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桂香里,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道上,微风和煦,脱离幻境之后,心情也舒畅许多。
陆方盈看着南雾山的背影,突然想到什么,快步上前说道:“去清禾镇还有好长一段路,修仙之人不都会御剑飞行吗?要不我们也……”
南雾山知道陆方盈要说什么,直接开口拒绝:“麻烦。”
陆方盈一怔,难道御剑飞行对修仙之人来说并不简单?
他偏头看向南雾山的侧脸,这才意识到,刚刚采药归来时,她的脸色就不太好,难道是为自己疗伤的时候损耗太多灵气?
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赶紧找补:“多走走也好,有利于身体康健。”
南雾山侧过头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她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又行了一段路,夕阳西沉,前往清禾镇的官道上,行人渐稀。
南雾山放缓脚步,余光飘向跟在身侧的陆方盈身上,他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但气息已经平稳。
“天快黑了,我们就在前面的镇上找客栈歇脚吧。”南雾山目视前方,做下决定。
虽有师命在身,但夜间赶路多风险,况且陆方盈的伤需要休养。
陆方盈自然没有异议:“好啊。”
小镇不大,只有一家像样的客栈,他们要了两间相邻的客房。稍作安顿之后,陆方盈敲响了南雾山的房门。
门开了,南雾山抬眸看他。
陆方盈的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他直接进了房间,将酒酿圆子放在桌上。
“虽然比不上清州府的,但我尝过了,味道也很不错,快来尝尝。”
南雾山点了点头,才刚坐下,小二又端来了两道招牌菜。
“二位客官,慢用。”
南雾山拿起勺子,舀了两三个小圆子送入口中,甜糯微醺的味道在嘴里化开。陆方盈看着她吃,嘴边噙着笑。
几口圆子下肚,南雾山放下勺子,执筷夹起菜。
而就在此时,陆方盈才注意到她藏在衣袖之下的伤口。白皙的手腕上,一道鲜红的划痕。
他的笑意瞬间消失,“你手腕上的伤,怎么回事?”
南雾山动作一顿,迅速将袖子拉起,遮住了伤痕。“没什么,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被叶子划到了。”
她的解释太假,陆方盈的心狠狠一沉,他盯着她:“你割血救我了?”
虽是疑问,但南雾山避开他的视线,沉默的样子印证了他的话。
所以,她才没有精力御剑飞行。陆方盈的心里充满了心疼与自责。
南雾山看到他满脸难过,无奈说道:“说与不说,都不重要,你既无恙,便无需再提。”
陆方盈低头不语。
“陆方盈,只要你好好活着。”
只要你好好活着……
兄长死后,再没有人如此看重他的生死了。
“要哭了吗?”南雾山歪下头,查看陆方盈的脸色。
“谁要哭了!”陆方盈猛地抬头,拿起筷子,“快吃饭,都要凉了。”
南雾山松了口气。两人不再说话,安静的享用了这顿晚膳。
不多时,桌面上碗碟已空,空气中只残留着酒酿的甜香。
陆方盈看南雾山放下了筷子,赶紧起身收拾了碗筷,“你早点休息,若有不适,随时喊我,我就在隔壁。”
“我知道。”南雾山含笑看他。
陆方盈点了点头,端着餐盘离开了她的房间。
听到关门声后,南雾山起身坐到踏上,闭眼调息。所幸灵力运转一周之后,并无大碍,只是需要时间恢复。
窗外,传来隔壁关门的声响。南雾山睁开眼,看向那堵连接着隔壁的墙,她的目光似乎能穿过去落在陆方盈的身上。南雾山不免想起他的哥哥,陆方明。
他们兄弟俩怎么这么不同?
方明,你的弟弟,好难保护啊。
南雾山无奈一笑,转念想起也是这样的夜晚,陆方盈微红的眼角,她突然起身关上了窗。
月色朦胧,晚风清凉,万籁俱寂。
陆方盈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抬起自己的手,月光下,他仿佛能看到自己的手腕上出现了相同的伤痕。
他侧过身,盯着那堵墙,万千心绪转为一声叹息。
相邻的两间客房内,两人各自休憩。
“老张家唱戏的那个小儿子算是废了!”
“可不是嘛,多好的嗓子啊,说没就没了,现在整天窝在家里,跟丢了魂似的。”
“唉……一大早没听到他吊两声,都不习惯。”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陆方盈起身后,眼下淡淡的乌青,但精神尚可。他下楼时,南雾山已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听着楼下食客的对话。
“早呀。”陆方盈上前打了招呼,两人一起寻了一张空桌子坐下。
“不过,你还记得薛家小姐吗?她又能说话了。”
“薛二小姐?听说是薛老爷请了捉妖师。”
“捉妖师?不对不对,要真是捉妖师的功劳,那张元的嗓子又怎么回事?”
陆方盈将粥放到南雾山跟前,看着她颇感兴趣的样子,“你要去查一下吗?”
