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木卡卡西被曾经在暗部的后辈托付了一个孩子。
那晚,后辈在月下清浅地笑,眉间是挥散不去的忧郁,血色的写轮眼似乎带着什么不详之兆。
[卡卡西前辈,我的弟弟就拜托你了。]
没办法,卡卡西只好接收了这个大麻烦。
名为佐助的宇智波遗孤看起来孤僻又阴郁,身体才将将可以下床就不要命地开启了训练。
卡卡西没带过小孩,但他知道这是不正常的,他把佐助捆成粽子丢在床上,告诉他,要是急着去死自己可以先下手杀了他,作为精英上忍,卡卡西杀人的动作干脆利落,绝不会让他感到半点拖沓的痛苦。
小孩很不服气,碍于武力打不过卡卡西,于是只能瞪着那双漆黑如宝石的眼睛试图杀了这个阻碍他的人。
卡卡西说:“知道你很痛苦,但想要报仇也不急于一时,佐助,给自己留点时间成长吧。”
“你懂什么!我一定、一定要杀了那个男人!”
小孩咬牙切齿地说,卡卡西看在眼里,拍了拍对方乱糟糟炸起的头发,也没揭穿他外强中干的战栗,只是弯着眼睛笑,说:
“佐助,好好吃饭睡觉,我就教你如何变强,怎么样?”
小孩迟疑了,他被钢丝捆住按在床铺里,还要努力扬起下巴做出高傲的样子问:“你行吗?”
“至少你现在打不过我,不是吗?”
虽然是半路出家凑到一起的两人,旗木卡卡西和宇智波佐助还是好好生活了几年,直到佐助毕业。
不出意外,老师的孩子漩涡鸣人和宇智波遗孤佐助都分到了卡卡西手下,卡卡西一直没办法接触老师的孩子,在鸣人身边严密监控下也只能远远看着,直到开始照顾佐助。
佐助和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认识了,虽然佐助经常回来抱怨鸣人听不懂人话莫名其妙就喜欢挑衅他,但卡卡西还是察觉到少年人的友谊在渐渐发芽。
在两人还在上学的时候卡卡西就借着接佐助回家的机会和鸣人搭上了话,知道老师的孩子经常饿肚子,不知道准备便当,他还有意无意通过佐助投喂鸣人。
第一次意外做多了便当,佐助很自然就把多出来那份带给了鸣人。
第二次也是,但第三次,佐助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便当,那双属于宇智波的形状漂亮的眼睛黑沉沉的,卡卡西还站在冰箱前思考家里的食材和明天的菜单,听到佐助平静地叫他,他回过神问:“怎么了,佐助?”
小少年身姿挺拔、黑发白肤,昳丽的容貌和常年孤僻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像乡野中诡谲可怖的精怪,他指节在便当盒上扣了扣,直白地问:“卡卡西,你认识鸣人?”
