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玉（探案） 第9章 枷中佛（九）

得知大厅中有一和林渊相似的人，楚长昀提议和柳明笙再去寻找，于是二人喊上小厮一同离开。

此时房中只剩李逢舟、不省人事的林渊和两位姑娘。

无双既气恼又倔强地捋了捋略显凌乱的头发，不待李逢舟发问，她便道：“没错，凶手就是林渊。”

李逢舟淡淡道：“你既认定凶手是林渊，为何我们问时你不说？”

“我为何要说？”无双倏地冷笑，嘲讽道：“林渊是户部郎中之子，林大人身系诸位高官，包括李大人、赵大人的父亲。我就算说了，你们真能查到他头上不成？就算查了，又能定他的罪吗？我今日分明暗示过他有问题，你们不也照样不为所动？都是靠不住的人罢了。”

原来今日无双那句“无论那人是谁，你们都会还陈清公道？”的深意在此。她认定了此案会因官官相护最终轻轻揭过，所以才想借悠悠之口把林渊送上断头台。

“以命相拼，值得吗？”赵灼玉靠在墙上虚弱地问。

“当然值得。”无双红了眼，望着赵灼玉坚定道：“若我摔死了，这么多人看着，林渊就算不能抵命也不会好过。我若没死，就像方才那样，爬起来把事实公之于众。这么多人看着，他能逃得掉吗？”

彼时她见到赵灼玉，莫名其妙有了企盼，觉得她若真的摔死了，赵灼玉或许会为她寻求真相，这才有了那孤注一掷的翻越。

她不知道那种微妙的期许从何而来，或许是因她们同为女人，又或许是赵灼玉的眼神总是坚毅的。

“你说林渊是杀害陈清的凶手，又有什么证据？”李逢舟又问。

“陈清出事那日清晨来找过我，他说林渊约他去城南百味园用晚膳。”无双说着走到林渊身边，嫌恶地抓起他的手腕，“他手背上有抓痕，显然就是和陈清起了冲突。陈清在城南见过他之后就没了性命，不是他还能是谁？”

语毕要将林渊的手狠狠摔在地上，却突然被反握住手腕。

“你胡说、胡说八道……”

林渊迷迷糊糊地听见无双的指控，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无双。

赵灼玉仔细回忆着无双坠楼前的情景，当时林渊很像是被无双带出雅间，而且他一副中了药了模样，不像是能准确无误地把无双推出门的状态。

再者无双字里行间透露着势在必得的意味，好似早就确定好了要亲自为陈清报仇，才有了今时的局面。

“他为何会是这副模样？再者即将登台，你身边伺候的人又到哪里去了？”李逢舟又问。

无双掰开林渊的手起身解释：“他是醉梨园的贵客，打着送糕点的名义见我，谁知他竟在糕点中动手脚，我因为要登台没吃，逃过一劫。这个蠢货自己将他带来的糕点与我那里的混淆了，才落得这副模样，属实活该。”

她按了按鬓角，又蹭去不知何时从眼角渗出的温热。赵灼玉却暗自打量起她来，心道奇怪。

李逢舟莫名笑了一声：“你是说林渊选了一个你要登台的日子杀你灭口？蠢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意识模糊的林渊似认同李逢舟的话，头坠着一点一点，嘴里喃喃着：“骗子，骗子……”

“李大人这是何意？”无双纤眉紧拧，死死盯着李逢舟，“我还能给自己的人下药，陷害那混账不成？”

“很有可能。”李逢舟不假思索地承认，“林渊虽不是个聪明的，却不至于蠢到在众目睽睽下行凶，更不至于误食有迷药的糕点。眼下的结果，怎么看都是对无双姑娘有利的。无双姑娘既有勇气以性命相博，又怎会没能力设计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

无双攥紧拳头，眼中饱含震惊、不可思议，随即变成释然。

“我没看错人，我就知道你们不可信。你们宁愿为他找借口，也不愿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不相信他有罪。”

“这只是我的推测罢了。”李逢舟微微一笑，“我没有证据定你的罪，就像不能单凭你的一面之词定林渊的罪一样。等他醒了，你们再当面对质如何？”

语毕，李逢舟看向沉默半晌的赵灼玉，只见她拧着眉闭着眼，似在忍着疼痛思忖。

李逢舟刚要询问情况，门就被哐当推开。

“表姐，人没找到，我找来了马车，现在就送你回去。”柳明笙小心翼翼地把赵灼玉架再身上往外挪，“有什么话回去把伤治好了再说。”

