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东西,走人,下岗职工的必备流程,白柳需要收拾的东西其实很少,一个纸箱就能装走,可架不住有人非得给他来个下马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的东西丢出了公司。
“他妈的!欺人太甚!资本家欺负平头老百姓!”
瘦弱的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细的跟蚊子哼哼一样,边哭边咳嗽,再配上弱柳扶风的身段和白到不健康的皮肤像极了林黛玉,可架不住这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多,前台和保安也不好动粗,一是怕这小“林黛玉”顺势倒地上讹人,二,这小“林黛玉”身上还穿着校服,就算不是故意伤害未成年,只要对方家长报警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妈的,这小孩家长呢?赶紧领走行不行?哭的老子脑仁疼!”
“刚才上去了,也是个年轻人,听说好像是资本做局,老板家的孩子顶了人家的职位还把人家东西给扔了,喏,垃圾桶旁边那摊大概就是了。”
“嘶……好吧,牛马何必为难牛马,给这孩子弄杯水吧,别待会哭脱力了。”保安小哥善心大发,扶着小“林黛玉”的肩膀让她坐在门口的待客椅上:“妹子,别哭了,哥也不容易,一个月就啃两千多的死工资,上有老下有小的,咱俩互相理解理解。”
“大哥哥,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小“林黛玉”颤颤巍巍的抬起头,乱蓬蓬的卷毛下,一张我见犹怜的漂亮脸蛋未语泪先流,她掩唇而泣,断断续续的诉说着自己的悲惨:“我和我哥父母双亡,从小就被送进福利院尝尽人情冷暖,我现在还在上学,学费虽然有政府补贴可生活费都是我哥给我的,本来紧巴巴的也能过,可哪成想我去年被查出来了白血病,医生说手术费需要好大一笔钱,我都不想治了,可我哥还是没日没夜的工作希望早点凑齐手术费,结果,结果……”
“老天爷都不想让我活啊呜呜呜呜……”
“潞潞,走了。”
来人话音未落,眼前的小“林黛玉”瞬间止住了眼泪,她隐晦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挂着两滴没擦干净的眼泪磨磨唧唧的走到了提着一大堆东西的青年身边,不情不愿的帮他拎包,步伐稍显踉跄,貌似腿有些毛病:“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别叫我小名。”
“那我亲爱的白明玉小姐,你下次在编谎话前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工资和存款能不能负担的起所谓的手术费呢?”
“不说严重点别人怎么信?”
夕阳西下,在保安小哥上当受骗的眼神中,青年骑上门口的共享电车带着小“林黛玉”一骑绝尘,独留被唬住的他在风中凌乱。
“靠,真尼玛浪费我善心。”
“请假还是翘课?”
“当然是翻墙。”
白柳:?
饶是淡定如他,这会白柳也没办法保持冷静,等到家附近的停车点后先是给白明玉的班主任发了个消息,在确认她确实是走正规渠道离开校园后才松了口气,他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对这个满口跑火车的妹妹有些头疼:“当初陆驿站提议养你时我就该拒绝,这可真是最没性价比的一件事。”
“哦,那晚上我不做饭了,你自己点外卖去。”
“……很有性价比,可以吗?”
“啧,矫情。”白明玉阴阳怪气的复述着白柳刚才的话,边说边手舞足蹈:“当初陆驿站提议养你时我就该拒绝~这可真是最没性价比的一件事~”
白柳:……
他上辈子到底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这辈子能摊上这么个大麻烦,这样下去他可能不会先穷到饿死,而是被白明玉气到脑溢血气死。
“算了,普通的菜当然不能抚慰你受伤的心灵,小妹我有一记,可解你燃眉之急。”
“?洗耳恭听。”
在白柳好奇的眼神中,白明玉掏出手机拨通了陆驿站的电话,对面刚接通她就开始嚎,哭的那叫一个百转千回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吓得陆驿站以为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结果细问之下才发现是白柳下岗了。
哦,白柳下岗了。
不对?!白柳下岗了?
