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猫头鹰今夜来 第33章 龙契者（九）

魔杖的手持端，温热，沉甸甸，火龙纹路轻微凸起，两只翅膀在手心触感明显。姜奇妙握着魔杖，突然领悟了一个人生真谛：

一个人拿到一样东西后有多爽，取决于她期待了这个东西多长时间。

三个巫师变着法的和她渲染龙血之力的强大，姜奇妙听来听去，心中只有淡定的“原来如此”。但这根仅有5次使用额度的魔杖一到手，姜奇妙就再也淡不起来了。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可以用吗？”

“可以。”

“飞来咒可以吗？”

“可以，不过你得学原版的咒语。”

“原版？你是说，不是中文，就是比如，阿瓦达啃——”

“别对着我！魔杖走火！”

“……哦对不起！”

姜奇妙反应过来的瞬间，立刻把魔杖放回餐桌，又用魔杖盒里的绒布把魔杖盖住。获得魔杖的狂喜被得意忘形的尴尬淹没，她对着米饭一顿狂扒，试图把尴尬和米饭一块咽下去，消化在胃里。

柯默也象征性地吃了几口，看起来像在反思送姜奇妙魔杖这件事是否有欠考虑。

“你别滥用，应急的。”

“我不会的。”姜奇妙立刻承诺。

人理亏的时候会尽量减少发言，而且显得特别勤快。姜奇妙埋着头，风卷残云一般把外卖吃光，又勤劳地去阳台上，把被猫头鹰刨了一地的口粮打扫干净，给它找了专门吃饭的食盆和水盆，最后把柯默买回来的大袋鸟粮倒进密封袋，放进高处的柜子。

等她重新走回餐桌旁，发现柯默已经把他在客厅里生活过的痕迹都清理干净——折叠床塞进沙发下面，日常用品用魔咒清洁完毕，全都密封进一个收纳袋，连里面的空气都被抽干了。

“我有点赶时间，”柯默耸了下肩，“你看着处理，扔了或者……我看小区楼下有一个捐东西的柜子。”

“也不用这么彻底吧，”姜奇妙让语气尽可能显得轻松，“万一以后还来——”

“应当不会来……住了，”柯默说，迟疑片刻，又补充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他这样说，搞的姜奇妙也不知道，她是应该希望出意外，还是希望别出意外。

家里减少一个人的东西，一下就空了不少，一时间只剩下餐桌上那根用绒布裹住的魔杖没有人动。姜奇妙觉得手里空空的特别茫然，就捡起吸尘器拄着，另一只手倒插在腰上。她在毫无必要左顾右盼的家里左顾右盼了一番，直到这个节骨眼才想起，他又把她关于头发颜色的疑问糊弄过去了。

然而柯默已经换回没有血腥味的巫师袍和黑斗篷，又拿出来不知先前藏去何处的飞天扫帚。

他轻轻挥了一下自己的魔杖，无声咒语缠绕上阳台窗户，打开了其中最大的一扇，刚好够他骑着扫帚飞出去。

夜风习习，居然已经是晚上了。

姜奇妙低着头，终于想起一句已经不够时间解答的提问：“你都没和我说你要回的那个联合部队……”

柯默沉默片刻，语速很慢地开口：“那地方……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影响你龙契者的身份。”

“也不是……只有和龙契者有关的事，我才关心……”姜奇妙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既不是只关心龙契者的事，也不是只关心柯默的事。她现在突然开始关心很多事。她一度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没什么好关心的，打卡迟到就是她一天最大的担心。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在昨日之前，她面对的就是一个所见即所得的，由麻瓜所构建的、秩序单一的、没什么关心价值的，虚假世界。

龙契者的身份像是把这个虚假的世界撬开了一条缝隙，给了姜奇妙一个得以施力的支点。她意识到她11岁所相信的东西才是世界的真相，而所谓的成年就是一个被虚假世界蒙蔽双眼的过程。

窥一斑而见全豹，姜奇妙已经隐约预料到那个真实世界的庞大。至于柯默效力的联合部队，也是那个世界里一个举足轻重的“斑”。

又一阵夜风轻扰，送入凉意。柯默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在离开之前，又想起一句嘱托。

“不过如果之后你再见到我……”他尽可能让这句话的语气显得不是在划清界限，“你记得，要装作不认识我。”

哎。姜奇妙在心里叹气。

“我最不擅长演戏。”她闷闷说。

“我也不擅长，”柯默笑了笑，“也演了很久了。没有想象中难。”

黑色的斗篷在姜奇妙眼前飘动一瞬，柯默骑上了扫帚。他用魔杖点了下扫帚把的前端，姜奇妙抱起手，看见他的身子从扫帚和袍角开始，逐渐向上，逐渐透明。

隐身咒。

“希望能再见。”柯默说。

姜奇妙没说话，她不擅长演戏，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这一幕。她感到有一阵轻盈的风掠过了自己的脸。隐身咒让她无法确切得知柯默真正从她家里离开的时刻，以至于她都不确定这股风是从窗外吹进来的，还是柯默的袍子弄出来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姜奇妙都在抱着手臂站立片刻后意识到，家里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

