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18英超联赛北部赛区第五轮,阿森纳U18 vs埃弗顿U18。比起玲王刚去过现场的曼市Mini德比看台上的人要更稀疏一些,但不妨碍场上的他们仍然警惕,仍然专注。
不出所料地又是阴天,空气中满是黏腻的湿意,即便没有下雨,草皮也泛着深绿的光泽。御影玲王站在中圈弧附近,轻轻跳了两下,感受着脚下略显沉重的草皮。对手是埃弗顿,积分榜上咬得很紧,每一场都不容有失。
比赛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中场绞杀。
埃弗顿的年轻人身体强壮,作风硬朗,他们频繁用试探性的犯规切割比赛的节奏。玲王在前二十分钟触球次数寥寥,每次拿球,身边立刻会围上至少两道蓝色的身影。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场景,这支队伍风格如此。在赛前史蒂夫·博尔德就已经下过预判,此时这位沉默的教练正雕塑一样地站在场边,双手抱胸,目光锐利。
御影玲王接到传球时,比赛时钟正走向第二十七分。埃弗顿U18的6号防守中场立即贴身施压,左手小臂不动声色地卡在玲王腰际。主裁判特纳的哨子含在唇间,没有吹响。
“转过来!”场边,史蒂夫·博尔德的吼声穿透湿冷的空气,遗憾的是此刻御影玲王完全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他此刻无比专注,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的左肩猛地向后一沉,做出要向左侧半转身的假动作,在对方6号重心被晃开的刹那,支撑脚脚踝紧绷,一个转身,真正的发力脚却将球轻巧地向他身后一磕。
那是对方右侧的空当。
御影玲王直接抹过了那名贴身盯防他的6号球员。
“呼!”看台上响起几声零星的懂行的喝彩。
危机并未完全解除。另一名埃弗顿球员已经补防过来,封堵在他前进的路径上。不能强行突破了……玲王叹气,目光在抬头观察的瞬间已经扫过前场。
埃弗顿的左后卫因为之前的协防站位过于靠内,身后无人。而阿森纳的右边锋汤姆,已经心领神会地开始前插。
没有时间调整,没有时间完全摆腿。在补防球员放铲封堵之前,玲王用右脚外脚背猛地一弹!皮球径直钻向了那片致命的空当。
“汤姆!” 在出球的同时,玲王喊出了队友的名字。
他没有丝毫犹豫,顺势向前一趟,彻底甩开了仓促回追的对方左后卫,下底!汤姆没有像以往那样盲目起高球传中,而是选择了一记低平快速的倒三角回传。
点球点附近,一直在与对方中卫缠斗的利亚姆·弗林伺机而动,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摆脱防守,迎球推射!两人击掌庆祝。
第51分钟,接利亚姆头球回做,玲王在禁区弧顶凌空抽射,皮球直挂死角。这是他在阿森纳的处子球,值得纪念。不过接下来的一切让第一球显得微不足道了——从那以后,御影玲王没有停止过吸引人们的眼球。
终场哨响,记分牌定格在3-1。这场对阵埃弗顿的一球两助无疑于打开青年联赛大门的钥匙,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摇晃着手指同队友们奔跑在U18的赛场上,三战不败。一种久违的气味从鼻腔钻进御影玲王运动后疲惫的身体,他的脚步因此愈发轻快。
大概是胜利女神低头亲吻他的时候,垂下的秀发上草木的芳香吧。都说红气养人,胜利亦然。
定位球时,他的弧线能精准地找到队友的头顶,而在反击战中他的分球总能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在最危险的空档。噢——看来这个日本来的小东西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独。
没有队友会不爱这样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学习的帝王术正在隐隐发挥作用,他甚至开始展现出更衣室里隐形的领导力,会用简洁的手势指挥队友跑位,在场上大声提醒站位。
史蒂夫·博尔德的笑容愈发常见,竟然默许了玲王把自己从不离身的水壶藏在身后的恶作剧。利亚姆对此颇为震惊:队里又不是只有这一颗小甜菜!
“得了吧!数你吃饼最多。”汤姆把上衣丢进柜子里,咬牙切齿,“要是七八年前就能和Reo在海尔恩德遇上,说不定你们早手拉手踢到一线队去了。”
“你少捧杀他了,七八年前我们Reo还不踢足球呢,你们敢相信吗?他真正接触这项运动才不过两年时间!”利亚姆一把勾住玲王的脖子,得意扬扬地炫耀,“一线队并不远,对吧?”
“明明你也在捧杀吧!”玲王被他勒得一个踉跄,嫌弃地去掰他的胳膊,“放手,利米,你的汗都蹭我身上了。”
“嘿!别这样玲王——刚才要不是我回撤接应,你能那么轻松找到汤姆吗?”
“要不是我先把人过干净了,你哪来的空当接应?”