赵灼玉脚每每落地，全身都扯得如同散架，疼得她双眼渗水，话都不想说了。

只是在踏出房门时回头朝李逢舟弱弱地道：“有劳李大人好生看管林公子和无双姑娘，醉梨园的烂摊子，也麻烦你顺手收了吧。”

真是会给他找事做，李逢舟无奈一叹。

待姐弟二人离开，李逢舟笑不达眼底地看向无双，“趁我还有耐心，你最好把知道的说清楚。否则姑娘细皮嫩肉，受不住酷刑的。”

“你、你难道想包庇他？”无双气不打一出来，指着林渊开始乱加罪名。

“他？”李逢舟笑意渐浓，“托姑娘今日壮举，他能名正言顺地跟我走一趟。放心，我定然也会好生‘招待’他，不会比姑娘差半分。”

*

巳时初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将房帷幔水纹般地轻曳，浮起碎金似的波光。

赵灼玉睁开眼时，有个身影模模糊糊地坐在床边，把她吓得一抖，牵得全身又开始痛。

“醒了？”唐楚月察觉床上的动静，放下手中的书关切地看向赵灼玉。

赵灼玉听到熟悉的声音安心下来，视线也逐渐清明，看着唐楚月拧作一团的眉，安抚似地点点头，“我没事，我这是睡了多久？”

她只记得昨夜被架回家时府中的人一拥而至，得知她坠楼，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拿药的拿药，请大夫的请大夫。

赵灼玉的母亲柳盼得知后既气又心疼，一面抹泪一面在赵灼玉身边痛骂一通，只是她当时被众人围住，没听清母亲到底说了什么。

唐楚月见赵灼玉想起身，眼疾手快地把她按了回去，嗔怪道：“你干什么，还想着你那个案子呢？放心，你也就睡了半日。今日一早我收到了柳姨的信，说你摔伤了，虽未伤及根本，但也受了内伤，得好好调养。她让我来劝劝你，案子得上心，但自己的身子更要注意。她守了你一夜，我看她眼睛都肿了。”

赵灼玉一时心生愧疚，移开了落在唐楚月身上的目光。

“昨夜你在醉梨园的壮举我出门时都听说了。”唐楚月轻叹一声，“李逢舟连夜将人带回了刑部，眼下都在传说林渊就是杀人凶手，你说林大人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得看李逢舟审问得如何。”赵灼玉思绪如结，目光虚无地摇了摇头，“可我总觉得有些反常。”

“何出此言？”

“昨晚在醉梨园，我和明笙看见了一个和林渊很像的人也在场，但无双坠楼后那人就找不到了。还有，我觉得林渊确实不没有蠢到会在众目睽睽下灭口无双。而且林渊最近还像个无事人一样，他年纪不大，若真杀了人，还能淡定自若地来往醉梨园吗？”

赵灼玉沉吟片刻，继续道：“还有出现在青云客栈的石朗，也就是我们猜测的林渊，如果是我，我不会把自己明显的特征暴露在外……”

唐楚月不明白最后一句，问：“石朗是谁？”

赵灼玉解释过后，唐楚月豁然开朗：“你是不是怀疑有人冒充林渊？”

“虽说种种线索都指向林渊，可我昨日看到那很像林渊的人，眼下不得不考虑这种情况，可能还有某些关键的线索我还不曾发现。”

唐楚月赞同地点头，“你这话也有理，我看林渊的性子就不像是藏得住事的，是得谨慎些，免得闹出乌龙让林家不快。只是这像林渊的人……他哥身型倒与他挺像的，但言行举止却差之千里。”

赵灼玉若有所思半晌，强撑着坐了起来，“阿月，我还是得出去一趟。”

“柳姨说了你得好好休养。”唐楚月轻轻按住赵灼玉的肩膀，“这不还有李逢舟和刑部的人？你不过是去监视的，眼下这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李逢舟就算再不想管，也得查下去。”

赵灼玉拉过唐楚月的手晃了晃，“好阿月，你就当我爱管事。李逢舟是个懒虫，我信不过，我总得自己去看看。”

“不行就是不行。”

赵灼玉正软磨硬泡，突然有丫鬟来叩门，她赶忙倒在床上继续装睡。唐楚月无奈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心知她不想让柳姨知晓醒来一事，无奈地去开了门。

那丫鬟将一封信交给唐楚月，解释道：“唐小姐，这是李大人遣人送来的信，若小姐醒了，烦请你转交。”

唐楚月才关上门转过身，就看见赵灼玉一瘸一拐地靠近，伸着的五指一张一合，活像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

“快给我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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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枷中佛（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