对姜奇妙而言，柯默的出现，总伴随着魔法世界对她生活的强势入侵。但上一次，他在离开时也把魔法世界带走了。这一次，情况则明显变得棘手。

许多年来，姜奇妙都没有生长出真正连贯向前的脑回路，其原因大概是她每每岔出一路，就被一股力量喝止住，将她重新拉回那条外力规定好的道路——而那条路，本质不需要自己的脑回路。顺着走就行。

眼下，姜奇妙被迫面对自己光秃到没有岔路的脑回路，就如同面对自己光滑到没有褶皱的大脑皮层。在餐桌前枯坐片刻后，她忽然站起身，拿了一张纸，和一根笔回来。

纸上一片空白，和她的大脑差不多。姜奇妙意识到，她必须得往上刻点东西，弄出些痕迹来。

她完全是按照柯默和赵大卫向她叙述的顺序，在白纸上依次写下三个词组。

【龙契者】

【代理者】

【联合部队】

笔墨成书的感觉让人意外踏实。姜奇妙揪掉两根新长出来的红发，在指尖无意识的揉搓了一会儿，又有了新的灵感。

她在【龙契者】的左侧补充了一个【HP】，又在【代理者】的左侧补充了一个【黑巫师】。新的词组后面自带向右的箭头。

姜奇妙写完了，自顾自地给自己和HP中间又画了一个向左的箭头，变成了双箭头，然后在双箭头上精心描摹了一个爱心。

紧接着，她从HP下方再次拉出一根更长的箭头，带到【联合部队】的右侧，使得【TZ】这个新出现的缩写同时具备与【HP】和【联合部队】的关系。姜奇妙觉得用缩写“TZ”作为“同桌”的代号而不是KM（柯默），于他们小学以外的人而言，破译起来还是难度挺大的。

平滑大脑上新长出沟壑的感觉很酸爽，脑子里痒痒的。姜奇妙又揪下两根头发揉捏一番，在代表自己的【龙契者】之后，划出两根她目前力所能及的箭头。

→【猫头鹰】

→【火球龙】

空白的纸面上，多出三行箭头乱窜的文字。姜奇妙长舒一口气，把白纸翻折，往贴身的睡衣兜里一塞。

很好。

今天的动脑，先到此为止。

龙血觉醒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让姜奇妙意识到，身份本身并不意味着什么。正如哈利·波特顶着“救世主”的头衔进入魔法世界，但仍然要按部就班的上学、完成论文；而她姜奇妙，一朝龙血觉醒，成为被拉拢的“龙契者”，但这不影响她在睡前计算出，冰箱里的肉已经吃没了，她明天得一早起床，按照查理·韦斯莱的饲龙手册给火龙腌制食材。以及……

姜奇妙从手机上搜了一下当前牛肉的市价，然后眼睛一闭，赶紧睡觉。

和觉醒当夜的浑身冷汗不同，姜奇妙这一夜睡得十分安稳。她感觉自己在梦中进入了一处山谷，甚至平躺在一处草木丰茂的山坡上。梦里有人和她一起躺着，躺下的位置就在她右侧。姜奇妙想扭头看清那个人的模样，但她用尽全力，也只能将脖子旋转30度，看到在山坡远处玩自己尾巴的火球龙。

“你是谁呀？”姜奇妙听到自己问。

没人回答她，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姜奇妙继续努力转脖子，最终听到一道温和又威严的女声。

“当你看清我的时候，”那声音很飘渺，“我就会消失了。”

那道声音分明那么小，但又带回音。“消失了”三个字不断重复，在山谷里反复回荡。在声音终于消失的那个瞬间，姜奇妙睁开眼，从睡梦中醒来了。

她意识到，自己平躺在床上的姿势，和在那处山坡上是一样的——双手叠放在脑后，身体舒展。此外，让她醒来的真正原因，不是梦境中声音的消失，而是……

姜奇妙枕着双手侧过脸，看到自己放在枕边，再次震动的手机——

她昨天太累，忘了开勿扰。而手机的短信持续未读时，就会反复震动提醒。

这短消息的提醒来得比她闹钟还早，把姜奇妙震出一股无名火。她用力将黏在一起的眼皮睁开，将右手从脑后抽出，很粗暴地划开锁屏。

客厅里也有声音，好像是猫头鹰醒了，在跳来跳去，用爪子拨动饭盆——家里现在可真够热闹的。姜奇妙被接连响起的噪音吵得叹了口气，用胳膊撑着身体在床上坐起，并在眯起眼睛过滤屏幕亮光的瞬间，心里蓦地一沉。

一个陌生号码，六个字。

[龙契者，来见我]

今天的更新，先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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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龙契者（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