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小白六鬼主意多,技能点基本上都点在坑蒙拐骗和杀人犯法上,白明玉推着轮椅,再次对坐在上面穿着拘束衣的小号邪神千叮咛万嘱咐:“到时候人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提灵魂交易之类的,不然要是他们喂你吃了点什么东西,我可阻止不了。”
“你认为我会听你的话?”
“出场费一百。”
“嗯……我按分钟计费,只不过看在你昨天给我讲故事的情分上,每小时一百。”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白明玉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两张钞票在他眼前晃了晃:“定金,但你现在没有口袋,我代为保存。”
白六:……
没有记忆的邪神也不好忽悠,他皱着眉头,总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钱虽然是看到了,但不在自己口袋里,哪哪都不踏实,可白明玉笑脸相迎,单纯无辜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会骗人,他抿着唇,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希望你说到做到。”
那肯定不行,本来就是她从自己住的屋里翻出来的假练功券,真把□□给白六她还活不活了?白明玉打哈哈把这事翻篇,眼看现在还有些时间,还算宽敞走廊上也没多少人,爱玩的比格警长想到了个坑邪神的坏主意,她笑眯眯的拍了下小白六的肩膀,吹了个口哨:“Oi,小六,想不想体验一把速度与激情?”
“什么鬼?”
话音未落,白六就见自己不靠谱的傻医生推着他的轮椅在走廊和大厅之间来回漂移,他的身体后仰,额前过长的刘海乱七八糟的来回晃悠,扎的他眼睛疼。
她到底是疯子还是傻子?为什么要做这种离谱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怎么会没有价值呢?这样疯玩一通,会让我很开心。”许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极限刹车后白明玉揉着白六凌乱的发,笑的张扬,右边的小虎牙微微外凸,显得人贱兮兮的:“再说了,这里没有任何娱乐设施,最好玩的当然只有你们这些没人权的病人喽。”
白六:……
这个医生,病得不轻。
“阿玉!这,我给你留了个位。”这间会议室很大,更像是个阶梯教室,许涟涟坐在最后一排冲她招手,在看到白六时忍不住面露好奇:“这位是……?”
“哦,刚认的小老弟,也是我将功补过的机会。”白明玉的手压着白六的脑袋,强迫这臭脸小孩挤出一个木的感情的笑容:“冇礼貌,打招呼啊。”
“……姐姐好。”小白六敷衍似的顺从医生的指令,他晃了晃脑袋想把她的手甩下去,可看着瘦弱的白明玉手劲出奇的大,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也不想和幼稚鬼争高低,索性不再挣扎,安安静静的坐在她俩旁边。
两个女生之间的话题白六挤不进去,更别提白明玉是个话唠,各种天马行空的话题和诡异的比喻张口就来,他扭头盯着白明玉的后脑勺看了半天,总觉得这样她很……虚伪。
对,就是虚伪,她太割裂了,她身上仿佛有着条看不见的线,将她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半甚至更多自相矛盾的碎块,拼拼凑凑缝缝补补,就成了这样一个她。
“欢迎各位同学的到来,能看得出来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家都守时守信,没有辜负我的信任。”年迈的威利院长和白六的坐骑一样,都是轮椅,由着一位美丽的金发女性推入场,亲爱的科恩教授也紧随其后,白明玉视力和记性都算不错,老觉得那个金发美女和格莱特汉塞尔长得贼像。
这回他妈的是捅窝了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跟笋一样从地里长出来了?
“阿玉,阿玉?嘶,回神了,别老盯着人家姑娘看了好吗?那位是威利院长的女儿,已婚,孩子都生俩了,你他妈曹操转世啊还好人妻?”许涟涟恨铁不成钢,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白明玉的表情管理失败,右脸颊抽动,连带着眼皮也抽搐着:“我,我他妈没那么没道德……”
“我不是说过最后一排不让坐人吗?后面那两个给我滚到前头来!还有那个病号是谁带过来的?”科恩教授长得就很刻板,地中海老头,两边白毛卷曲冲天外加鹰钩鼻像极了抓蓝精灵炼金的格格巫,正如之前所说白明玉笑点低的可怕,低头扣手憋笑,实在是忍不了了手就掐上了白六的大腿,缩小版邪神的喜怒哀乐不会特意隐藏,他黑着脸扭头盯着白明玉,用眼神询问她到底几个意思。
没别的意思,让你不爽我就开心,白明玉清了清嗓,不太好意思的推着小白六来到了台前:“教授,这是昨天艾莉丝女士让我准备的【素材】,您也知道我捅了个大篓子,不做点什么补救,我良心过意不去。”
“教授,确有其事。”人美心善的艾莉丝女士笑弯了自己祖母绿的眼睛,微微俯身邀请白明玉上台来:“况且,人这一生不可能一直不会犯错,我们要给孩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吗?”
