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云雨 第14章 14.通话

“小姐，需要帮助吗？”会所门童见这辆车子迟迟不发动，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便走过来，敲敲车窗询问。

言蕊端坐在驾驶座，车窗落下，冬夜的寒气随之闯了进来，顿时，旖旎气氛驱得一干二净，她面色冷淡，撇向站在外面的门童，扯出一丝假笑：“没事。”

车子缓缓发动，门童赶忙闪开空地，眨眼间，豪华迈巴赫隐约流入璀璨夜色中。

开到一半的路程，蒋维则醒了过来，口喝的厉害，伸手去摸冷藏柜里的饮用水。

言蕊余光注视他的一举一动，见他醒来找水，立即将杯托中备好的温水递给他。

“给。”

“谢谢。”

蒋维则喝完水，脑袋清醒一些，转过头去看驾驶座，迟钝地疑惑一瞬，认出是言蕊，微笑舒展开来，“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

言蕊挑眉，他睁开眼，她反而心中有种近情情怯的感觉，边装作认真开车目不斜视的样子，边开玩笑道：“我一闲下来，就觉得对不起你发给我的天价工费。”

蒋维则后脑靠在座椅，一手按揉两边额角，微笑说：“这三年，辛苦你了。”

“新加坡风景不错，我都快爱上那里了，不过为了你这句辛苦了，我觉得，我是一定要回来的。”她扭过满是笑意的脸，温柔看他。

蒋维则微微一笑，大概因为醉酒，四肢有些乏力，调低座椅，懒散地躺在上面，又想起什么，手摸向口袋，没摸到手机，心道可能是落在酒桌上了，明天让周秘书去取一趟。

他用手背遮盖眼睛，犹如呓语问：“这是去哪？”

言蕊道：“你家，也可以去我家。”

反正两家都在市中心同一所高档小区内，那幢三层别墅还是蒋维则以年终奖的名义赠送给她的。

蒋维则皱眉，忘告诉她，自己结婚搬家的事情，“言蕊，你靠边停一下。”

“嗯，怎么了？”车子停好，她侧过头问他，“是不是想吐？”

蒋维则推开车门，鼻腔灌入凌冽寒风，晕沉的神经逐渐苏醒，他手搭在车顶，俯下身笑着说，“忘了告诉你，我现在住市南的敬亭山庄园，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打个车。”

言蕊呆愣一瞬，不理解，“你搬家了，什么时候，怎么想起要搬家？”

家。

别人说起这个字，真让他觉得刺耳，他痞笑一声，酒意还在脑中发酵，“不算家，临时住所罢了。”

“我送你去。”

“不用了，这离市南还有一段距离，一来一回，估计得三四个小时，我打车回去。”说着，又想起手机落在酒桌中，寒风飒飒的，真让人有些凄凉。

蒋维则苦笑，“手机借我用一下。”

言蕊犹自震惊他搬家的消息，忘记蒋维则手机就在她提包中，拿起扶手座放着的手机，斜身递给他。

看他懒靠在车身，拨了一串号码，很快被接起，接起的瞬间，他原本醇厚柔和的声音霎时冷酷严肃起来。

“睡了？我在月安路这边，让小陈过来接我，嗯，随你。”

言蕊对电话对面的人竖起强烈的戒备感，谁能让喜怒不形于色的蒋维则一瞬间变脸，这么晚的时间，一个醉酒的男人，唯一能记住的号码，一定是他心中很重要的人。

言蕊尽量保持从容大方的模样，微笑道：“外面很冷，蒋总，上车吧，我在这陪你。”

蒋维则眼前总出现模模糊糊的重影，车内的香水味，让他胃里翻涌不断，朝言蕊摆摆手，“你回去吧，那儿有个公交站，我去坐一会儿。”

转身往车站的方向走。

蒋维则今晚穿得是Burberry的经典长款风衣，两肩宽正，腰身精瘦，腰带随意垂在两侧，身姿高大风雅，比台上的模特还要吸引人的视线。

马路上走过的小姑娘们，止不住回头看。

蒋维则双腿平直的伸开，坐在低矮的公交座椅上，视线侧望，红绿灯交替变换。

城市的夜里没有星星，墨黑的夜空，罩在光辉交错，流水马龙的城市上，仿佛世界本就如此喧嚣。

“我和你一起等吧，你没带手机，我实在不放心离开。”言蕊找地方停好车，走了过来，坐在他身旁。

蒋维则涣散的瞳孔转了转，没说不好，也没说好，思绪沉浸在寒夜里，视线盯着红灯跳动变换的数字。

敬亭山庄园。

怀好音想多问一句，蒋维则已经撂了电话。

随便是什么意思，她到底要不要和小陈一起去？

在睡衣上套了一件羊绒长袍，趿拉棉拖，去一楼叫醒小陈。

等车从车库开出来后，好音站在车门旁，上个星期蒋维则说再给她三个月的时间，之后也没有回山庄住，好音连努力表现的机会也找不到。

现在蒋维则打电话让小陈去接他，好音觉得该跟着露个脸，但是——他语气又凶又冷，似乎很嫌弃她的样子，去了惹他厌烦怎么办。

纠结的好音，呆呆站在那，小陈着急去接蒋总，伸出半个头，问：“怀小姐，上车吗？”

