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明玉又按时打了电话。
“潞潞,这里的,饭,好难吃。”
“潞潞?什么破名?小朋友你又是哪位?”
电话不会串线,声线也是她伪装后的,她现在又是给她演哪出?小明玉皱着眉,试探性的说出了一个名字:“阿特波洛斯?”
“嗯,这会说对了,诶等等,刚才那三个家伙说什么保小不保大,你不会就是那个【小】吧?”
“我是十年前的……”
“说再好听也只是一串数据,”回到白明玉病房的阿特波洛斯懒洋洋的瘫在沙发上,她悠闲的翘起二郎腿,晃着脚,翻来覆去的查看着自己手里的大哥大:“她暂时睡了,要睡多久我也不清楚。”
“诶,对了,和我讲讲,这个副本到底是什么情况。”
痛。
好痛。
痛的想要死掉。
白明玉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深沉的黑,燃罂在她手边摇曳,根茎缠绕住她的手臂,根系扎紧她的皮肤,她的血液是最好的养分,就算痛的神志不清,可她还是发现了最关键的问题所在--
阿特波洛斯,不见了。
虽然这家伙也不是第一次用她身体出去玩,但这踏马现在是跟白柳不是跟陆驿站啊!她别下手没轻没重把脆皮柳玩死了!她还想留着养肥了再动手呢!
燃罂越缠越紧,甚至有些根茎已经爬上了她的脖颈勒得她喘不上气,白明玉这会心思全放在怎么把这些东西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了,压根没注意到有个不请自来的坏家伙已经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因为刚开始认识在拉莱耶老被白六用荆棘强制性锁在小板凳的原因她不喜欢被这种根系很长的植物围困,可燃罂这个怪东西能一次性踩她两个雷点也是牛逼,在她终于把最后一朵偷她血喝的花拔出后,一只冰凉的手顺势贴上了她的手心,和她十指相扣。
“好久不见。”
白明玉:……
真的,太猝不及防了,她连慌都来不及慌,白明玉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某个许久不见的老畜牲,颤颤巍巍的伸出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疼。
还扇不醒。
“哈哈,好久不见啊哥……呸呸不对现在得换个称呼,老公你别吓我我有点想哭呜呜呜……”比格眼泪不要钱,这会跟个水龙头一样泪流满面,但她就算是哭也不老实,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似乎是在酝酿什么坏点子。白六似笑非笑的直视着她略显心虚的眼,拇指轻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哭什么?看见我太兴奋了喜极而泣?我还不知道原来自己在你心里能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
白明玉不止一次觉得白六像条蛇,还是最毒的那一类,稍微有点反心,就会被他的毒牙咬断脖颈,她顺从的把脸颊贴上他的手心,双手也揪住了他的衣袖,泪水涟涟的望着他的眼:“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自己不清楚吗?人家脸皮薄啦,太肉麻的话说不出口。”
她这招对付小男生小女生可谓是屡试不爽,但她忘了,白六这家伙软硬不吃,她的撒娇卖嗲更像是垂死挣扎,邪神冰冷的手指从她的眼角划到鼻梁,又从鼻梁划到嘴唇,用力捻着她的唇瓣:“花言巧语说再多也没什么意思,阿玉,和我讲讲,是谁帮你逃出来了呢?”
他的手指缓慢的搭上了她脆弱的脖颈,白明玉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紧张到连声音都在发抖:“没谁啊……我自己跑出来的……你不让我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可能还没这能耐呢……”
“说谎可不是好孩子。”他的手指收紧,呼吸的权利被掠夺,肺腔里的氧气所剩无几,白明玉涨红着脸剧烈咳嗽着,双手用力掰着他的手指,挣扎间在他手背上留下不少血淋淋的抓痕:“真的……真的是我……我不骗你……”
白六银蓝的眼睛毫无感情的打量着她现在的狼狈,他缓慢的松开了手,抚摸起她脖颈上的掐痕:“嗯,我相信你。”
信了就好,信了就好,她劫后余生的喘着气,眼泪大颗大颗的从脸颊上滚落,妈的卖队友可不是她的作风,遇上她这么嘴硬头铁的他们就偷着乐吧。
“现在,我们来算第二笔账。”
刚松懈的神经再次紧绷,白明玉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脸色,大脑飞速运转,寻思自己除了跑路还有哪惹他了。
是因为画了他大头照贴木桩和沙袋上打还是之前对白柳态度不好,又或者只是单纯诈她想看看她是不是又干了别的破事?
