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月光洒下半寸清辉,仅仅只吝啬地勾勒出两人的轮廓。
佐助目的明确地向铁之国而去,他眼睛还没恢复,却又摆出了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眼前缠着白布倚坐在树边养神。
佐助急行了两日抵达了大蛇丸一处基地,他自然是没有木叶上忍制式服装的,自从来到蛇窟,佐助在穿衣打扮上就越发放荡不羁,衣服是怎么方便怎么来,袒胸露乳都算常事。
所以卡卡西从大蛇丸基地里扒拉了几下,不是蛇窟风味的麻绳装就是基地统一采购的方便穿脱做实验的浴衣。
卡卡西:……
他真是不想再看到这类衣服了。
好在忍具有了补充,封印被解开了,查克拉也恢复得差不多。
在年幼时,卡卡西跟随父亲旗木朔茂修行刀术时也穿过类似的服饰,对他来说这并不阻碍行动。
那时被称作木叶白牙受木叶无数忍者敬仰的旗木朔茂告诉他:“旗木家的刀术要求一击必杀,迅疾而隐蔽,所以需要心静无波。卡卡西,不要急,太浮躁了刀会断的。”
白牙是一把好刃,只是那时的旗木卡卡西太急了,于是……卡卡西缓缓呼出一口气,低头检查绑在大腿上的忍具包。
总归不应该。他是眼睁睁看着带土被巨石埋没的。
可卡卡西却无法抹去心中那缕疑虑,就像墨点滴在了白纸上,不算大,但异常显眼。
如果、他只是假想一下,如果带土恰好被那种可以穿墙的白色人形生物带走了呢?多亏了警务部,被圈养在木叶的宇智波族谱上的几乎所有人都死得干净,除了初代时期的叛忍宇智波斑和死无全尸的宇智波带土。
当年卡卡西沉浸在带土和琳的死亡中,又因为带土赠予他的写轮眼而遭到了宇智波一族的针对,所以他也并不清楚带土的尸体是被岩忍挖走了还是被木叶回收了。
等波风水门死后,他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打得七零八碎,再年长点时,认识了另一个宇智波,佐助的兄长鼬,卡卡西总算是清醒了些,可想要追究却也终究无可奈何。
因为他根本无法确定带土的尸体下落。毕竟木叶内部就有如大蛇丸这样做人体实验的家伙。
卡卡西借着黯淡的月光把忍具一件一件分门别类放好,又调节了一下扣带——这只是备用作,绑在大腿的忍具想拿出来得撩起衣摆或者解开腰带,因此卡卡西久违地用起了刀。
他心不在焉地擦着刀刃,一只忍鹰从天际飞来,羽翼扑棱着落在了佐助伸出的手臂上。
佐助把忍鹰身上带着的卷轴取下来丢给卡卡西,不客气地命令道:“你读给我听。”
不可否认,卡卡西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去惹佐助疑心私下里打探情报,但要让他不去了解当下的局势也不可能。佐助能不阻拦他是再好不过了。
“第四次忍界大战开启,药师兜失踪,五影会谈,团藏已抵达铁之国境内。”
暗号解读对卡卡西来说很简单,他目光扫过第四次忍界大战,停留在“团藏”两字上,他记得佐助说过——
少年讥笑一声,越过卡卡西举着的卷轴掐住了银发忍者的下颌,令他不得不把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看着我,卡卡西。”
冷清的霜月穿过树影,零碎地散乱在少年侧脸,看不见那双对外人来说癫狂又魔性的血色双眼,卡卡西只感知到了佐助微凉的手指和从淡色的唇瓣中吐露出的灼热气息。
“不要做多余的事。”
少年冷漠说道,完全没有突破了亲密界限后的别扭,也没有自己不应这么随意自我地吩咐人的认知,他这样理所应当、自然而然的态度,仿佛他们这么相处由来已久,独留卡卡西一人为此不自在。
偏偏卡卡西那该死的、不合时宜的条件反射又在此时冒出了头。
卡卡西不动声色地下狠手拧了一把大腿内侧,疼得嘴角一抽,他强压住身体的躁动,说:“佐助,旗木卡卡西是木叶的忍者,你和我都清楚。”
“木叶?”
