,小荷腾出手擦了擦额头,做出个“看吧”的表情。
她继续问道:“村中异事,与妖邪有关,是也不是?”
横木又动起来。这次毛毛使上了自己的力气,他人虽小小个,力气却打小就比同龄人大出许多。两相博弈下,只见这次地上的字歪歪扭扭,以轮廓粗浅分辨,似乎还是个“是”字。
玩伴们一时哗然,毛毛猛地一松手,仍在保持着较劲的小荷不及收力,整个人向前扑倒在沙土上,摔了个灰头土脸。
毛毛:“哦!你作弊!”
于是那哗然又变成了哄笑。
小荷爬起身,怒道:“笑什么笑!这世上是真的有妖怪啊!”
小白:“回家吧小荷,回家吧。”
还有孩子道:“哎,要是莫雨哥哥在就好了,他胆子大,说不定真能带咱们找到山里的妖怪。”
说到这,毛毛倒有些发愁:“莫雨哥哥最近不知怎么了,整个人总是恹恹的,许是生病了吧,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了。”
小白赶忙道:“那一会儿咱们去看看他,带上小月姐姐。”
毛毛:“那好呀!”
被忽略在旁的小荷不大服气,拍拍身上灰尘沙土,正要说些什么,忽觉一阵阴风穿身而过,透骨入髓,直让她打了个寒战。
毛毛也蓦地弯下腰,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小白关切道:“你怎么啦?”
“不、不知道……”毛毛直起身,面色茫然,“突然就觉得好冷……”
有孩童突然尖叫起来:“你们看!”
众人回过头,只见方才失了支撑歪斜在旁的木片忽笔直站立,无人相扶便稳稳插入沙中。而后,兀自在沙中动了起来!
尖锥越书越快,不多时就将沙土写满,无一例外,俱是触目惊心的“杀”字。
杀杀杀,杀杀杀……
小童们大惊失色,有胆子小的当场哭了出来,小荷面色时白时青,十分难看。正不知如何是好,从旁猛地飞出一腿把那发癫的木片踹飞数尺,继而迅雷不及掩耳、连蹦带跳将沙土与字迹踩得一塌糊涂。
这主人犹如神兵天降,又举起一块大石头,一下一下,彻底把作祟的木片砸了个稀巴烂。
连小荷也呆住了,看着平素皮薄心软最容易被捉弄的毛毛,此刻高挽袖子举着石块似有万夫莫敌之勇,傻眼了。
一气呵成打完连招,毛毛长舒一口气,麻溜扔了手中石头,板起脸对众伙伴嘘声道:“今天这件事,不准同人乱说,否则小荷就要挨打了,知道吗?”
众伙伴:“知、知道了……”
众人拥有了共同且不能说的秘密,捂着嘴,心事重重地各回各家了。
但这事并未就此迎来终结。
第二日,小荷失踪了。
最初,不过以为是孩子贪玩,或是生了恶作剧的心思,可一众大人上山入林寻觅两日无果后,这件事便不得不与诸日异状产生关联。
小荷是阮氏的女儿,因这件事,阮家就此罩上了一层阴霾。见阮氏终日以泪洗面,毛毛也唯有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于是一夕间,几乎是当日围观游戏的所有孩童都被父母不约而同关在了家中,毛毛更是喜提出生至今最厉害的一顿毒打,好好的屁股彻底开了花。
莫雨转了转手腕,蒲扇早已抽得四分五裂,索性换上了胳膊粗的棍棒。
打记事起,从没见他愤怒成这样。毛毛不由咽了咽口水,更往榻里躲了躲:“哥……”
这些年,名义上是阮氏夫妻照料二人,更多时候,是眼前这个毫无血缘的少年在充当兄长与父亲的角色。是以毛毛既喜欢他亲近他,却也莫名敬他畏他。
莫雨:“出来。”
见对方一再躲闪,他也不再废话,伸手便把人捞了出来,一棍稳准狠抽在屁股上:“小荷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有没有脑子?赶明她去死,拉你一起,你去不去??”