好音没想好，后退一步，空开安全距离。

四十分钟左右，黑色劳斯莱斯随着车流缓慢行驶，最终停留在公交车站前方。

“蒋总，车来了。”

言蕊认出司机小陈，轻轻推了推蒋维则的肩膀。

酒喝多了的蒋维则，又在寒夜中坐了许久，整个人像生锈的机器，迟钝缓慢地转过头，视野中只出现小陈关切的面容。

他喃喃道：“她呢？”

言蕊追问：“谁，蒋总，你找谁？”

小陈立即明白过来，边搀着蒋总的胳膊，边说：“怀小姐她听到您喝醉后，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外面天冷，我劝她在车里等您过去。”

蒋维则似有若无地“嗯”了声。

怀小姐是谁？

言蕊目光露出一丝迷惘，这陌生的姓氏，如同冰针刺进她的心脏，疼痛与寒意冷不丁钻了进去，她紧捏着座下的长椅，情绪复杂强烈。

在小陈说到这位坏小姐在车上时，她分明看见蒋维则涣散的目光，骤然浮出一抹光亮。

小陈见言蕊失神似的坐在公交长椅，关心问：“言小姐，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找人送你回去？”

言蕊抬起头，弯起双唇，笑容可亲，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怀小姐是谁啊，听蒋总念叨一晚上，我实在好奇，什么女人能让蒋总神魂颠倒的。”

靠在小陈身上的蒋维则掀起困乏的眼皮，冷笑一声，“谁也不是。”

小陈嘿嘿笑：“这您大概能看出来了吧。”

一个让蒋总变得口是心非的人，还能是什么人啊。

言蕊保持得体的笑容，目送二人离开，嘴唇紧闭，心中早已翻江倒海，痛苦怨恨憎恶嫉妒一股脑涌上来。

三年前，蒋维则仿佛难以攀越的的高山，目光冷静，讥诮地睨着那些奋不顾身，试图攀越他这座大山的女人，对所有靠近的他的女人保持不冷不热的态度。

言蕊不会和那些蠢女人一样，上赶着去贴蒋维则的冷脸，她要站在他身旁，成为他不能割舍的另一半。

那么现在，到底是多出色的女人，能登顶这座无人成功攀越的高山，一想到这件事，言蕊心痛难当，极其不甘心，离开的这三年，竟然让其她女人钻了空子。

言蕊决心要见识见识这位“怀小姐”，她要看看自己哪里不如这个横空跳出来的女人。

夜晚的长海市，犹如一座水晶王宫，高楼林立，建筑奇特，四通八达的道路，车流如织，灯火煌煌，放眼望去，皆是流光溢彩的玻璃城墙。

好音透过窗户，仰视远处那一座坐落江边，分割天幕的的庞然巨物，仿佛汇集了整座城市的荣耀，它身姿巍峨，野心勃勃地俯瞰全城。

那里就是蒋氏集团。

另一侧车门被打开，寒冷空气抢先挤进车内，好音打了个冷颤，随后浓郁不散的酒气抵入鼻尖，男人身躯高大修长，强大压迫力顿时笼罩后座，好音紧贴在车门，小心翼翼注视着眼皮半睁半闭，似睡非睡的蒋维则。

好音问前座驾驶的小陈，“他喝醉了吗？”

显而易见的事情，小陈笑着说：“怀小姐，蒋总虽然喝多了，但听到您过来接他，还是很开心的。”

是吗？

他会因为她开心吗？

好音挪动身体，往蒋维则身边靠了靠，心想，还好一起来了，最后一刻，她叫住了开出一段距离的小陈，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毅然坐上车。

他说随便，没说不准来，那她就可以来。

好音拿出做高考语文阅读理解的严谨态度。

请结合情景，分析主人公说出“随便吧”这句话的实际心理？

好音套用答题模板，快速在心内做出解答，深夜喝醉酒，给她打电话，暗示出他没那么讨厌她，由此可见，“随便吧”三个字，实际是表达主人公同意她一起去的做法。

正在复盘的好音，忽然感觉肩膀一沉，蒋维则闭着眼睛，脑袋倒在她肩侧，灼热的呼吸缭绕在她颈窝，好音心跳加速，身体凝成一座石雕，一动也不敢动。

他似乎睡着了，沉郁酒气和冷松香交缠，弥散在她鼻尖，仿佛男人强势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