卡卡西隐隐有些发毛,危机感被轻轻碰了一下,很快又消失在佐助微抬下巴,一脸理所当然的逼问下。
卡卡西垂眸,避重就轻回答:“没有佐助熟悉,毕竟你和鸣人才是同学嘛。”
假若他此刻抬头,他必然能看见佐助黑沉的眼中透出的血色,还有那一眨不眨落在他身上、专注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但卡卡西避开了鸣人的话题,也就没有看到宇智波眼里一脉相承的偏执。
中忍考试过后佐助叛逃,卡卡西不是没察觉到异样,然而佐助看起来坦率不屑掩藏,可为了目的时一向坦率的人说出谎言也能说得有模有样,让许多人都深信不疑。
佐助迟早会走上复仇的道路——卡卡西在失去带土又误杀了琳,连老师和师母也死去后,也曾经历过整个人浸润在黑暗中的感受。
同居的这几年他每年都会对佐助念叨让他放缓步子,不是不报仇,而是别把自己逼得那么急,但就最终结果看来,似乎并没什么用。
佐助叛逃,鸣人被自来也大人带走,小樱拜了纲手为师,卡卡西又做回孤家寡人了。
他实在没精力再去带孩子,介于木叶此时拆东墙补西墙的状况,作为精英上忍,卡卡西自然承担了更多的任务。
一次A级任务,卡卡西偶遇了穿着黑底红云袍的宇智波鼬,身边还有一个戴着橙色漩涡面具的跳脱的家伙。
对于木叶和宇智波的争斗,不说完全了解,卡卡西也能看出些端倪。
只是对当时刚被调离暗部的卡卡西来说,管好自己就很难了,宇智波也不是他能管上的事,甚至接受了宇智波鼬的托付都是一件令所有人惊讶的事。
但他最后还是没能完成托付。
卡卡西捂着腹部的刀口,随意缠上绷带止血,握着刀警惕。
他不会忘记那个月夜下忧郁浅笑的少年如今是穷凶恶极的S级叛忍,对方看过来的目光漠然而平静,眼里的三勾玉写轮眼暗沉浓稠到似乎是鲜血凝成。
那个漩涡面具欢快地说:“诶?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木叶的拷贝忍者写轮眼卡卡西了吧!朱雀前辈,不知道他的写轮眼和你谁更厉害呢?不会吧不会吧,最后继承宇智波之名的竟然是一个外人……”
宇智波鼬扫了一眼漩涡面具,对他话语中显露出的恶意不为所动,冷淡地说:“首领交待的任务不能耽搁。”
“残念~不能看到写轮眼vs写轮眼了。”
……
那两个黑底红云袍渐渐走远,卡卡西强撑着失血过多的身体离开找了处山洞,匆匆遮掩一番就眼前一黑差点跪在地上。
山洞里干燥,带着兽类挥之不去的骚臭,卡卡西靠在石壁上艰难喘息,灵敏的嗅觉被浓重的血腥味充斥,他无奈地想,自己这次可能真要死了。
任务还没完成,挺重要的情报,要是自己带不回去,纲手大人想必会非常生气吧?
耳朵已经出现刺人的长鸣,大脑缺少血液变得昏沉,卡卡西已经没办法维持思维的逻辑性了,记忆一片一片闪回,不久前见到的宇智波鼬让他想起了自己未能履行的约定,佐助那张和鼬相似又冷淡高傲的脸就自动跳了出来。
真遗憾啊……自己的一生过得这么没用。
不管是带土还是琳,老师、师母、佐助、鸣人……想要保护的人都无法保护,约定、理想、誓言,这些东西充斥了旗木卡卡西的心,然而却带给他不断重复失去的痛苦人生。
鸣人有自来也大人看顾,他自己也是一个坚韧开朗的性子,他会越来越好的。
至于佐助。
卡卡西年少失怙,在意之人一个接一个死去,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了照顾佐助,他不得不放弃高强度出任务,出任务回来吃兵粮丸应付,懒得做饭经常点外卖,随便打扫打扫公寓等等习惯。
佐助比他还不在意自己,所以卡卡西就不得不操两份人的心让他和佐助搭伙的日子看起来不那么凄惨。
佐助是个偏激但内心柔软的好孩子,无论是死在复仇的路上还是复仇成功,卡卡西都忍不住担心他日后该怎么办。
人不能只是活着,忍者也无法变成真正的刀,好歹也算是他养大的孩子,如同亲人一样的少年,这世上,他死后,除了宇智波鼬和鸣人,还有谁能为佐助尽心尽力地谋划呢?
卡卡西动了动手指,摸到绷带上传来的湿润黏腻感,连想法都糊成一团,只剩下他自己也理不清的混乱。
似乎有人悄无声息落在了身边,卡卡西没听到机关被触动的声音。
也可能是触动了但他已经分不出精力去关注。
“废物卡卡西。”
……是谁?