毛毛一蹦三尺高,一张白净小脸红得彻底:“哥、我错了!哥哥!我错了!”
“什么游戏都敢玩,知道自己招惹上的是个什么东西?”莫雨冷冷道,手下噼里啪啦不作停,“还和那东西对着干,能耐到你了。”
毛毛嗷嗷叫了半夜,把半个村的鸡狗都惊了,连年迈的老村长都捂着胸口来看到底是怎么个事,莫雨这才偃旗息鼓,隔着门劝退众人,又开始给他上药。
“这几天,不许出门。”莫雨余怒未消,还是那副十分冷酷的模样。
毛毛一脸冷汗混着泪水,可怜兮兮点点头,却又忍不住道:“小荷……还能找到吗?”
莫雨道:“生死有命,谁知道呢。”
“唉,阮家阿娘,眼睛都快哭坏了。”毛毛闭上眼,竟无比老成地叹了口气,恳切道,“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希望保佑小荷姐姐,早点回家吧。”
他这副模样,倒让莫雨的冷酷有些难以维系,他不自觉抽了下嘴角,为了掩饰,又不轻不重拍了那惨兮兮的屁股蛋子一下:“你又是哪路神仙,操这份闲心?”
毛毛被这么一拍,险些从榻上一跃而起,斯哈斯哈了半天,眼中又噙了泪:“莫雨哥哥!”
莫雨噗地笑出声,不多时,却忽伸手扶在额上,眉头紧蹙。
“怎么了?”见状,毛毛也不再呼痛,紧张凑上来,“又头痛了?不然还是让小月姐姐来看看吧!”
“……没什么。”莫雨将药放在床头,几乎有些仓皇地向外走,“你别跟过来,我出去一下。”
他忙不迭推开房门,逃也似奔进夜色中,毛毛那声满是不安与关切的“哦”便被他彻底关在了门那边。
密林沿着月下的山形勾勒出高低绵延的线条,倏忽飞鸟惊起,虎狼咆哮,彻底打破了夜的沉寂。巨大的身躯自阴影中飞快蹿出,一张血盆大口电光火石间咬住空中不及飞走的鸟儿。飞鸟不住挣扎,颈项却被尖牙洞穿,不多时便垂下头去。
巨蛇却并未就此吞下猎物,而是疯狂摆甩首尾,直将鸟儿撕扯得羽毛尽散,骨骼碎裂,迸成漫天血雾散开。
它沐浴在一片腥气中,瞳上一层薄薄的灰膜这才慢慢褪去。
自蛇头始,旧的皮囊已渐渐剥脱开来,一道卷边白痕于七寸边缘,新长出的鳞甲在月光下,显得光滑而冷冽。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巨蛇不见,山道之上,只有一身湿露,神色阴郁的少年。
他走下山,步履不停,来到了村中的大榕树下。
不必刻意去嗅,已有十分讨厌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棵榕树已有百年,气根盘绕相错,日成荫而夜汲月,早成了极佳的藏阴之所。
少年将手放在气根上,无数黑雾自他掌心蔓出,争前恐后探进根系之中。纠缠的老根吱呀呀向两旁散开,就如同打开了一扇大门,让出一条黑洞洞不知何往的道路。
莫雨抬步而入。
入目的黑暗不过一瞬,再一眨眼,冷月犹悬于顶,却在篝火映衬之下,显得无比惨白。
莫雨简单辨认了下,这里应是村以东,不甚远的山中。
林中道极狭,神色各异的人类头颅被作装点,陈列在道路两侧,这些面孔被定格在惊恐、震怒又或是不甘的情绪中,无一不扭曲非常,尽显狰狞。
越向内走,孩童嘶哑的惊叫哭喊愈是清晰。莫雨在一面皮帘后站定,脸上无甚神情与温度,只冷冷看着帘后的景状。
小荷被几条沾满血迹的筋绳牢牢捆着,披散着发,快要被吓得发疯。一臂之隔,断了头颅的四脚兽被缚于圆盘上,长着满头包和长尾巴的妖怪手拿尖刀,一下又一下,破入四脚兽的皮肉,将它割得鲜血淋漓,目不忍睹。
一旁正座上盘着个壮硕汉子,火光照亮他长椅后不停拍打着地面的粗长尾巴,虽看不清表情,却能品出十分兴奋的意味。
有□□弹跳着递上小食,细看来,竟是满满一盘连筋带肉的人骨:“董龙大王,如何?这丫头片子可以炮制了呱?”
