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浔在几天后找到良湛。
阿柴虽然向浔哥提及了良湛的消沉,但还好,当展浔向良湛提出去西岗茶馆的安排时,后者一口答应。
“他是听说了什么,还是和谁闹了矛盾?”展浔也觉着良湛过分沉默,以往碰到他,他的屁话能从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开始到车尾气都闻不到为止。
阿柴说不知道,问了他几个工友,也没听说良湛见过谁。
展浔想想也能理解。许多年轻人觉着□□遍地黄金,抱着赚钱吃饭的目的闯进这里,但来了才知道,金子得弯下腰在污水沟里捞。不止是他们在筛选□□,□□也在筛选能进入这里的人。有的人适应了,习惯了,改变了,赚得盆满钵满不是瞎话。而有的则湮没在□□的烟酒里,让这片地方变得更光怪陆离。
所以良湛不过是在成长而已,有些迷茫不出奇。
“对了,脂粉街的粉姐找过您。”阿柴说。
“她找我怎么不直接打电话?”展浔奇怪,摸出手机查了下通话记录,确定没漏掉谁。
粉姐可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就像亲生阿姐一样。虽然派系不同有所避讳而鲜少当众往来,但到屋里吃饭啥的不用提前打招呼。前几天他还派人去给店里的几个妹子送些脂粉油,顺便打听了下脂粉街的竞选站队,粉姐干脆地表示她向来不站队,展浔又不是不知道。
“她说你不要去脂粉街,有机会了她来杂货街就是。”阿柴再补了句。
展浔的手指都已经摁到电话号码了,听到这话又赶紧掐掉。他回想起墨迟在脂粉街打响的枪,指不定粉姐知道了什么信息,在寻找着告诉他的方法。
看来脂粉街被鹰派的人秘密掌控了。
话到此,展浔催促着良湛换个衣服,赶紧跟自己走。否则指不定去迟了,就蹲不到墨迟了。
而出了□□,说不清,良湛竟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他换的是几天前刚洗的夹克,一摸口袋,菠萝给的塑料包竟没取出来。不过还好塑料袋防水,这会竟完好无损。
展浔陪着他坐在后排,瞥见了他拿出口袋的东西,用手抵了一下,看清楚是什么后,轻笑,“怎么,就开始用这个了?”
良湛愣了下,说哥,你知道这是啥?
展浔哭笑不得,看来良湛是叫他陪酒他就只陪酒,黑渣帮到底涉及什么买卖,是完全不了解,“你这个款式的黑调料,在浊岗拿不到,这是送去给雾枭有钱人的东西。”
良湛诧异。
展浔拿过塑料包,打开来用手指沾了少许,两只手指一捻再拍掉,剩下指腹上的粉屑,像膏状一样,“没错,这就是我们的货,我们的黑调料非常细,而且进了水里不着色,喝进去很顺滑。”
但别人的就不同,颗粒比较粗糙,而且没法解决着色。
这是因为采用的原料不同,黑渣帮的原料基本都是原产地开采,纯度高,精炼层级多,而成本当然也就居高不下,甚至需要特殊的药检才能查出,所以多是供给特殊的集会或者部队使用。许多商贩能卖的是低纯度替代产物,造价低廉不少,在□□的地下拳场常见。
“是你工友给你的?”展浔问。
良湛说是啊,您怎么知道。
展浔说这款就黑渣帮的人知道在哪里拿,别人想买都难买得到。
它有强烈的镇痛效果,但不管用多少手段去除毒性,仍有成瘾的可能,“拿来以备不时之需可以,但是平日里别用来找乐子,否则你有多少金币都不够你玩。”
良湛似懂非懂,放回了口袋里。
而后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向后刷过的景色,不知道想了什么,又问——“哥,黑渣阿大……是比你厉害的阿大吗?”?
展浔服气,合着刚才说了一堆黑调料,良湛抓住的关键词居然是黑渣。
“他是黑渣帮的阿大,我不是。”展浔说。
“那你是?”良湛追问。
展浔说你口口声声喊着要跟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跟个屁啊,所以那天你是赶巧了听到我的名号?