宇智波佐助轻笑着说:“你知道木叶把你定义为死亡了吗?要不是鸣人他们,说不定你还要被安上一个叛逃的名头。你知道他们做得出来——就像宇智波。”
卡卡西不为所动,他在看见志村团藏这个名字时就有了预料,志村团藏曾在三代在位时派人刺杀过,三代念惜同学情谊,只解散了团藏的根部让他禁足,连长老身份都未褫夺。
志村团藏对火影之位觊觎已久,是绝对不会放过旗木卡卡西这个可能影响他上位的阻碍的。
银发青年神情温和而坚定,他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歉疚,却毫无更改之意:“我会以木叶忍者的身份死去,这一点无论是谁也无法改变。佐助,抱歉……我不想隐瞒你,但木叶不仅有黑暗,也有无数温暖人心的珍贵之物。”
卡卡西垂下眼睫,忍不住闭了闭眼。
他想:因此,即便是带土,即便是他的英雄,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他会为了守护同伴而举刃的。带土……那不是也是你的理想吗?保护村子、保护珍视之人……那不是你曾教给我的吗?
白纸上的黑点存在感异常强烈,强烈到卡卡西怎么也无法欺骗自己敏锐的观察力。他只是刻意忽视了,在心里不停不停不停地说服自己,不、不可能、不会是他。
也因此。
对佐助说出了这番话后,他竟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仿佛那把堵塞在咽喉,填充了胸腔的灰色棉絮被血液浸透,沉重地携带了悲哀被掩埋在身体的角落,只要他不去听不去看,仿佛那就可以当做不存在般行动如常。
佐助却没对这段话做任何评价。他早就知道卡卡西是这样的人。因为卡卡西放不下,所以被鼬拜托了会心软地收留自己,也因为他放不下,所以也不能如自己一般割舍掉在生命中唯一留下了美好记忆的地方。
就连佐助也做不到放下。他也没兴趣去要求别人放下。
他只是……只是有点难以忍耐细细密密爬上了心脏窸窣啃噬的虫豸,这种感受在他幼时便有——他看着兄长被止水叫走,他看着卡卡西自以为不经意地通过他去打听鸣人。
就好像他所得到的一切都不属于他,就好像宇智波佐助注定要一生孤寂,没有东西能留住他,也没有东西能被他留住。
佐助恍惚地掐着卡卡西的脸,漆黑的视野中却是他怎么也抓不住的宇智波鼬的背影。
木叶的夏天很热,旗木卡卡西在收留宇智波佐助前也对自己没那么上心。所以佐助和卡卡西朝夕相处的前两年,他们没有一个考虑过去买个电扇之类的。
佐助那时候根本走不出宇智波鼬给他下的月读幻术,往往半夜不知道是热醒还是做了噩梦,他也只沉闷地坐在床上,窗边零星的几颗星星成了他黑夜里唯一的陪伴。
那时候的卡卡西……大概也是睡不好的。
年幼的宇智波佐助无法理解一个常年呆在暗部神经紧绷到风吹草动都会惊醒的单身忍者,他也不知道旗木卡卡西实际上跟着他一起熬夜。
他们俩实在没什么契合度,就连鸣人都对佐助的想法更敏感。
磨合期痛苦到还年轻的旗木卡卡西不止一次后悔自己接手了一个大麻烦,也让宇智波佐助不止一次烦躁苦恼旗木卡卡西多管闲事。
总之,睡眠不足严重影响了卡卡西出任务的效率,他不得不在又一次被佐助弄醒后和天花板大眼瞪小眼半晌,默默去敲了佐助的窗户。
当时自己的别扭和羞恼佐助已经不大能回忆起来了,连后面卡卡西猜可能是天气太热了才容易夜惊等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没了印象。
他那时候第一次,第一次被卡卡西打动。
他看见卡卡西在月光下耀眼的银发,头一回觉得圆月不那么令他思绪混乱,痛苦万分。
佐助歪了歪头,凑过去咬在了卡卡西唇上,沿着唇缝舔了舔,卡卡西因为他毫无征兆的动作怔愣住了,反应过来只想往后退。
“卡卡西,你在透过我……看谁?”