“什么账?你别老冤枉人行不行,我除了坑你一回真就没干其他好事了。”比格继续嘤嘤哭泣,边擦眼泪边用余光偷瞄邪神脸色,很好,还是那死人笑,看着就想扇。
“戒指呢?”
白明玉:?
大费周章就问点这?比格不嚎了,吸了吸鼻子正襟危坐,含含糊糊的说:“爱心福利院,游戏登录器给副身份线了。”
“还有别的要问的没,没了我就睡了。”
“没了。”白六诚实的摇了下头,白明玉也松了口气,但刚缓过劲没两秒,这家伙就大大方方的躺在了燃罂花海中,双手枕在脑后,舒舒服服的闭上了眼睛。
“……你这是做甚?”
“睡觉啊。”
我踏马当然知道你这是干啥?我的潜台词是你为毛不走!炸毛的比格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屈的躺在离他远远的地方,背过身去把身体蜷成一团,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数到第六只羊的时候,白明玉觉得自己做了个噩梦,要不然就是白六疯了,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这厮要像她抱石榴先生睡觉一样从背后把她抱在怀里。
“在你沉睡期间,每个夜晚,我都像现在这样躺在你身边。”白六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吵醒“熟睡”的,又像是故意贴着她耳边说给她听:“你的梦很痛苦,味道也很难闻,人肉烧焦的味道,眼泪都苦涩,还有漫无边际的血腥。”
“我是一位收割痛苦和**的神明,可是,我现在,有些怜悯你所受的苦难。”
装睡的白明玉没有明显动作,她的睫毛颤了颤,手指也攥紧了自己的衣袖,白六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近在咫尺,黑暗中,这点动静被无限放大,让她明白现在陪伴自己的只有他。
“在我的认知里,人类是贪婪的,丑恶的,他们永不停歇的向我许愿换取财富和地位,哪怕献祭的是自己的同类也在所不惜。”
“可你不一样,阿玉,你是很特别的存在,不管是作为怪物还是人类,你都是最独特的那一个。”
白明玉微微睁开了眼睛,她现在的眼瞳颜色是和白六如出一辙的银蓝,她垂下眼,目光空洞盯着白六环抱住她腰身的手臂,乖顺的把头后仰,靠在他的肩上。
“阿玉,我是个孤独的神明,”白六的唇贴上了她的侧脸,这个吻如同羽毛般轻柔,带着些克制的暧昧:“我没有灵魂,没有同伴,只能日复一日的守着那扇门,我是具行尸走肉,连活下去,似乎就只是因为芸芸众生都在呼吸,而我在模仿而已。”
“直到你莽撞的出现在我乏味的,无聊的生命里,我灰白的人生才出现了第一抹色彩。”
“从那场火灾发生之后,我其实一直有在关注你,你符合人类对美好的一切幻想,我见过你在雨天用纸箱子给流浪猫狗做小窝时被雨水淋湿的狼狈,也见过你见义勇为帮助被霸凌的同学时脸上的坚毅,也看见了你第一次和那个男孩手挽手在操场上闲逛的羞涩。”
“阿玉,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没有灵魂就不会有感情,可你不同,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一种也许我也能像正常人类一样拥有喜怒哀乐甚至死亡的可能。”白六的声音有些闷,他低下头,把脑袋埋进她的肩窝,温热的潮湿落在她的皮肤,烫的她连灵魂都在发抖:“我太孤独了,我也想要拥有同类,拥有灵魂。”
“对不起,我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就伤害你,让你痛苦,让你癫狂,让你一次又一次的流泪。”
“我想要弥补你,在私心里,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懂你的存在,我见证过你作为怪物的诞生,也见证过你最不堪的过往。”他的左手托起了她的左手,拇指轻柔的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痕:“你说过,只有付出才能换来自己想要的一切,可你的付出往往与回报不成正比。”
“你需要爱,需要珍视,需要陪伴……”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包括我不明白的爱。”
“我会学习该如何正确的去【爱】你,”他抬起头,银蓝的双眸上氤氲着朦胧的雾,这个邪恶的神明亲吻着她无名指上的戒痕,郑重的许下誓言:“阿玉,无论你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美貌还是容颜不在,我都愿意爱你,安慰你,重视你,尊敬你,在剩余的岁月里对你忠心不变。”
“你愿意将你的灵魂和未来托付于我吗?”