一套丝滑小连招下来科恩教授彻底没了脾气,他略带嫌弃的打量着笑嘻嘻的篓子王,不耐烦的摇了摇头:“要真是让你这种不靠谱的学生入职成为正式员工,人类的进步和进化迟早玩完。”
阿谀奉承和装乖讨巧白明玉用的是得心应手,外加威利院长也提醒时间差不多了才正式开始今天的会议,各种专业术语和分析图片在背后的大屏幕上来回滚动看得她是眼花缭乱,挑挑拣拣找重点,最后只记得两个字--
【永生】。
“目前我院针对【缸中之脑】的完善已达到了人类科技的另一个里程碑,”威利院长侃侃而谈,讲到重点时还激动的直咳嗽,他拍打着自己的胸膛,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我已经是个老头了,再过几年就会面临死亡的威胁,我的器官会衰竭,生活无法自理,最后只能躺在床上戴上氧气面罩苟延残喘,但现如今这些统统不再是问题,只要临床试验成功一次,那么我们就将在人类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们将永垂不朽!”
“医生姐姐,你信了他的鬼话吗?”
毕竟资历不够,论资排辈白明玉也只能站在角落里当个背景板,她不学医也听不懂威利院长到底在说什么,只能放空脑袋目视前方重新复盘昨晚的盗窃计划和刚才的小型会议。小白六的脑袋歪倒靠着她的手臂,毛茸茸的触感和温热让她鸡皮疙瘩掉一地,恶寒的搓着胳膊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把大脑从身体里拿出来接上电线模拟人生,怎么看都是不靠谱的研究,要是哪天停电了人类不就玩完了?”
“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好像对永生这件事很感兴趣。”白六抬头仰视着她漂亮的眼睛,能从她透亮的眼瞳中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姐姐,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啊?”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白明玉学着陆驿站当时在拉莱耶的语气“凶狠”的训斥这个不省心的病号,可惜火候不够,没让他知难而退,反而使他的求知欲愈发旺盛,她摸了摸下巴,从白大褂上扯下布条把他眼睛蒙上了:“别他妈看我,我讨厌你的眼睛。”
白六:……
玩不起的大人。
会议要持续三个小时,在此期间白六暂时充当了教具,会议室设施不全,威利院长也没能大显身手当场来个开颅手术,顶着一额头分割线的小白六面无表情的看着嘎嘎傻乐的白明玉,上涨了自己的出场费。
他只管涨价,真给他钱她吴字倒着写,白明玉比格不怕开水烫,大大方方的走到艾莉丝女士和威利院长身边当端茶倒水的小助理,如果白六能自动忽略她偷ID卡放名片的小动作那她这个“狗腿子”形象就很立体了。
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
艺术是什么?
吴苏玉有个耳熟能详的完美答案,爆炸,又不是没被炸死过,一回生二回熟,她现在甚至能把火候和爆炸范围分析的头头是道,如果引燃物和起爆点不是她本人的话唐二打可能会陪她胡来,现在,唐队照着她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气不过似的又踹了下她的后腰。
“不要命了?之前大年三十抱着炸弹炸成碎片了你知道我们捡你尸体有多难吗?”
“哎哎哎老唐消消气消消气,当时还是中二少女赤子之心,做事难免冲动。”
“那现在呢?!”
“现在我是个成熟的大人!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唐二打:……
抱头蹲下装鹌鹑的吴苏玉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骨,她现在还没合上田旻的脑袋,两半头颅晃晃悠悠活像开口的蚌壳,而柔软的“蚌肉”不知天高地厚,仍愿用自己的血肉包裹锐利的沙子知道结出一颗稀世明珠。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唐二打的脸色,狗狗祟祟的继续手搓C4炸弹往上面安装组件:“老唐,信我,这次我再被炸成十万八千片的你就诅咒我再也别吃上正常食物了,这可比杀了我还难受。”
“太轻了,我有个好方法让你彻底长记性,你要是再因为冲动死在我们前头,我下条世界线就申请把你调过来让你从三队清洁工开始做!”