于是乎,靠着白明玉哭了两嗓子,他俩成功白嫖了一顿火锅,桌上除了吃嘛嘛香的她和神情淡定的白柳外,就剩一个捂脸思考人生万分惆怅的陆驿站了。
“我说白柳啊,工作虽然丢了但这也不是你用潞潞坑我的理由吧?”陆驿站揉搓着自己的脸,眼下的黑眼圈重到能cos国宝大熊猫,白柳闻言下意识看了眼埋头扒饭的白明玉,毫不留情的卖队友:“她说她用办法抚慰我受伤的心灵,但我没想到是坑你请客。”
陆驿站:……
靠,真不愧是他的“贴心”小副队。
眼看火已经被引到了自己身上,白明玉赶忙扒拉完碗里的菜,拉着陆驿站就往门外走:“诶我来的路上看见奶茶店搞活动第二杯半价第三杯免费,陆哥走咱俩整点甜口的。”
她现在瞎话真是张嘴就来,现在这社会哪来的这福利,可当他看见白明玉靠脸就把店员小姐姐哄到心花怒放真以那个价格买了三杯奶茶后陆驿站又开始思考人生,他是真没料到和白柳相处多了白明玉现在也开始锱铢必较。
她原来可不是这样的啊!白柳你丫把我可爱跳脱爱首饰爱打扮的小苏玉带成什么样了?
“放心,目前白六没有再影响他。”
在饭桌上谈工作不妥,只能转移战场,白明玉从兜里摸出烟盒递给他,自己也在嘴里叼了一根:“真没料到,这条世界线居然这么太平,他他妈都二十四了还没进游戏,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少抽点……算了。”火苗点燃烟丝,烟雾缭绕,这俩眉宇间的烦闷如出一辙,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下一秒世界就要毁灭,薄荷和蓝莓味冰的他脑门都发凉,他揉着太阳穴,问了白明玉另外一个问题:“你今年真要打联赛?”
“昂,怎么?联赛未成年不让打?柏嘉木也没满十八。”
“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以杀手序列会员的身份报名还是……流浪马戏团?”
这下倒是问到了白明玉,她思忖着,咬在嘴里的烟嘴被她蹂躏的不成样子:“还在考虑,毕竟有黑桃在,咱几个……真特么跟挂件一样,刚进场还没放技能呢他提前杀死比赛了,速度快到跟开倍速似的。”
俩人就这么走一路唠一路,等到了火锅店门口心有灵犀的转换演戏模式,陆驿站说她来例假还喝冰的是损害身体健康,白明玉说他抽烟让她闻二手烟同样不健康,俩人掐的那叫一个天雷勾地火,只留白柳淡定自若的夹菜吃,顺便还用之前的券换了一扎冰鲜酸梅汤。
唉,真希望方点今天不加班能来管管这俩不省心的。
*
白柳失业后陆驿站就以怕他出现抑郁症状积极的给他介绍心理医生,要不是看见了廖科的傻徒弟周天华也在内白明玉就信了他的好心,说到底,他还是怕出乱子,毕竟白六真的无孔不入,指不定哪天给他们整个大的。
“别想太多,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先好好生活,天塌下来还有我们顶着。”在廖科的私人诊疗室里,唯一知情的四个人坐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周天华显然还是没能从白柳的人生轨迹里缓过劲来,憋屈的像个二百斤的傻子,白明玉生死看淡,以过来人的口吻安慰到:“习惯就好,我小时候自闭不说话,他以为我是个傻子,很没情商的一直刺激我,现在呢,我反过来折磨他,小周,你放心,姐待会回去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陆驿站:……
好好一句话愣是让她说出了港片里大姐大的架势,感觉下一秒她就要带人上门把白柳插地里当人参种了。
“小玉,你还说人家,你当时往白柳饭菜里撒钉子,要不是我拦着迟早出事。”
“你呢?我可不信你最开始没想要杀了他。”她咄咄逼人的态度让陆驿站愣住了,他嗫嚅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白明玉不屑的扯了扯嘴角,眼里的不满几乎化为实质:“我特么被关起来关了那么久,我难道连憎恨的资格都没有吗?哦,我就活该被他折磨呗?我连发泄一下的不行吗?”
