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季甜的聊斋日常 第73章 槐树

“该是到饭点了，来在我家吃吧，我已经做好了。”一个比于娘年纪稍大些的妇人走了出来，尽管她穿着旧布衣服，但洗得很干净，头发用布包严严实实地包起，一丝不乱。她身形纤瘦，笑意盈盈地看着季甜，很有母亲的温柔。周围的几户人家也热情地招呼，不过他们灶膛的火都没点着，到底没争过她。

“当家的，快把马车牵去卸了，顺带喂喂马。”随着她的声音，一个面色黝黑沉默寡言的汉子也走了过来，牵过缰绳，一声不响地拉着马车走了，季甜看着心头一跳，季怀真显然也跟她是一样的想法，他看看季甜又看看被牵远的马车，只好先去追马车，如果没了车，他们更是走不了了。

季甜一头雾水，如果他们是坏人，人多势众，可以直接动手，但是他们举止友善，见着季家父女晚饭有了着落也都散开来干自己的活，除了一开始跟老奶奶的对话，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问题的，很友善，也很有生活气息。父亲也在这个村子，她有些顾虑和迟疑。

“把小光也带过来吧，煮的有米汤，可以给他喂几口。”妇人对于娘招招手，语气熟稔如家人一般，于娘应了一声，抱着昏迷的小光，妇人牵着季甜，十分自然地走进了一栋挂着白幡的房子 。

堂屋正中央，简陋的棺材静静地放在那，空气里弥漫的是一股木头沉闷的味道与线香交织混合的味道，季甜的目光扫过空荡的供桌，那里没有牌位，只有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枝立在那，前面的香炉中插着几炷香。

真奇怪，那个老奶奶说的不错，哪家死了人还有心情招待客人？自于娘出现起，这些村里人都热情地不同寻常。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棺材里应该是那个吃了毒草死掉的老太婆。

“娘？”一个细弱的声音从里屋门边传来，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扶着门框看着外面，怯生生的探出半张脸，她眼窝深陷，面色蜡黄，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当她的视线与季甜相遇时，就好像被烫到似地移开视线。

“你好？”季甜试探着打招呼。

“大丫？你怎么下床了？”妇人立刻松开了季甜的手，快步过去抱起这个小女孩，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头，“你的身体还虚着，我一会儿把饭给你送过来。”她抱起女孩走向偏房，关上了门。

于娘带着季甜，把小光放到堂屋里的椅子上，让季甜扶着他，自己去厨房舀出一小碗米汤，蹲下身吹凉，一口一口地用木勺喂进他嘴里。

“你们是要往哪里去？”于娘抬起头，像是随口拉家常，目光落在季甜脸上。

“往北方走。”季甜谨慎地回答，也趁机问出一开始的问题，“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冲出来拦住我们？”

于娘嘴角牵起一抹奇异的微笑，季甜能从那笑容里居然能感觉到暖意，“这都是神树的指引，她让我们好好招待你们。”她顿了顿，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小男孩，“果然，你们还把小光送了回来。”

神树？村中间那棵槐树，是这槐树在作祟？它看起来也很有年头了，难道是修成了树精？

季甜忍不住开口，“槐树招阴……”

“没想到你一个小孩子也懂得这些，但放在我们村的不一样。”于娘微笑打断了季甜，“你们进村的时候也看过了，我们的村子呈一个口袋状，风会从唯一进村的路直灌进来，那是‘煞气’。我们村以前啊，又旱又穷，人都活不下去，叫野狗村。”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小光嘴里喂着米汤，“后来，有位游方的道士路过，指点了先辈，立了这棵槐树。它能分散那股刚烈的罡风，为我们村藏风聚气，槐树属阴，正好可以借取沉睡于此的祖先们的阴德，来安稳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的生活，避免我们这丁口单薄的人气，被这大山给压散、吸走了。”

“还有那口井，已有百年了。”她继续说，“早些时候干旱，人们打了很多地方，都不出水，只有神树前面才打出了水，这井一直就用到现在，神树每年还开很多槐花，你们来得不巧，过了季节，不然还能让你们尝一尝。”

她越是强调槐树有益，季甜越觉得树可疑。

“可村里现在还不是出了各种意外，噎死、毒死、摔死，不少人。这棺材都还停在家里。”季甜感觉到手下的人身体一僵了，但他仍然歪着脑袋，紧闭双眼，装作昏迷。

于娘显然没有想到老奶奶会跟季甜说这么多，她诧异地看着季甜，但很快笑着摇了摇头，这还是个小孩子，“他们不同，我觉得这是一种清理，就像修剪枯枝落叶一样。”

“是吗？”季甜要再问，季怀真匆匆随着那汉子进了屋，她们也止住了话头，于娘打了个招呼也不吃饭就走了。

“他怎么办？”季怀真问着还“晕”着的小光。

“吃完饭我把他送回去。”汉子说，他摸了摸小光的头，很是慈爱。

很快妇人就喊他们来吃饭，她特意把饭菜摆在了一间空房，这里不用看到棺材，不会影响到胃口。季甜惦记那个小男孩，趁着人不注意藏了个馒头，想着晚一些的时候抓他来问一下这里的情况，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机会。

吃完饭，汉子抱起小光要把他送回他自己家，妇人还想留他们住宿，被季怀真拒绝，他说小光家只有他一个，空房间更多，他们正好过去住，也能顺带照顾他。

季怀真的理由合情合理，妇人也只能随他去。

村里的房屋大小都差不多，小光家的门大敞着，昏黄的光照了进来，显得格外阴暗。屋中的陈设比妇人家简陋很多，墙上有挂画的印子，地上留着桌椅搬走后的四方灰尘痕迹，整个屋子空空荡荡的。

汉子把小光放到主屋床上，替他搭好被子才离开，季怀真送他出去，顺便把门闩插上，季甜留在主屋，清了清嗓子，准备叫醒这个装睡的人。

“你们实在不该进村的。”小光突然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