“我……”
白明玉眼神涣散,那种溺水的窒息感又漫了上来,她蜷缩了下自己冰冷的指尖,喉头像是堵了团棉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系统提示:玩家白明玉精神值下降,目前精神值--???】
*
周二,受洗日,拉克西丝没有醒来,现在那具身体里的意识还是阿特波洛斯。
他们其实很好区分,拉克西丝更加狂妄自大且轻浮狎昵,像个没长大只靠脸去勾引人的花孔雀,阿特波洛斯则截然相反,他克制,内敛,虽然说话时总带着贵族傲慢的腔调,但总体来说要更成熟稳重些。
人格分裂的症状成因他记得也和童年创伤有关,白柳猜测是那对狠心的夫妻好那场火导致了拉克西丝成为了这副模样,失去父母的小孩只会被送进福利院,更别提拉克西丝还带着一身狰狞恐怖的伤痕,这种有瑕疵行小孩是最不好找收养家庭的,也是最容易被找麻烦的。
一个被长期抽血导致营养不良,四肢上除了针孔还有烧伤的小孩被霸凌,被忽视,像个幽灵一样存活于世间,阿特波洛斯成了他孤独世界里唯一的慰藉,被忽视的他也习惯用张扬包装自己,于是,【鬼脸蛾】拉克西丝就这样跌跌撞撞的长大了。
“白明玉的投资人,请上来为你的孩子受洗。”
人格分裂症患者人格之间记忆并不互通,白柳本以为阿特波洛斯会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找不着潞潞,哪成想这家伙轻车熟路的从一堆孩子里精准的找到了小不点,小明玉皱巴着脸嫌弃万分的缩在阿特波洛斯怀里,她看向白柳的方向,眨眨眼,捏着鼻子屏住气被放进了受洗用的浴缸中。
在陆驿站提议养白明玉之前,这孩子一直是福利院老师最嫌弃的存在,人类幼崽时期的潞潞不像人,更像是只未开化的动物幼崽,失去母兽庇护的她总是孤身一人在角落里蜷缩,吃饭也不吃正常的人类食物,而是去捡老鼠或者雀鸟的尸体用小小的乳牙去撕咬。
陆驿站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老实傻子,他见不得人受苦,前脚刚和他被老师惩罚,后脚割猪草时就从草堆里翻出来一个啃老鼠脑袋的,脏兮兮的小孩,十四岁的白柳除了钱外对任何事都不敢兴趣,他没有特意去看那个小孩有多惨多狼狈,只潦草的看到了她少白头严重的脑袋上夹了两个小巧却褪了色是酒红色蝴蝶结发夹。
“木柯的投资人,请上来为你的孩子受洗。”
起身,行走,他与阿特波洛斯擦肩而过,那枚闪到耀眼的十字架耳钉还在晃动,白柳用余光看到,阿特波洛斯也在斜着眼看他,那眼神复杂,憎恶,嫌弃,还有些欲言又止。
啧,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给孩子们受洗完便是用餐时间,阿特波洛斯挤端着餐盘坐在了白柳身边,苗家父子毕竟还是有些防着他,远远的坐在餐厅的另一边,白柳直视着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瘦长鬼影”,有些膈应的搓了下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和他的交易里不包括陪餐。”
“别紧张啊,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不同能让她忍住不杀你。”阿特波洛斯并不着急去吃饭,相反,这人相当挑剔的用刀叉翻着餐盘里的食物,摇着头叹息:“这种垃圾,她到底是怎么吃下去的,我连看一眼都嫌脏眼睛。”
“还不如诱拐两个小孩,把他们的血肉吃干抹净。”
“你也有苗飞齿那种癖好?”