董龙拿来根拇指在口中嗦了嗦,哈哈道:“不急,不急,这么生嫩的一张脸,还可以变得更好看点。”
“好嘞。”那癞蛤蟆道,“大王说怎样就怎样呱!”
莫雨听了半晌小荷此起彼伏的惨叫,打了个哈欠,想着不然先睡一觉,又听董龙道:“我与那刘洋小儿旧怨未解,也不知他寻了什么牛鼻子庇护,这些年来竟带着一村人就这么消失无踪。这次算托了这丫头的福,帮咱们引了路。如此恩情,可得好好报答……”
莫雨想:能管七十岁的老头叫小儿,这怨也委实够旧的。
众妖闻言,纷纷哄笑起来。
董龙口中嗦得响亮,似乎把小荷的惨叫当成了极好的下酒菜,又道:“只可惜当日那个小不点儿,瞧着倒是皮薄陷大有嚼头的,也不知怎的,偏感知不到他的气息……罢了罢了,来日屠了村子,还怕逃得了那小兔崽子么?”
人皮帘下,忽传来一阵笑声,在这呕哑嘲哳难为听的怪声中格外清泠出众。
“癞蛤蟆上青蛙,长得丑,玩得还挺花。”莫雨掀开帘子,“我得好好瞧瞧多大一张脸,屠村?就凭你?”
凭空杀出个不速之客,还如此出言讥讽,一群歪瓜裂枣登时便不乐意了,纷纷抄起家伙团团围了上来:“哪来的小兔崽子呱?怎么进来的?怎么说话的呱?!”
一片此起彼伏的呱声吵得人脑仁儿生疼,其间还夹杂着小荷绝境逢生的惊喜大叫:“小雨!是不是爹娘他们来救我了?!”
莫雨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她,看着董龙,比出个小指来:“啊,原来不是癞蛤蟆,是只小壁虎。”
“……”董龙道,“小子,你又是什么根脚来的?”
少年笑了笑,一身黑气陡然无抑,火光照亮的四方人皮帘上,无数或大或小的影子如吐信黑蛇,蜿蜒缠绕上众妖的影子。
莫雨:“你祖宗来的。”
话音落,所有蛇影同时出动,纷纷咬向壁上影子,众妖便就真的如同被毒蛇咬中一般,纷纷捂着颈项痛苦万分地倒了下去。
小荷骇然,忽觉周身束缚一轻,有小蛇悄悄爬上身,将她手足的绳索尽数咬断。
少年站在她不远处,一张脸在火焰中晦暗难明。
小荷惊疑不定道:“你……你也是妖怪……?”
“往西就能回村子。”莫雨冷道,“再被抓住,没人管你。”
小荷咬唇:“可是你……你一个人……”
董龙拍案而起,内力震得一旁几人环抱的粗桩猛地飞起,于空中连转了几圈,又被他稳稳接住:“我乃十二连环坞总舵主宫傲麾下大将、八角寨寨主董龙!小子,东海的水族,你也敢惹?”
莫雨喝道:“快滚!”