汤姆看着这两人又开始每日例行的小朋友吵架,翻了个白眼,抓起毛巾走向淋浴间:“够了够了,知道你们默契好了!再炫耀下去一起给我滚回U10踢小孩球。”
更衣室里顿时爆发出善意的哄笑。玲王趁势挣脱了利亚姆的钳制,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领。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变化的缘故,队内曾经若有若无的隔阂正在胜利的高热中消融。
这难道是专属于他的故事吗?
仿佛置身于精心谱写的征服序曲之中。一场又一场的比赛,一个又一个进球和助攻,所有的所有都来得那么顺理成章。年轻的御影玲王不断证明自己的价值,用最短的时间积累了梯队内无人能忽视的自信与声望。抛开俱乐部的立场不谈,那对球员个人而言是比三连胜更重要的东西。
本地的纸媒开始用科尔尼的日本蓝宝石形容他。没人在意他其实最喜欢金色,好吧,该死的蓝色监狱,余毒未消。玲王暗自盘算着下次采访一定要专门解释这一点。
塞缪尔的电话也变得繁忙起来,除了汇报这些积极的舆论,更多的是开始评估一些若有若无的来自其他俱乐部的试探。当然,他总是会被玲王一句“塞缪尔,专注当下”给堵回去。
“真希望我也能有一天富有到嫌钱多。”塞缪尔叹气,玲王瞪他一眼,说这么想去的话那你替我去法国好了。
科尔尼基地从不压抑球员的个性,但听从教练的安排行事总是必需的。
尽管御影玲王如此享受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眩晕,他却比谁都要更清楚这一切只是开始。穿过喧闹的人群,他偶尔也想透口气。期望和压力总是相伴而生,既然自己已经走入了阿森纳的游戏,就不可避免地要遵守规则。
十二月,北伦敦一个难得的晴朗冬日,阳光苍白而慷慨地铺满摄政公园的步道。玲王拒绝了室友一起出门的邀请,穿着运动服进行着例行的假日加练。他沿着湖边慢跑,水面上倒映着的枯枝与飞鸟,连同天空中的云絮被搅动成一片晃动的破碎银光。当肺叶开始感到灼痛,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时,他放缓脚步,最终瘫坐在一张临湖的长椅上。
老旧的长椅发出吱呀的声响,真希望椅背上没有风干的鸟屎,出门在外他很在意形象。
摘掉耳机,世界瞬间被鸟鸣和远处孩子的嬉笑声填满。汗水冷却带来的凉意让他打了个激灵。
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飘散。
利亚姆已经去U21预备队报到多日,随队比赛的首战似乎状态不佳,被早早换下。看来预备队还是没那么好混的。塞缪尔则像每天都会落在窗台边上衔来点稀奇古怪小玩意儿的野鸟,世界上还有这么闲的大忙人?国家队,国家队那边倒是没有什么消息,最近也没有回日本的打算。和妈妈有通过电话,爸爸没有打来。
……
各种念头像纠缠的毛线团。他闭上眼仰起头,让阳光透过眼皮映出一片血红。
就在这时,身旁的长椅传来轻微的重量压迫声。是有人坐下了。
玲王下意识地蹙眉,略带不悦地睁开眼,望向那个打扰了他私人空间的不速之客——
下一秒,他瞳孔骤缩,身体瞬间绷直。
阿尔塞纳·温格就坐在他身边,今天倒是没有穿他的西装,颇为低调。他穿着一件深色的羊毛大衣,脖子上随意搭着一条灰色围巾,鼻梁上架着那副熟悉的眼镜。他手里甚至拿着一份折叠起来的《金融时报》,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在公园里享受闲暇时光的温和长者。
“教、教授?”玲王的声音因为惊讶和刚刚的剧烈运动而有些干涩。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站起来。
温格拍拍他的肩膀,没用什么力气,却成功地制止了他想站起来的举动。“放松点,Reo。今天是休息日。”他的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很美的下午,不是吗?适合思考,也适合放空。”
天啊,他是怎么发现我的?或者说到底要多巧合才能被我遇上此刻最想见面聊天的人呢?御影玲王的心里冒出无数个问号泡泡。
“……是的,先生。很适合放空。”玲王顺着温格的话回应,身体依旧有些僵硬,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他刚才瘫坐喘气的样子没被看见吧?头发是不是被汗水弄得乱糟糟的?
温格仿佛能看穿他此刻的窘迫,轻声笑了笑,目光依旧停留在湖面上:“有时候,最好的训练就是像这样。停下来,让大脑和身体一样得到喘息。”
他顿了顿,终于将目光转向玲王:“我猜你现在脑子里想的,恐怕不止是眼前的风景。”
玲王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地倾吐出来。似乎在教授面前,任何伪装都是徒劳的。
“我……在想U21的事情,先生。”他坦诚道,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长椅上有些剥落的漆皮,“最近他们的每一场比赛我都有关注。”玲王没有提及自己想要尽快发展的愿望,但那未竟之语似乎也被温格全盘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