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Late in Autumn 第8章 第8Q

被送到分宅马场的真绫有些人生地不熟，就算是以前她也很少过来京都的分宅，思及此处便直接开口求助于身边相熟的人：“契叔，我想去看看墨染。”

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管家在和马场的工作人员交谈之后却露出来些许不自在的神色，被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怎么了吗？”

“墨染的话，刚被征十郎少爷牵走了。”天海契丝毫不意外于她的敏锐，只将工作人员牵来的马匹的缰绳递到她手里，“不介意的话，真绫小姐不如带着雪丸去找一下？”

真绫愣神的时候只下意识地接过了已经替她安排妥当的坐骑，通体雪白的温驯马匹顺着力道停在她跟前。

黑色的眼睛湿漉漉地映出她的身影，像是在看一个久未谋面的友人。

动物能够抚慰人心的说法确实不假，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真绫原本有些忐忑的心，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地平静下来。

她呼出一口气，摘下右手的手套顺着鬃毛捋了几下。

雪丸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搓搓白马的脑袋，听到对方的响鼻真绫笑了，踩着凳子上了马背，她倾身拍了拍它的脖子。

“雪丸啊，我们去找墨染那个负心汉。”

白马载着她一点一点向前走，不是很快的速度，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返回过去的错觉。

面对马场翠绿的场地，瞬间盈满视野的色彩催促着真绫去一探边际，她顺从内心挥动马鞭，压低重心。

风声裹挟凉意擦过她的耳畔脸颊，是令人上瘾的感觉，就仿佛再快一些，她就能逃离现实，肆意乘风。

“……为什么会传达不了呢？”

不经意付诸于口的呢喃，随着音节的破碎而飘散。

说来奇怪，很多在人前无法轻易吐露的心声到了动物的面前仿佛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倾泻而出。

真绫左手握着缰绳，右手将发间松垮的丝带扯下。

暖色的长发随风扬起，与季节不相称的色彩在一片翠绿中染出了红枫，光芒下如红云灼人眼瞳。

柔顺的缎带挣扎着钻了空子随风而去，骤然她松松收拢的指间一空，真绫迫不得已勒住缰绳放缓速度，待到雪丸完全停下可以调转方向的时候，她猛地注意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伴随着响起了一个，久违但不陌生的声音。

“真绫，好久不见。”

真绫眼角一跳，映入眼帘的是意料之中的景象。

驾着黑马的少年一身骑装向她缓步而来，短发下一双异色的眼冷淡而尖锐，散发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气场，是洞悉人心的颜色。

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场面，倒显得对方手中那根缀着少许花边的缎带异常扎眼。

“嗯，好久不见。”她将乱发别到耳后，露出一个微笑来，“征。”

少年少女同时轻勒缰绳，温顺的马匹并排停下，甩甩尾巴。

同他并肩之后，她伸手去接自己的发带。

赤司征十郎垂眼看着手里被缓缓抽离的细带，却在最末端的划过掌心的时候收拢了五指，引得少女也顿下了动作。

真绫捏捏指尖的缎带，柔软的材质上刻出深痕，她似乎有预感他会说什么。

“真绫，到洛山来。”少年冷冽的声线划过她的耳膜。

脑海里瞬时略过从前的一幕影像，她闭了闭眼，不太想去分辨话语里到底是什么情感。

“——现在还不行。”用力将自己的东西抽离旁人掌控，好在缎带顺滑并非难事，而对方似乎也不想在这方面过多为难。

真绫他再次开口之前抢白：“如果今年冬季杯你们洛山是冠军的话，明年我转学，怎么样？”

“洛山会是冠军，这是一个必输的赌约。”闻言少年眯起了眼睛。

“不试试怎么知道。”真绫将发带后绕，系了个松松的低马尾，“如果真的如此，我从不介意当个输家。”

“一切未定，我不想太早下结论。”她抿起嘴角，状似无意地笑，不若从前。

“除了洛山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反论来得意料之中的快速，真绫并不介意，只轻赶着雪丸往回走：“可是我想等，而且……洛山的队伍是不需要我这样的经理的。”

红枫色的眼眸却晦暗不明，她头也不回地向前。

不同于儿时的任何，真绫下意识将这一次的纷争划归到角逐中。

是第一次，她完全站到了这个人的【对面】，也做好了全力以赴的打算。

最初只是希望仅剩的快乐不要再被夺取一丝一毫，但是兜兜转转，她最终还是要成为他的对手。

“……难死了。”

傍晚。

作为名义上自家的代表，真绫换上了较为正式的服装去赴赤司家主的约。

百忙之中男人竟然能够抽空来京都分宅，特地“撞上”她来看墨染的日子，怎么想都不会是巧合。

对方对于某件事情上至今的执着倒是让她松了口气，至少这方面的偏袒会给予她不少便利。

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真绫盯着面前浅色的餐巾复杂地出神。

餐厅的装潢是同东京本宅一样的西式风格，就餐的长桌长，一眼遥遥，望不见头似的。

四周营造氛围的烛光失去了主要功能，徒留下影子扯在墙壁上摇晃，昏昏暗暗，称极了真绫对于这一顿饭的心情，不管是对于长桌，还是别的什么。

她暗自松了松肩膀，顺着女仆的指引落座主宾的位置，长桌副主位的右侧，做如此安排，主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余光中有影子一晃而过，熟悉的气息浅浅蹭过鼻尖，她眼睫微动，却没有抬眼，貌似人偶一般垂眸乖顺地坐在原地。