良湛有些不好意思,他说那……那也不是,我是听他们说你是黑渣帮阿大,又听说是个好阿大,才、才想着和你混饭吃,“至少不像精油,我和他都还不算认识,他转个背就把我们全卖了。”
这话说得展浔不懂接什么,毕竟他这不也在卖良湛的路上。不过展浔没愧疚,毕竟□□里没权力的人就是货物。能当货物就已经不错了,至少证明有被买卖的价值。
“你该庆幸他不认识你,否则要是知道你转到黑渣麾下,我是不敢收你。”展浔调侃他。
“黑渣阿大和精油有仇啊?”良湛又继续问。
展浔想了想,竟然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
黑渣和精油是一直敌对,可追根溯源谁也找不到最初的矛盾。准确来说甚至不是黑渣和精油本人的摩擦,而是两个帮派的矛盾。
就像黑渣之前也不叫黑渣,他是做了黑渣帮话事后才改名黑渣哥。
之前说过,浊岗国是被雾枭征服了。而在变为浊岗郡之前,那里是由世界战争后各国士兵和逃难的平民组成。许多人没有确切的来源,名字便是一个代称加上派系的后缀。
战后的局势混乱,侵略殖民浊岗的政权一批又一批,所以有许许多多战争剩下的孩子。在这样的战乱和殖民背景下,浊岗郡的帮派变得又多又杂,有的帮派创立时甚至没有“浊岗”的名字。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浊岗特有的权力体系。
从这个角度来说,是雾枭给了浊岗稳定。毕竟雾枭国力强悍,谁也不敢从它手里抢食。
黑渣就成长在那个时期,他是在专门为战争孩子设立的雨雾所长大,后来便加入了一个浊岗的帮派。所以他一直没有名字,雾枭派发的身份证里记录他的指纹和基因代号,这是唯一可以追溯的档案,但名字是随着派系的更换而改变。
就像展浔,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的档案在雾枭的学校,所以年幼时候就能定下。
所以准确来说,展浔才是雾枭人,因为他持有的是雾枭身份证。而黑渣是浊岗人,持有的是雾枭的居住证。
这也是为什么雾枭要派他们的人来浊岗做郡长,毕竟这片地方有太多的模式与雾枭不同,若是仍旧由浊岗人管理,那两个地方的政府和居民的矛盾仍难以调和。
言归正传。
黑渣帮当然不是黑渣哥创立,只是他赶巧了在被之前帮派赶走后,得到了几乎隐退江湖的黑渣帮前辈的帮助。于是黑渣把这几乎销声匿迹的黑渣帮又拉回舞台,甚至越来越壮大,越来越强势。
黑渣帮的前辈和焊火帮的前辈之前就不合,只是焊火一直在□□的舞台上,聚光灯照耀着,对比起来黑渣帮才像是后起之秀。
而黑渣和精油本人到底有没有仇——不知道,展浔没问过,可能黑渣也没研究过。
“那我见到黑渣哥的那天,被他扒光了衣服赶出去的那个——”
“哦,那是精油的秘书,人们叫他斯文。”展浔答。
这个斯文说起来,身份也有些暧昧,有人说他之前是精油的宠,年纪轻轻就跟了对方。给精油玩了那么久没激情了,但是感情还剩,干脆就放在身旁当个所谓的秘书。
又有人说他是焊火老话事的亲戚,把他放进焊火帮里就像老郡长对墨沉所做一样,避免焊火帮脱离老话事的掌控。
而还有人说他是一个官僚的针,焊火之所以能和官方搭上,得亏有这层裙带。
说法繁多啥离谱的都有,在□□的人看来,斯文虽然不称职,但是也没僭越,不管是权力还是身份,到底努力扮演着秘书的角色。像是有什么吃吃喝喝的局,什么开张剪彩的活,什么收受好处的事,他基本代精油出席。只是他又贪又蠢,本来该是他替阿哥擦屁股,实际却常常给精油惹是生非。
就拿那次去蓝雾夜总会来说,不知道斯文是喝多了还是嗨大了,竟然在人人都想着抓精油尾巴的时候,来黑渣帮的场子里闹事。
所以黑渣没想错,就算那天他干掉了斯文,精油也是屁都不敢放。毕竟后者所有的筹码都押在竞选了,丝毫差错出不得。但展浔阻止了黑渣,也是想留条后路。虽然说是鸽派仍有拿下选举的机会,但怕就怕鹰派当选。要是做掉了斯文,那鹰派当选后的黑渣甚至连渣都不剩了。
展浔瞥了良湛一眼,问,“怎么了,你在哪见到他了?”
良湛说没有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见到他躲着些,”展浔说,“要是逮到你了,你能忍就忍。他到底是焊火帮说得上话的人,你惹不起。”
这话良湛像是在哪听过,想了一会,才想起是脂粉街的阿姐。
展浔说你初来乍到不了解这里,浊岗有许多默认的规定,不能一条一条能和你说清。所以我要你做什么,你乖乖做什么就是。
良湛没有接话,展浔当他是认可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