“你那叫杀人,白六和白柳不一样……”
“只要他还是白六衍生物一天,我就不会停止怨恨,我现在对他态度好转完全是看在你和方队的面子上,如果不是你俩掏心掏肺的对他好,我他妈看他一眼都嫌恶心。”情绪起伏过大的后果就是燃罂又险些灼烧她的皮肤,冷静下来后血红的花钻回她的体内,她也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在吐露怨怼之言:“总之,我对你们埋这个催眠点到底要做什么不感兴趣,但要是哪天这白柳真失控了,我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他。”
“猎人都换到第三个了,我这个【变脸者】不听话些貌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娘的,又说气话。
回去后白明玉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说实话,她也不敢睡,一闭上眼就全是火,她偷偷摸摸的起身穿衣,在确定白柳睡死后打开门,叼着烟下楼抽。
太平,太太平了。
这条世界线安生的跟他妈梦一样,要不是【镜城爆炸案】还是发生了,她甚至觉得这是一条没有异端存在的世界线。
哪怕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白明玉仍然觉得这条世界线诡异到没边,先是把她救出来又没音讯的塔维尔,再是有了灵魂的衍生物成了守法公民,然后就是卸任一支队队长反而跑来当警察的陆驿站,所有人都的人生轨迹都完美的偏移了她的记忆,混乱到让她芝麻点的脑袋彻底宕机。
众所周知,比格闲不住,艺高人胆大的她骑上共享电车开始漫无目的乱晃,镜城她已经很熟悉了,闭着眼都知道哪条路通哪个口,可是,现在的她反而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月明星亮车马闲,凌晨的街道空荡又安静,偶尔经过的几个烧烤摊也只有仅剩的几桌喝酒划拳的吆喝,巨大的孤独席卷着她,混乱的声音撕扯着她的理智,为了防止再次出骑车摔破脸的事故她选择弃车步行,顺带省几块钱出行费。
现在生活质量直线下降,最直观的体现就在于她的右腿上,一个瘸子,一个被飞车党碾断腿的瘸子是曾经的一支队副队长,说出去能把人大牙笑掉。
“妈的,狂热羔羊那群家伙,老子今年非得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不可。”拳头砸墙就如同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到最后痛的还是自己,白明玉疼的龇牙咧嘴直晃手,没法理解为什么不管是小说还是番剧的主角在受挫时都要靠殴打墙壁来泄愤。
这尼玛应该是自虐(认真脸)。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岔路口,她呆呆的仰视着黑幕中的居民楼,嘴里叼着的烟也善解人意的往旁飘,没有阻挡她的视线。
那层楼的灯都关了,黑漆漆的,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白明玉看了半天,脖子都酸的不行,这才低下头继续走自己的路,银色的本田与她擦肩而过,副驾驶座上的人再回首时早已不见那人踪影,她却不死心的解开了安全带,推开车门朝着白明玉消失的方向跑。
“媳妇,你上哪去?!黑灯瞎火的别摔着了!”
没看错,她绝对没有看错。
一定是她。
尹素体能很好,可今天也不知道因为是太疲惫了还是其他原因没跑两步她就岔了气,她捂住侧腰,拿出手机拨打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
号码不再是空号,它被人挂断,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却险些让尹素流出眼泪,她乘胜追击,再次拨打了那个号码。
这次,对方接通了。
“喂?苏玉,是你吗?”尹素激动的捂住嘴,温热的泪滑过手背,但对面始终沉默,只有平稳的呼吸声伴她左右。
“妈,我回来了。”
不远处,藏在小巷里的白明玉靠着墙坐下,她吸了吸鼻子,手背用力擦拭着自己发酸的眼眶:“我回来了。”
“我看见了,我听到了,我的玉仔……”尹素泣不成声,她紧张到发抖,明明有一肚子话要问可偏偏现在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苍白的,无力的问上一句:“你还好吗?”
“我……我很好,”她洒脱的笑着,只不过目光却瞄着自己肌肉萎缩的右小腿:“我特别好,现在不愁吃不愁穿,前两天同学还请我吃火锅了呢。”
“你呢?你和老豆还好吗?”
不好。
阿妈,没有你,我过的一点也不好。
“还是那样,只不过这条世界线真的很安全,我们几乎没出过什么重大事故。”尹素絮絮叨叨的和她说着,直到吴萬找到了她,直到对方早已挂断,她也没有停止流泪,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她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她失而复得的珍宝。
没关系的,不愿意认她也可以,有别的更好的父母也可以,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没有死去……
她永远是她的阿妈,永远期待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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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小“林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