吴苏玉:……
她先能有下一条世界线在说吧。
“老唐,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可以从身心内外彻底捣毁一个人的刑罚吗?”话题转变的很快,唐二打都有些没跟上她的思路,他目前为止见过最可怕的折磨方式还是小丑有的那些,送回来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好无损的,身体上的极端疼痛能让人不断祈求嗤之以鼻的死亡,可他们当时连死去都是一种奢望。
听到他的答案吴苏玉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她似乎早就料到他是这个回答,就好像他们重复了这个对答千千万万次,她的手指在裤子上蹭着,嘴唇翕动,用平静的语气讲述着一个黑暗的“童话故事”:“很久很久以前,神只是一扇【门】,【门】的一边是人类,在光明,是正常,而另一边确实不可名状,混乱,癫狂。”
“神很无聊,于是,他做了一个实验,他打开了【门】,门内的邪恶,混乱和**让人类苦不堪言,他们自相残杀,在极端的痛苦和绝望中死去。”
“几乎没有人能在门后存活,那缺少人类需要的所有【养分】,例如同类,例如爱,刚开始我觉得我很快就会灰飞烟灭死的连渣都不剩,可是事实远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残忍。”
话至此,她没有在继续详细的说下去,只是很笼统的表达了自己的“幸运”,吴苏玉安装好最后一个炸药包,用尸体的病号服将它们全部绑在了自己的身上:“总之,我逃出来了,也可能……没完全逃出来。”
“不过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她缓缓的合上田旻的脑袋,将真实的自己牢牢隐藏在虚假的【茧】中:“现在,不管是爱啊,恨啊,同情亦或者怜悯,我都不再需要了。”
“可能,不管我再怎么学习,模仿人类的喜怒哀乐,也洗不净这身肮脏的血。”
“医生姐姐,我发现你很爱自言自语。”
白明玉席地而坐,放空的眼神凝实,手里的蛋挞已经吃完了大半,吴苏玉病房门前的空地上残留着酥皮的脆渣,她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膝盖,没精打采的敲了下模仿自己动作的小白六:“忒修斯之船知道吗?”
“不就是一艘船被各种零件修补后还能不能称之为原来的【忒修斯】吗,这有什么难的,姐姐为什么这样问?是厌倦了自己现在的皮囊?”小白六无辜的歪着头,十四岁的他总是毫不掩饰的表达自己的恶,他直勾勾的盯着白明玉的侧脸,缓慢的凑上前去,柔软的脸颊搭上了她僵直的肩膀:“姐姐,我能感觉到,你在腐烂。”
“你的灵魂快要烂掉了。”
“那请亲爱的小白同学闻闻这间病房里的味道和我身上的味道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老旧的船打满新补丁还是不是原来那艘白明玉自有定夺,她的手轻柔的托起黄色警戒线,为小号邪神提供了可供通行的空隙,小白六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听话的嗅了嗅这里污浊的气味。
刚开始的分析和白明玉本身的味道大差不差,先是很浅的茉莉香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气味(例如血灵芝等等),然后几乎都是血的味道,但本应该让她们痛苦,彷徨,恐惧的因素从白六身上的气味变了调,那是一种连邪神都无法准确表述的气味,小白六紧锁眉头,嗫嚅半晌才缓缓说出自己认为的答案:
“**。”
“千千万万种痛苦的**杂糅,彼此交融不分你我,它们很浓郁几乎附着在对方的灵魂上,割舍不掉。”
“哦?”白明玉挑高了右边眉毛,她也尝试着去嗅闻分辨气味,也许是鼻子没白六灵敏,她除了尘埃的呛外就只能闻到类似于尸体的腐臭和血腥,就算吴苏玉身上真的有【**】的味道,她认为也只是因为和白六那厮长期近距离甚至负距离接触而沾了这样一身腥。
妈的,那傻妞不会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吧?想到对方无名指上的戒痕白明玉就一阵恶寒和反胃,天晓得吴苏玉脑子里是进了拉莱耶的海水还是高浓度玫瑰干叶瓦斯才会做出这等“自损八万伤敌零蛋”的蠢事,但不管怎么说这事也算给她自己敲了个警钟,以后但凡是白六送的首饰一概拒收,这样至少能解决百分之八十左右问题。
嗯,看来【未来】也不过如此。
白明玉的二次愣神让小白六心底滋生出些微妙的不满,在和医生独处时,他总是莫名其妙的讨厌她的不专心,特别是医生现在这种没有丝毫变化的表情,更是让他没了包容心。
真是讨人厌的大人。
“姐姐,钱,你答应给我的,你忘了。”大人也许都有个通病,说话不算话,见白明玉躲闪的眼神白六就清楚自己做了笔亏本生意,被白嫖的挫败感让他厌恶,他低下头思索片刻,挪步站在了她的正前方。
“我不做亏本买卖,”他垂下眼,俯视着依旧漠然的白明玉,抬脚踢了踢她的膝盖:“我困了,作为补偿,我要听睡前故事。”
“在我睡醒之前,你不能离开我超过一米的距离,如果让我发现你消失了……”他略显稚嫩的声音顿了顿,黑色的瞳孔边缘泛着圈银蓝色的光:“我会生气。”
“很生气,很生气。”
“我讨厌别人不遵守交易。”
emm这个副本是老六缩水阿玉没缩(心态也会变得很幼稚嗯)后面六可能会想起来“姐姐”这一茬去膈应阿玉。
阿玉:邪神你赢了我真没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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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病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