“……”
佐助见卡卡西不说话,微微偏头感知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手指顺着对方的下颌擦过了奔涌过温热鲜血的动脉。
卡卡西因为他的动作颤了一下。
佐助按过卡卡西的后脑勺压向自己,少年清朗的声线分明平静,却无端令人寒意阵阵:“我不是在警告你,卡卡西。你能为木叶做出的最大贡献就只在这个时候了——是杀了我,还是,争取我?”
“宇智波斑合作不诚心,我们间有仇,我总会找机会杀了他,我和木叶也有仇,可鼬也说了如你这般的话。我需要一个答案……卡卡西。”
少年突然反手抓住卡卡西的手腕和他十指相扣压死在地面,他欺身而上跪坐在卡卡西腰上,一只手撑在卡卡西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忍鹰虎视眈眈地盯着卡卡西另一只手,完全杜绝了卡卡西结印的可能,而要害处被掌控也让青年浑身僵硬。
佐助由上至下俯视他,隔着遮挡的布料卡卡西都能察觉到其中的审视意味。
“你又通过我想到了谁,卡卡西?”
“佐助,你冷静点。”
卡卡西不得不出言提醒,实在是佐助的神情过于阴郁,他的直觉在脑子里疯狂对自己报警。
卡卡西的心跳不受控制加快,他意识到这的确如眼前的年轻宇智波所说,是唯一一个能够影响他决策的机会了。
‘第四次忍界大战……’
他必须争取佐助。不仅仅因为他与佐助过去几年的感情,也因为佐助是宇智波——一个拥有强大写轮眼的宇智波。
太糟了。真是太糟糕了。
到底事情是怎么演变到这一步的?
在那一次后……在那个意外之后旗木卡卡西还计划着等事情告一段落就要先纠正自己的不良习惯,还得和佐助拉开关系——至少可以在死后让他能跟鼬解释。
所以佐助为什么又生气了?!!虽然曾经的佐助看起来冲动莽撞,但卡卡西很清楚宇智波佐助其实是个性格稳定的好孩子。
现在的佐助阴晴不定得就像无光的暗室里那个面具宇智波——当然,卡卡西现在几乎能肯定那就是带土了。
卡卡西胃痛地想,他难不成是上辈子欠了宇智波的钱,导致这辈子得给这些大大小小的宇智波还债?
他的崩溃佐助不得而知,佐助只是感受着卡卡西的心跳,突发奇想地问道:“是宇智波带土?”
手心下规律的心跳声一顿,佐助肯定道:“是他。”
“我和他很像?”
——不,除了姓氏,一点都不像。卡卡西沉痛地想。
但他还是阻止了佐助的胡乱猜测,他不想再面对一个思想滑坡的宇智波了!
“佐助……”卡卡西有些心累,他不管少年能否看见,依旧十分认真说,“你是独一无二的,你和带土,你们对我的意义是不同的。”
刚宣战完五影,用神威跑过来的宇智波带土:?
但察觉到他的佐助不理会他,察觉到他的卡卡西更是抱着某种怪异的心情继续说:“如果可以,我不想将保护木叶的责任强加于你。无论是我还是鸣人、小樱,他们或许不了解,但我明白,是木叶辜负了鼬。不管再怎么说,木叶也不该让一个孩子亲手去屠杀亲族,这事可以交给暗部根部,唯独不应交到宇智波鼬手上。”
“如果可以……”
卡卡西几乎叹息道:“我希望可以背负起木叶的罪孽——我不能抹消木叶对你造成的伤害,也没有立场要求你去庇护木叶,只希望若是能让我替木叶赎罪,你可以,暂时去帮一帮鸣人和小樱吗?”
带土:……
不是,卡卡西在说什么怪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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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