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骨余温 第3章 遥思

林知寒的指尖在密码锁上按动，数字键的微光映在他苍白的指腹上——这个住了17年的家，从来没录过他的指纹。“嘀——”轻响后门锁弹开，他推开门，暖黄的灯光下，父亲正把小儿子举过头顶，继母笑着递水果，三人凑在茶几旁，像幅完整的画。林知寒攥紧书包带，低着头往卧室走，鞋底蹭过地板的声音轻得像不存在。

陈叔拍了拍林知寒的书包，让他等会上楼，随后陈叔从厨房里拿了新切好的水果递给林知寒，小声说道：“这是你刘妈特意给你切的，拿去吃吧，饿了就告诉刘妈，刘妈给你做饭。”

林知寒接过盘子说道：“谢谢你们。”

林知寒回到卧室，看着手中的这盘切好又精心摆放好的水果，他的眼眶泛着红，睫毛上挂着两颗没掉下来的泪珠，他眨了眨眼，泪珠顺着颧骨滚下来，落在裤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他把门关上，把水果放在了桌子上，又从抽屉拿出来一个绿白色的刺绣香囊荷包，用手拂过中间的两字——平安。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泪水模糊了视线，浑身发抖，他那凄惨的模样被桌子上装着九颗星星的玻璃罐所“记录”。

“哐当”，门狠狠撞上墙壁，温景明将书包甩在地板上，里面的课本散了一地，他烦躁的抓乱头发，一头扑进沙发里，后背朝上，将脸埋进去。

“景明？你怎么了，这么大火气，学校有人惹你了？”乔鸳宁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夹杂着炒菜的滋滋声。

温景明把脸埋的更深，声音含糊不清：“没事。”

“真没事？”乔鸳宁从厨房走出来，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那触感让温景明更加烦躁，猛地翻身坐起来：“妈，我回房间了。”

温景明没等她再说话，就往卧室走，关门时又是一声“砰”。温霆从房间出来，询问乔鸳宁：“儿子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又不愿意跟我说。”乔鸳宁回道。

“诶，没事，老婆，让儿子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吧，等他想说了，自然会跟我们说的。”

“那还叫景明吃饭吗？”

“他饿了会出来的，先不叫了。快，老婆，带我看看你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菜。”

“你啊，就知道吃，都不担心一下自己的儿子。”乔鸳宁用手轻轻推了一下温霆的头。

回到房间里的温景明，心烦意乱，使他狂扔东西。

“砰嚓”一声，一个玻璃罐被他扔的东西，撞掉在地上破碎。温景明看到玻璃罐里散落的星星，瞬间跪在地上，把星星全部捡起来放在手里，双手紧握，贴在胸前。“嗒”，一滴眼泪掉在地上，眼泪在地板上泛起涟漪，小时候的场面浮现在温景明眼前…

“景…景明哥，谢谢你的保护，我有一件礼物想送给你…”八岁的林知寒说道

“诶呀，我说过好多遍了，知寒，不要叫我景明哥，叫我景明就好，我就比你早出生几个月而已。礼物？什么礼物，快让我看看。”八岁的温景明说道。

八颗星星在随着林知寒的双手打开，呈现在温景明的眼前，温景明瞪大双眼：“哇，好好看的星星。”

“这是我自己叠的星星，想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林知寒的耳朵随着说出的话悄悄泛红。

“怎么会嫌弃啊，谢谢你！知寒，我很喜欢这个礼物！”温景明接过林知寒的星星捧在自己怀里。

“景明，这是八颗星星，每一年我都会再给你叠一个，纪念我们的相识。”林知寒说道。

“嗯！我们要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温景明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两颗浅浅的小虎牙，眼睛弯成月牙。——“知寒，今天我也给你拿了礼物，当做你送我星星的回礼。”温景明说道。

“诶？真的吗，我也有礼物。”林知寒喜出望外。

“嗯！给，这是我亲自绣的锦囊荷包，是我妈妈教我的，我学了好久。”温景明用手指了指大面积的绿色：“我还特意用的绿色针线呢，因为妈妈告诉我绿色代表新生，从此以后，有我在，没人再敢欺负你。”

温景明将一个绿色刺绣锦囊荷包放到了林知寒的手里。

林知寒看着手中的荷包，手指拂过绣在正中间的平安两字，久久没说话。

“知寒，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吗，那我再重新送你一个好不好。”

“没有…我很喜欢，超级…超级超级喜欢。”林知寒哽咽的说道。

“你…你哭了？”温景明有点不知所措。

林知寒突然抬起头，将荷包举过头顶，又放在胸前，脸上散发洋溢的笑容，泪水从两侧飞溅出来。

温景明看着林知寒，淡淡的红晕爬上温景明脸颊，像春日里刚开的桃花，带孩子气的羞涩，暗自窃喜。

温景明放在背后的手，被林知寒拽出来。林知寒早就注意到了温景明手上因为刺绣而被针扎的一堆伤痕。

“一点都不疼哦，我可是男子汉，要保护你一辈子的，这点伤根本就不让我感觉到疼！”温景明骄傲的说道。

而林知寒只是低下头，“呼～呼”，用嘴吹了吹他的伤口，轻轻说道：“好啦，这样就不疼了，之前我受伤，被刘妈轻轻一吹，就不会再痛了。”本就脸红的温景明更加害羞了，飞快转过头去，耳尖红得能滴血，连脖颈都带着淡淡的红晕。

十七岁的温景明看着眼前的回忆，他握着星星的双手紧捂住脸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撕心裂肺的哭，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淌，打湿了衣襟和地面，连呼吸都带着断断续续的抽噎。

“小寒…对不起…我好想你啊，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你现在肯定特别恨我吧。当年我也不想离开你的，一点都不想…看着你被陈烬川抱在怀里，我好难受啊。说好保护你一辈子的，我却食言了，看着你如今的模样，对不起…对不起…”

林知寒微微抬头，望向窗外墨色的夜空，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脸上，指尖攥着那个被哭湿的荷包，他的眼泪还在顺着下巴往下掉。

林知寒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哭腔的呢喃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无比清晰：“景明……我好想你。”

温景明蹲在地上把最后一颗星星装进新的玻璃罐，指尖被玻璃碎片划了道小口子也没察觉。他捧着罐子贴在胸口，冰凉的玻璃隔着布料，却能想起当年林知寒红着耳朵递星星时的模样。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眼泪滴进罐子里，发出细碎的声响，他仰头吸了吸鼻子，喉结滚动着，一字一顿地说：“小寒……我好想你。”

月光透过两扇不同的窗，分别洒在两个少年的床沿。

林知寒侧躺着，荷包被他紧握手心，月光爬上他泪痕未干的睫毛，他蜷缩着身体，像是在守护什么珍宝，呼吸轻缓，梦里全是童年时，那个送给他荷包的少年身影。

温景明平躺在床上，玻璃罐被他放在枕边，星星的轮廓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手臂搭在额头上，眉头不再紧锁，鼻腔里还残留着眼泪的涩味。在月色的包裹下，带着满心的思念慢慢睡去。

岁月迁流，别久愈深，唯有互赠之礼，灼骨余温。

两人隔着夜色，怀着同一份牵挂，在同一轮月光里，寻得片刻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