卡卡西睁开眼,昏暗的洞窟内只有一盏看起来摇摇欲熄的烛火,伤口被处理过,但查克拉被封印了,浑身上下连一个苦无都找不出来。
卡卡西仔细探索了一圈,不得不承认事实,他被抓住关起来了。
没找到门,这里虽然简陋,该有的设施也都有,至少他不用担心上厕所怎么办了。
卡卡西苦中作乐想。
他本来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见到救了他又把他关起来的人,但房间里的蜡烛都点完了也没有半个人影出现。
黑暗和寂静笼罩了这处空间,缺少查克拉强化肉,体,卡卡西用不出任何遁术,也离不开这个封闭的房间。
饥饿和孤独折磨着他,不同于接受反审讯训练时清楚地知道他所受的折磨总是为了撬开他的口,得到他脑中的情报。
此时的安静象征着他被人所遗忘。
忍者对痛苦的耐性很高,然而忍者依旧脱离不了人的身份,卡卡西是优秀的忍者,但他也是一个人。
这里似乎是地下。
在一点光都没有的黑暗中,卡卡西摸过了每一处墙壁,得到这个聊胜于无的信息。
完全的密室。
卡卡西只能听到自己发出的动静,安静带来焦躁,焦躁又化作恐慌,最后一点点敲击他坚定的内心。
除了水,没有食物。
饥饿带走了卡卡西的气力,在所有办法都用尽后他躺在床上,被生命看得见的流失而动摇着心神。
这样的死亡太难熬了。
他一边抱着侥幸等敌人来见他,从而找到死里逃生后的生机,一边又认为自己应该尽快结束这样清醒的折磨。
即便他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死亡也会偷走他的傲骨。
求死的欲,望在被意外救回后催发出了更多的求生的意志,而生存欲拉扯着他的决心,让他不得不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他没有力气进行自我了结了。
所以,在听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时,解脱的轻松和被拯救的喜悦压榨了他的怀疑和警惕,令他陷入幻觉般的飘飘然。
“旗木卡卡西……”
带土用神威穿梭到这里,正要摆架子缓解自己把人丢这地方忘记吩咐白绝照看的懊恼心情,就看见卡卡西以一种轻忽而愉快的声音问他:“你是谁?”
带土看不清黑暗中的卡卡西,只是陡然升起了无法遏止的愤怒,为卡卡西此时的示弱。
他下意识忽略了卡卡西被丢在黑暗里不闻不问的前景,而是顺着几十年的思路条件反射地去怨恨。
带土随手点了火,冷笑着掐住了卡卡西的脖子,“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旗木卡卡西吗?怎么没用到被人关起来了?”
卡卡西的银发有气无力地耷拉在额头,因为被封印了查克拉而呈现出了两只水雾朦胧的黑色眼睛,跳动的火光落在那双空茫的眼中,似乎蕴含了温暖的光。
他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带土几乎要觉得脸上的面具失去了效果,而卡卡西在他身上寻找着12岁时那个没用的自己。
但仔细看,带土却明显感受到卡卡西的恍惚,他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卡卡西的眼里也没有自己的身影。
带土像被烫到一样放了手,还没等他分辨清楚自己的情绪,卡卡西就像失去了骨头的狗狗贴了上来。
银发的青年不自觉追寻着他人的手掌,声音微弱又渴望地呢喃道:“不要走……”
带土冷眼看着,只觉得卡卡西真的变成一只呜呜咽咽祈求怜爱的狗了。
不知从何而起的恼怒让带土不假思索地卡住了卡卡西的嘴,他想堵住对方声带里发出的不该属于旗木卡卡西的声音,但透过面具又看见了卡卡西茫然的眼睛,呼吸打在他手上,他似乎隔着手套感受到了湿热。
卡卡西舔了他的虎口。
带土僵住了,异样的、柔软的触感隔着布料传达到手上,又顺着神经停留在大脑。
漩涡扭曲了他,宇智波带土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