“我可比他还挑剔,”阿特波洛斯很反感白柳竟然拿那家伙和自己相提并论,装模作样的摆了摆手,甚至还冲苗飞齿的方向翻了个白眼:“活蹦乱跳还会挣扎的食材难吃的要死,不会动,不会说话,最好还自己处理过的食材才是上等。”
白柳不是很想听食人魔分享自己的癖好,他草草的往嘴里塞了两口午饭就打算离开,对方也看出了他的抗拒,适当的改变了话题:“小不点,嗯,应该说是你妹妹,她托我给你带句话,她和缩小版的你打算这今天晚上尝试逃跑。”
“我觉得胜算低到可怕。”
“有时候小孩子的聪明也可能超出大人的想象,阿特波洛斯。”白柳并不觉得小白六和潞潞是莽撞行事,十年前的他最擅长偷跑出福利院,而十年前的白明玉,最擅长给老师使绊子。
这两个小朋友要是“强强联手”,整个福利院都得闹翻天。
“哦?那我就拭目以待了。”餐刀被阿特波洛斯拋起又接住,这人漫不经心的垂下眼,将餐刀刺进了鲜鱼发白的眼珠:“和你做交易的是拉克西丝,在此期间,你和那俩个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掺和。”
“祝你好运,白柳。”
*
白明玉恢复意识的时候,一把刀正擦着她的脖颈划过,肌肉记忆是很可怕的东西,她压低身体躲过了对方第二次进攻,右手高举着镰刀重重挥下。
妈的,阿特波洛斯又给她惹了什么烂摊子?
“拉克西丝!你这贱人到底想干什么?”
还没等她回答,剧烈的爆炸声就在她耳边炸响,刺眼的红光和紊乱的耳鸣干扰她的神经,她怔愣的看着那满目的火红,就连被人扯到了安全地带躲避神情都保持着迷茫。
“你的右腿被炸断了,你不痛吗?”
火。
火。
又着火了。
白明玉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看向身边三人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刘怀的反应很快,他迅速的掏出一瓶精神漂白剂,对准她的脸喷下。
“咳咳……”白色的烟雾呛得白明玉直咳嗽,恢复正常的她赶忙从衣服上撕下布条给自己断掉的右腿止血包扎,顺便还了一瓶精神漂白剂给刘怀:“礼尚往来。”
“你留着吧,我留着其实也没什么用了。”
这种拉扯她见过太多,烦得很,但她的不耐烦在见到刘怀失去左臂的身体,昏迷的木柯和白柳丢了右胳膊的残肢断面时彻底歇菜,她神色恹恹的打开牌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塔罗,咬牙切齿的骂着这三个傻逼:“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系统提示:玩家拉克西丝生命值不足,无法使用技能。】
白明玉:???
得,经过白柳刚才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炸,她的生命值低的离谱,她盯着自己面板上的15滴血愣了半天,起身,在原地单脚跳并且破口大骂:“白柳!你个**!你****!我****!你给我等着!出了这个副本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但是阿特波洛斯也坑了我,要不是他见死不救刘怀也不会被苗飞齿砍断左臂,两份过错互相抵消,我们勉强两清。”
白明玉:……
毁灭吧,她累了。
6:(巴拉巴拉一大堆才到重点)你愿意把你的灵魂给我吗?
玉:(掉线)
是的没错谨慎的玉sir至今没有把灵魂卖给黑心资本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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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爱心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