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谭司膳邀请女官们品尝新制成的糕点,钟司制看阮司珍认真品尝糕点,突然发难道:“宫中发生了这样的事,只有没心的人能吃得下去呢。”
“我怎么吃不下?钟司制总是说些含沙射影的话,不如今日就说开了听听”阮司珍放下筷子,没好气的回应她。
钟雪霞瞟了一眼阮翠云的手,阴阳怪气的说:“要不是你宁愿自伤其身也要保住那只晦气的钗,光王小小年纪也不会遭逢此劫。”胡司设劝钟司制少说两句:“钟司制,你无凭无据,阮司珍一双巧手那么重要,他怎会自伤其身呢。”
“这么多年,你可曾听说她做钗出过意外?”钟司制不依不饶。“听说光王殿下昨日好好地在马场练习骑射,不知怎么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可见是那“凤凰朝日”钗晦气,将光王妨克了。”谭司膳也劝:“不过幸好殿下还能保住性命,已经上天见怜。”“可不是吗,郑太妃眼睛都哭肿了。”胡司设接话,试着转移话题道,“只是稚子无辜,太皇太后要求光王离宫去道观静养,不知何时才能回宫,小小年纪离开亲娘,到底是可怜。”眼见阮司珍张口想要回击,谭司膳连忙打断道“稍后我还要将糕点献给个妃嫔娘娘,你们先尝尝哪款好吃吧......”
侍立在旁的姚金玲正在倒水的动作一顿,心中惊诧:前天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刘三好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金玲,怎么了?”“没什么,”姚金玲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昨夜没睡好,有些头晕。”
整个下午,姚金玲都心神不宁。那个和自己打架的孩子,如今正躺在病榻上,生死不明。
夜幕降临,寝室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金玲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女官们的议论声在耳边反复回响。不知过了多久,她悄悄坐起身。
“嗯?刘三好声音带着沙哑,“怎么还不睡?”
“起夜。”姚金玲悄悄的回道。
她借着月光穿戴整齐,摸出房门。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心里默念之前三好讲过的的宫殿分布,光王与郑太妃居住的西殿,在皇宫西侧,靠近御花园的方向。
姚金玲沿着廊檐下的阴影悄悄走,每走几步就停下来,避开巡逻侍卫的脚步。越靠近西殿,周围的气息越冷清,连巡夜的脚步声都少了许多。看来光王出事之后,这里的宫人大多心思浮动,连守卫都比往常松懈了不少。
李怡的寝殿在东厢房,此刻门窗紧闭。姚金玲的手心渗出细汗:原本只是一时冲动前来,此刻站在殿外,竟不知自己究竟要做什么。正当她心中犹豫是否要离开时,身体却下意识推开殿门,侧身溜了进去。
甫一踏入她就后悔了,然而已经来不及退出。床榻上的人坐起身来,一双眼睛在黑暗亮亮的。
看来光王没什么大事?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四目相对间,金玲看见李怡张口欲呼,她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是我是我!”她悄声道,“光王殿下,咱们前天还见过面的,您记得吗?”
李怡含糊地发出几个音节,金玲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捂着他的嘴,连忙松手。
“哼,我又不是傻子,当然记得喽。”李怡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还有一丝没睡醒的委屈,“前天晚上,咱们在小树林.....”
姚金玲再次伸手捂住他的嘴,“殿下,这可不能说呀。”她心里暗自着急:光王殿下莫非真的摔坏了脑子?“殿下,我听说您摔伤了,所以来看看您。”金玲解释道,声音放轻:“因为是偷偷来的,怕被姑姑责罚,您可不要大声喧哗呀。”
李怡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眨了眨。姚金玲犹豫片刻,终于松开手。
“你这么晚来做什么呀,”李怡揉着眼睛抱怨道,“好晚了,吓我一大跳,我好困的。”他说着就要往床上躺。
她尴尬地笑了笑,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来,可能是想向您报个平安吧。我现在过得好多了。宫正司的女官秉公执法,那日我并没有受罚。”她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您看,我还带了礼物呢,是我自己绣的手帕。”
李怡接过手帕,借着月光仔细端详一番,笑出声来:“你好笨啊,绣的歪歪扭扭的。这是什么字?‘加油’?哈哈,他们还说我笨,我看你才不聪明呢!怎么会在手帕上绣这个!”
姚金玲没好气地一把抢回手帕,小心地摸了摸:“您不懂,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很用心的。而且加油嘛,就是我告诉自己,要像油灯一样,不断地加油,才能烧得又久又亮啊,很有纪念意义好吗!”
李怡凑近了些,努力观察绣字,想找出奇异之处:“可是这个字真的好丑,你说的这个油灯,看起来有点破耶。”
她顿时不高兴了,将手帕攥紧:“我好心好意来看您,还带了礼物,您要是不喜欢,就还给我。”
“喜欢的喜欢的。”李怡忙道,伸手去够手帕,“我就是说说,没有不喜欢。”但姚金玲有些不情愿给,两人拉扯间不知碰倒了什么物件,当啷一声摔在了地上。
“殿下,怎么了?” 殿外立刻传来侍女的声音,伴随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金玲吓得魂飞魄散,把手帕一扔,迅速躲到屏风后的阴影中。
“紫兰姐姐,我渴了想喝点水,不知道碰到什么了。”李怡扬声回道。殿下,您还伤着,不方便动,我来给您倒。” 侍女的声音停在门外,紧接着是推门的声响。“多谢姐姐。”
姚金玲趁机踩着阴影快步溜出殿门。夜风扑面而来,她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沿着来路快步返回,她心中五味杂陈。那个在前夜还与她好好的少年王爷,今日却显出几分痴态,令她不由得心生同情。
回到寝室时,所有人都已经睡熟。姚金玲轻手轻脚地脱去外衣,躺回床上,却依旧毫无睡意。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更鼓声,已是四更天了。她闭上眼,将今晚的一切深埋心底。
紫兰倒完水退出了寝殿,李怡从床上捡起被前主人仍在一边的手帕塞进了怀里:“谢谢你来看我,我很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