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荨坐在屋檐下发呆,看着雨滴从屋檐下滴落,她其实很懒,没事的时候喜欢窝在一个地方发呆,小猪在她脚边打转,她在小猪的身上装着一把标靶,闲的时候,她会掏出飞刀,轻轻一丢,飞刀准确扎在标靶上,小猪被飞刀的力道震了震,“你看,又是一年了。”她抱起小猪,小猪上永远是预先画好的表情。
一架滑翔翼穿切过细密的雨幕,“呦,新年快乐。”唐荨冲着滑翔翼打招呼。
滑翔翼拐了一个弯,转了回来,唐旬踏在屋檐上,这里是唐家堡最高处,三重叠檐,雨珠顺着屋檐淌过,最后坠入下面穿流而过的嘉陵江,“这个新年好有点晚。”
“有什么关系,有心的祝福不在乎晚。”唐荨抱起小猪,“你说是不是啊,”她问小猪,小猪机械的摇摆,脸上依旧是笑脸。
“强词夺理。”唐旬说,但还是松了语气,“也祝你新年好。”
“唐旬,“唐荨放下手里的小猪,看着屋檐外的雨幕,坠入万丈深渊,雨打在屋檐青瓦上的声音笼罩四周,“如果我们不做杀手了,我们能做什么?教官吗?”
“为什么突然想这个?”唐旬也坐下来,闲的没事往千机匣里填弩箭。
“没,就是想想。”檐角挂的灯笼在雨中轻轻摇曳,也许是春节的缘故,难得他俩之间的对话氛围没有剑拔弩张,意外的很平和。
“是因为你去纯阳找的那个人吗?”唐旬的说话和他修的惊羽诀一样,简单粗暴,讲究一击必杀。
唐荨叹口气,果然平和的聊天在他们之间是不存在的,“没想到你也那么闲。”
“因为你背着一大袋的东西歪歪扭扭乘滑翔翼的样子真是丑。”唐旬说。
“那你应该非礼勿视,把眼睛遮住,当做没看见。”唐荨说着装模作样的把眼睛遮起来。她早就习惯了唐旬的利嘴,在她还没能学会逞口舌之快的时候,她先学会了厚脸皮,唐旬用怎样语言伤害,唐荨都视若无睹,反而利用厚脸皮让唐旬无可奈何。
“你是打算装傻打哈哈糊弄过去吗?”唐旬一边说,一边合上千机匣开始调准星。
“也没什么,一个朋友,认识的时候有一个约定,”唐荨没看他,双手撑着下巴。
“我们同他们不一样,别自己产生幻觉,”唐旬说,他们真的了解我们吗,不过全凭着自己的臆断,便好像掌握了全部。”
“唐旬,这事我比你明白,”唐荨说,“但这不是希望,只是幻想罢了,就像冬天太过严寒,才会幻想春天而获得片刻温暖。”
“幻想对于现实而言,就像麻药,”唐旬一边说一边收起千机匣,转头看着唐荨,眼神少有的凝重,“唐荨,我不许。”
“不许什么?”唐荨问,“沉迷于妄想?”
“无论是妄想还是真实的麻药,我都不许,”唐旬说,“太过依赖麻药忘记苦楚,并沉溺于其中,最后的结果就是手握利刃,鲜血淋漓都感觉不到痛苦,还记得唐隐吗?”
唐荨叹口气,双手揉揉太阳穴,她并不愿意想起这个名字,因为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充满了疯狂而诡异的血腥味。
“怎么不记得,他因为麻药上瘾,最后发疯触发了唐门密室的机关而万箭穿心。”
那时候他们还小,跟在师傅后面,看着他的尸体被抬上担架,每一根尖锐的箭矢透出他的身体,上面挂着红色而粘稠的东西,他的嘴角上扬,好像还在微笑,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唐门密室,最后当他是用麻药出了幻象,最后幻觉的情况下来到了唐门密室,那时候唐荨在想,他真的是出了幻觉才会走到唐门密室吗,又或者是为了寻求解脱。
后来为了杜绝唐隐的悲剧,上面一度全面禁止用于治疗伤口的麻药,但是根本不能长久,只能严格控制麻药的配给。
唐荨有点难过,不禁叹口气,“可是人的幻想是无法杜绝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除非把这个摘掉。我知道我不可能活到洗手不干的时候,但是你能啊,对于你而言,这个未来是可能,于我而言不过是幻想,即使这样我也不能想想吗?”
“我……”唐旬开个头,却没有说下去,“算了。”
“算啦,大过年讨论这个多不吉利啊,堡里每年春节还要放鞭炮讨彩头呢,”唐荨伸了个懒腰,“你知道吗,我的名字原来还有另一种念法,叫唐荨(qian)”
“你想表达什么?”唐旬有些不解,不知唐荨的思维又跳到哪里。
“也许我们的名字一开始就可以不同。”唐荨说。
“这就是你想说的?”唐旬问。
“是啊,”唐荨说。
“……”唐旬没有说话。
唐荨转头看唐旬,看到唐旬的似乎呆坐在那,连手里的弩箭都忘记填装了。
唐荨在他面前挥两下,唐旬猛地回神,面具外的眼睛里,好像有几分不一样的神色。
“挺好的。”唐旬站起来,没再说什么,转身展开滑翔翼冲入雨幕中。
唐荨不解,歪着头看着唐旬远去的背影,她想起以前两个人还因为这个名字私自打了一架,千机匣里填的是真的弩箭和机关,怀着想要杀死对方的心,谁也不曾相让,唐荨想说,也许以后她改叫唐荨(qian),这样他们再也不用因为这个名字彼此仇视了,其实是她有些累了,不再想去争夺什么,她退让一步,想要换回更重视的东西。可是唐旬的态度让她看不懂。
或许对于讨厌自己的唐旬来说,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吧,唐荨这样想,难为他刚才还和自己聊了那么久,必定急不可耐想结束。
以后再找机会吧,唐荨这么想,以后总有机会的。
但是她怎么没想到的是,那天之后,他们便再没有说过话,开春后他们又各自投入自己的任务里,又是新的在外漂泊的日子,因为柳闻和唐荨约好,他要来巴蜀,所以唐荨便主动接一些在巴蜀附近的任务,要是柳闻哪天来了,她也好赶回去。
因为任务任务皆在巴蜀附近,唐荨在堡里的时间变多了,没任务的时候,蹲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往往就是一天,不知是否因为春节谈话的缘故,唐荨觉得唐旬在躲着她,她前脚刚走,他后脚回来,亦或反之,他们每每错过,或许自己多心罢了,唐荨心想,平时唐旬也没多待见她。
可是若唐荨知道后来的事,便后悔那日哪怕被唐旬揍也该伸手留下他,同他说清楚。
转过一年,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其震动,就是唐荨远在巴蜀,也不关心外面大事,也感受到了震动波及,远在北方的安禄山叛乱,史官在笔下如此记载,“安史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