“查什么?”南雾山反问。
“夺人声音的妖怪?”
“不查。”她声音没有半分波澜,拿起白粥,低头吹了吹。“这不归我管。”
陆方盈没料到是这个原因。
不过南雾山如今灵力亏损,不贸然参与未知的事是对的。但是,不归她管的意思是,有人会管,是谁?
“快吃,还要赶路呢。”
陆方盈低下头,拿起勺子,也开始喝粥。
两人吃得快,收拾好东西之后,直接退了房离开了客栈。
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
直到两人一路出了这个小镇,陆方盈还在思考谁会管这件事,他忍了一路,终于开口提问了。
“我们去清禾镇做什么?”
“寻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非常重要?陆方盈侧头看她,阳光勾勒着她的轮廓,她的表情认真且专注。
“如果这事发生在清禾镇,你就会管了吗?”和真正想问的问题相差甚远,但陆方盈已无暇顾及,他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一点较劲。
“嗯……”南雾山浅浅思考了一下,“如果他也涉及其中,那我就会管。”
“你把他看得这么重要,那他呢?为什么是你千里迢迢去找他,而不是他来找你?”他的话里明显带着情绪,说完便有些后悔。
南雾山惊讶转头,而陆方盈直接扭头向前走着。
她看着他的背影,上前两步,试探问道:“你希望我管那个妖怪的事?”
“不是。”陆方盈接得飞快,但又不说清楚,只一味埋头赶路。
南雾山不解,实在揣摩不明白这位少爷的心思。她直接拉住了陆方盈的袖子。“陆方盈,有什么想法都要直接说出来,我不会猜。”
随即又觉得这四个字有些歧义,改口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猜。”
陆方盈看着她的手,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对,只能改口,问出了憋了一早上的问题:“那归谁管?”
“啊……这件事并未出现命案,而且薛老爷不是已经召集了捉妖师吗?”南雾山的原因才说了一半,就被一道温润的男声打断了。
“雾山师妹。”
南雾山抬头,来人御剑而来,姿态潇洒地落在南雾山和陆方盈中间。
“大师兄。”南雾山松手,朝着来人行礼。
“澄如箭有感应,我便寻来了。”第五偃抱着剑,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
“师父让我来接席云。”南雾山解释。
“这位便是席云?”第五偃打量起陆方盈。
“啊不是,他是陆方盈。”南雾山看向陆方盈,也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大师兄,第五偃。”
“大师兄。”陆方盈低头行礼。
“你喊我名字即可。”第五偃收回目光,一脸不悦地看着南雾山。“接到席云,速速回山,不要在外逗留。”
南雾山不应,岔开了话题:“大师兄又接了什么活呢?”
“来抓一只鸟,专门夺人声音。”
“那不耽误大师兄了,我也着急赶路。”南雾山直接下了逐客令。
第五偃轻笑一声,抓着南雾山到一旁,背对着陆方盈低声说道:“不乖乖听话,小心我跟许代月告状。”
“好,知道了,告状精!”南雾山咬牙切齿,挣开他的手,招呼陆方盈一起离开。
陆方盈转头,看着第五偃又御剑离开。
“现在知道了吧。”南雾山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语气平淡。“周盈居的弟子,不需要参与这类事件,他们自有安排。”
原来如此,原来早已有了更合适的人接手此事,而她的任务就是接席云,那个非常重要之人?
但第五偃对他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他正兀自思索,南雾山却忽然偏过头,看着他笑了笑,“你现在住在哪里?”
话题跳得太快,陆方盈下意识回答:“锦州。”
说完,他才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南雾山并未停步,眼睛扫过路边的风景,语气像是随口闲聊,“唔……只是好奇,你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去桂香里买桂花糕?”
“不是。”陆方盈跟上她的脚步,解释道:“我在外习武两年,这次归家探亲,顺路去桂香里而已。”
南雾山点了点头,下一句话却轻飘飘地追了过来,“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
陆方盈停下脚步,“你想让我赶紧离开?”
南雾山被他的质问弄得尴尬,她避开他直视的目光,声音低了些:“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从此处去清禾镇和锦州是两个方向。”
“锦州就在那,又不会长腿跑了。”
南雾山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她没想到陆方盈会用如此孩子气的话来堵她。
她顿了顿,想着还是先顺一顺他的心情,于是说了个半真半假的话:“那正好,我灵力还没恢复,有你相伴,互相有个照应。”
“嗯。”陆方盈似乎接受了她的话,不再多言。
南雾山看着他缓和的脸色,心里放松了不少,虽然她撒谎了。尽管她的灵力还没恢复,但也没到需要别人照应的地步。
但他是方明的弟弟,他的身体还没痊愈,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回家,还是等到了清禾镇再想想。
或许,等她找到席云,第五偃也抓到了鸟妖,到时候可以请他送陆方盈回家。
南雾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两人重新并肩而行,朝着清禾镇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