黑风卷地,小荷再不及说些什么,便被吹得远去。
眼见再无顾忌,黑风渐大,彻底将少年淹没,不多时,层层墨色中腾升起只庞大如舍的蛇头,红瞳冰冷,嘶声道:“一只东海的王八,我当是你什么了不得的亲戚。”巨大的蛇尾鞭子般重重拍地,顷刻所有物什原地震起,连带着董龙也一个起落跌在地上。
对方怒吼一声伏于大地,本就极长的身躯又猛地拉长,脊背微微凸起,生出盔甲般的鳞甲与骨板。再张口时,原本人类的嘴唇早已长逾数尺,两边轰然裂开,露出两排细密尖锐的牙齿。
巨鳄身躯庞大,却迅捷灵敏,与巴蛇缠斗,竟也打得有来有回。
两只庞然大物搏命良久,生灵皆远远避退,唯恐被卷入祸事之中,连大地亦为之颤震。
“你与我同为一族,本不必如此以命相搏。”鳄类爆发力强,但生性如此,总归无法支撑太长时间。眼看天光将至,巨鳄便道,“各退一步,来日村子里这些口粮大家各占一半,如何?”
巴蛇嗤道:“谁要同你五五分?”
巨鳄:“……那三七!”
巴蛇不语,只一味地拿尾巴狂抽鳄鱼头,梆梆梆梆,敲木鱼般。
“一九总行了吧!”巨鳄怒道,“老子只想吃口饭,人在家中坐,碍着你什么了?!”
“谁要你叫董龙?”巴蛇冷笑,“龙?你也配做?”
巨鳄:“……”
巴蛇不再同他废话,张开口,精准叼住鳄鱼身躯,叵耐那鳞甲甚是坚硬,一时也无法全然咬穿。巨鳄怒嚎,竭力在空中高速翻滚,试图摆脱绞杀。却就在此时,蛇腔中的内丹又兀自躁动起来。
内海翻腾不止,巴蛇变得更加凶戾狂躁,灰膜如一道不可拨去的迷雾渐渐覆盖原本猩红的眼,纷乱的脑海之中,唯有一个念头始终坚定而清晰。
董龙今日必死……必得要他死!
巴蛇想,自己已濒蛇蜕之期,势必要暂时离开这小小的村落。若非如此,毛毛又该怎么办呢?
……他要怎么办呢?
思及此,蛇齿又不禁咬得更重更深,巨鳄咆哮,张口擒住半截蛇身,似乎抱着种同归于尽的心带着它一同向山崖撞去。
一山之隔,稻香村中已升起袅袅炊烟,渔樵负具,耕农起作,人们在村中往来问好,正是一派和乐之相。
似有人感知到了什么,回望东边高山,只能听见不少碎石自山崖滚滚而落,清早浓雾朦胧,隐约可见囫囵日影在其后的轮廓。
山崖后,两条庞然大物尚未触及高山,已被道无形屏障挡住,纷纷跌落。重撞之下,蛇蜕猛地脱落大半,蛇口松动,巨鳄哈哈大笑逃出生天,身形陡然缩小下去,再次变成人类模样,滚进山林中,再不见踪迹。
不多时,巨蛇也不见影踪,少年扶着臂膀,冷冷看向山崖上的蓝色身影。
中年人道:“此间非尔等放肆之所。”
莫雨道:“老头,放走了他,你可知当有什么后果?”
中年人:“……”
许是消化了一会儿“老头”这个称呼,蓝衣的中年人又道:“拿下你,我自当再去捉他。”
这一日已不知见了多少这般白日做梦的人,莫雨连白眼也懒得翻,想着如何在回去前先处理下伤口,一边继续向村口走去。
没走两步,又是一道屏障拦住了他。
“……”莫雨回过头,仍是灰扑扑一双眸,那层薄薄的膜覆盖在眼瞳上,让这张脸霎时充满了攻击性与不真实,“谢老头,别没事找事。”
姓谢的中年人生得一双浓眉朗目,端方正肃,只无甚表情道:“你若一心于深山修炼,也便罢了。来人间作祟,却是不行。今日无论如何不会让你回村中去,休要一意孤行。”
少年闻言,良久不语,就在中年人以为他即将折返回去时,莫雨开口,却是笑道:“倘我今日偏要一意孤行呢?”
中年人阖目,再睁开,竟从山巅一跃而下。
长风猎猎,吹动他衣袂翻扬,映在周遭散开的飞鸟眼中,端是一副神官怒目之相:“如此,谢某就只好把你带回落雁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