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轻,带着些说不清的卑微。
你从没叫过祁徇母亲叫妈,最多也只是叫阿姨。
你盯着他的眼睛,心里莫名一滞。
他长得本就偏清秀,现在夜色下,那双眼睛更是显得格外深沉,像是有风吹过湖面,泛起一层几乎要破碎的涟漪。
你怔了一下,突然有点烦躁地甩开了他的手。
你刚甩开祁徇的手,旁边的朋友已经笑了,半开玩笑地说:“想带人走啊?行啊,得守规矩。”
那人晃了晃手里的酒瓶,随意地递过去:“这一瓶喝完,再带人走。”
祁徇怔了一下,抿紧了唇,似乎在犹豫。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已经有人起哄:“怎么?不敢啊?连酒都不敢喝,怎么管人?”几个人一起笑了,语气轻慢,眼神带着点恶意。
祁徇的手指轻轻蜷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酒瓶。
他垂下眼,像是在克制着什么,抬手将瓶口抵在唇边,仰头灌了一-大口。
酒液呛入喉咙,他猛地咳嗽起来,脸色发红,眼尾也被呛得泛起微微的湿意。他抬手捂住嘴,试图压下那股猛烈的呛意,可才喘了一口气,又硬生生地逼着自己喝了一口。
你看着他那副强撑的模样,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
可他喝得实在太慢了。
旁边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伸手将他手里的酒瓶抢过来,冷笑着说:“你这也太磨叽了。”
话音刚落,那人随手一扬。
酒液从瓶口倾泻而下,狠狠地淋在祁徇的脸上。冰冷的酒顺着他的发丝滑下,湿透了他的刘海,顺着鼻梁和下颌滴落,沾湿了他本就单薄的衣领。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微微一颤,似乎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做,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连眼睛都不敢抬。
酒精的气味弥漫开来,他脸上还残留着呛咳后的薄红,此刻被湿-漉-漉的酒水沾染,发梢湿透后贴在皮肤上,看着像被猎人逮捕的兔子般无助,狼狈得不堪一击。
有人笑了:“不是吧,这么没用?真是个笑话。”
祁徇站在那儿,湿-漉-漉的酒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衬衫紧贴着皮肤,勾勒出他过于瘦削的身形。
你正要移开目光,视线却突然停住了。
他的脖颈后面,有一颗小小的痣,酒水打湿了他的发梢,那颗痣显得格外清晰。
你盯着那颗痣,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够了。”你语气冷淡地开口。
朋友们愣了一下,刚才还在起哄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你没再看他们,直接拽过祁徇的手腕,拖着他往外走。
他一声不吭地跟着你,脚步微微有些凌乱。夜晚的风很冷,路灯拉长了你们的影子,他身上湿透的衬衫贴着皮肤,隐约能看见骨架过于瘦窄的轮廓。
你们走了很久,街道逐渐安静下来,只有风刮过树叶的声音。
你低头瞥了一眼身旁的祁徇,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在哭。
祁徇的眼尾泛着红,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也不知道是酒水还是眼泪。他低着头,嘴唇紧抿,肩膀微微发颤,像是在极力忍耐。
大概是因为在自尊心这么强的年纪被那么多人当众羞辱,晚上的寒风还吹着他湿透的衣服。
你皱起眉,心里某处突然被刺了一下,脱下外套,直接披在他身上:“穿上。”
祁徇愣住了,迟疑地抬起眼睛,喉结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别磨蹭。”你有点不耐烦。
他低头看了眼外套,轻轻吸了一口气,伸手拉紧了衣领。
可你的外套是女式的,腰身收得窄,他穿上后肩膀明显撑不起来,袖子又短了一截,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风一吹,他似乎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整个人显得更加单薄,但死死拽住了这件外套,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你就这样看着他。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女式外套,走在冷风中,像是随时都会被吹倒。
你突然有点说不上来的情绪,像是心底某个地方被轻轻压了一下,又酸又钝。
祁徇紧紧裹着那件外套,像是抓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手指微微用力,眼睛低垂着,安静地走在你身旁,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祁徇大概是恨你的。
可他不敢表现出来。
那天晚上回家后,他没再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把你外套脱下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你房门口。
你没去拿,等第二天早上开门,发现它还在那儿,叠得一丝不苟,连褶皱都没有。
从那以后,你对祁徇的态度好了不少。
你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大概是看他穿着那件不合身的外套,在风里缩着肩膀走路的样子太可怜,也可能是那天他眼尾发红,低头哭得安静的模样让你有点不自在。
你不再故意找他的麻烦,他也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依旧小心翼翼地讨好你。
你随口说一句:“打羽毛球挺好玩的。”
第二天放学,他就站在院子里,拿着拍子,笨拙地练习发球。你瞥了他一眼,随口问:“你以前没打过?”祁徇低着头,轻声说:“没有。”
可你才说完不到一周,他的动作就比之前熟练了很多,虽然还比不上你,但已经能跟你来回几轮了。
你有点意外,看着他擦掉额角的汗,顺口问:“你挺喜欢这运动?”
他愣了一下,抿唇点了点头。
可你知道,他根本谈不上喜欢。
他只是想要迎合你。
你说不喜欢吃辣,他以后吃的都很清淡,哪怕有时候别人点了麻辣锅,他也只低着头吃白汤,连皱眉都不敢。
甚至连大学专业……
你那天随口问他:“你想学什么?”祁徇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你觉得……什么比较好?”你随手翻了翻志愿表,在计算机后面点了一下:“这个不错。”
然后,他就填了那个。
你那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没多问他一句喜不喜欢。
可现在回头想想。
祁徇的人生,好像从头到尾,都在顺着你的喜好走。
后来你终于十八岁,成年了。
成人礼宴会散场时,你已经喝了不少酒,整个身体都有些发软,靠在沙发上不太想动。
家里灯光昏黄,酒意蒸腾着,你脑袋有点晕,正想着等会儿怎么回房,祁徇就端着一碗醒酒汤走了过来。
祁徇已经长得很高了,站在你面前,几乎要挡住头顶的光。
“喝点吧。”他语气很轻,像是怕吵到你。
你懒得说话,接过碗,低头喝了几口。汤是温的,带着淡淡的生姜味,暖意顺着喉咙一路滑下,落进胃里,却没让你清醒多少,反而让身体更加燥热起来。
你皱了皱眉,刚想放下碗,祁徇忽然俯身下来,环着你的腰,把你整个人笼进怀里。
“祁徇?”你有些不耐烦,声音带着点酒后的沙哑。
可他没有松手,反而把你抱得更紧了一些,微凉的指尖顺着你的手腕一路下滑,贴在掌心,慢慢地握住你的手指。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落在你耳边时带着点轻微的颤意:“今天你十八岁生日……”
呼吸洒在你耳后,微微的热意带着点酒气,让人莫名有些发颤。
“哥哥把自己……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