不多时邀约的主人也进入了餐厅，她和身旁位置上的少年起身问候。

“父亲。”

“征臣叔叔，久疏问候。”

“坐吧。”向来不苟言笑的男人在目光略过真绫的时候，略微缓和了语气，“和真绫是好久不见啊。”

“你母亲，沙罗还好吗？”

真绫熟络地应付这样的问候，微笑道:“谢谢叔叔关心，母亲很好，也托我问候您。”

“可惜沙罗常驻海外，我上次见她还是在五年前……”摆出温和长辈模样的人语气里带了些惋惜。

“要是母亲有回来，我一定催她来同您叙旧。”于是她从善如流地做出了对方期望的回答，一副乖顺体贴的模样。

“哈哈哈，你这孩子也是变得厉害啊。”

目光转回自己身前，真绫卸去了眼里的笑，低头握住刀叉。

主菜进到大半，赤司家主如她所料地切入了正题。

“真绫啊，我听说你现在是在东京的一个高中是吗？”

“是的，私立诚凛高校。”

“不如转到洛山来，征十郎还可以帮衬你一些。”

“劳您费心了。”掖了掖嘴角，她自然端出准备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我现在留在东京是为了方便检查和修养，也算是遵循医嘱给身体的一个缓冲期。”

“叔叔的提议，我之后一定会考虑的。”她折起餐巾的一角，面上还是笑。

“不过洛山相关的比赛我都有看，是真的很精彩的胜利。”

真绫故意斟酌了用词，不动声色地转移开话题，只有本人知道一番话说得几多违心。

“哈哈，征十郎是做得还不错。”

少女将话头转向二人，垂着眼听父子二人交谈，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回到客房，仰在沙发上的真绫听到外门渐近的脚步，随之而来轻敲门的声音。

“真绫小姐。”

“契叔？”

门后露出管家温和恭敬的面容，天海契手里端着的托盘被少女接过。

盛放在白瓷杯里的可可呼呼热气上涌，点心盘上布着她喜欢的奶冻，晶莹弹润地晃动。

真绫扬起的脸上显出几分笑意：“您帮我谢谢纱奈阿姨。”

管家却踌躇了一瞬，开口有些不稳。

“……是少爷吩咐厨房准备的。”

少女知道他犹豫的原因，她又怎么会为难老爷子。

“那就也谢谢他。”

真绫笑眯眯地垂眼，手里兔子形状的甜点在瓷盘里轻跳了下。

矛盾的不只有自己，这个事实莫名令她放下了些紧绷。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赤司家主缺席了翌日的早餐，只留下少年少女相顾无言地坐在桌前。

晨光明媚地泼洒上屋外的一切，将屋外点缀成油画般的世界，真绫的视线挣脱室内的沉默，定格在窗框勾勒的花园里。

于是饭后她自然选择钻进花丛偷闲，看着园丁打理花枝发呆。

天气很好，衬得她昨天无心注意的花朵越发娇艳。

粉白的山茶相间，她托着腮思绪却飘远。

哗哗的水声盖不住身后不大不小的声音，真绫余光中身侧被覆上一层阴影。

站在那里的少年看着她，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真绫，你选择诚凛，只是为了修养吗？”

“我有必要在征臣叔叔面前撒谎吗？”她笑着看了他一眼，将问题抛了回去。

“哲也也在那所学校吧。”没有被她避重就轻的反问影响，少年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不要做无用功，赢的会是洛山。这不是凭借你的喜好就能左右的事，真绫。”

真绫没有移开视线，依旧远远望着花圃：“既然如此，我存在于否并不重要，不是吗？”

“胜利是注定的，你只是让它更稳固而已。”

“但是啊，征，我还是那句话。”她转了转手中捻着的花茎，用着像是在说好天气一般的轻快语调，“洛山的队伍不会需要我这样的经理。”

“你在任性。”略略冷下来的嗓音，却不足以让她让步。

就算立场冲突，少年人对于对方的了解总是远超自己的认知。

“我当然知道，我永远拥有这个权利，而且——”少女终于转过头去直视那双异色的眼瞳，她枫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染上一层浓郁的光晕。

她确实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感到为难，但这绝不是因为认为自己的不够格。

自幼熟知的一切、接受的所有教育，她的出身、她的姓氏、她的能力……

她同样有资格，去握住棋盘另一侧的棋子。

“从来没有人，能够困住【星辰】的孩子。”

她松开手指，向园丁讨要来的白色茶花瓣被夏末的风卷起，送向远处。

像是挑衅，真绫弯起眼睛，却无一点愉悦。

“更何况我对你而言，不是叛徒吗？”

从此开始了缓和两分钟斗殴两小时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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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