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山之盈 第35章 采花

话尽，院子里落入一片沉寂之中，席云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但被第五绯拉了回来。

陆方盈点了点头：“我有点累了，不打扰你们赏花，先回房了。”

他走得很快，衣袂拂过石阶，离去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

但南雾山站在原地，没有再说什么，直到那扇房门轻轻合上，她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师姐……”席云踌躇着走到南雾山身边，满脸担忧。

“让他一个人静静吧。”南雾山轻声说道，这句话仿佛也在安抚自己，“阿绯，今晚你和我一起住。”

第五绯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语气轻松道：“正好！我还不知道晚上睡哪儿呢，走走走，小席云，你也早点休息。”

席云看了看陆方盈紧闭的房门，跟在两人身后，陆续回了各自的房间。

次日清晨，山间雾气尚未完全散去，南雾山推开房门时，发现陆方盈早已坐在院中，不知等了多久。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常服，正低着头看着那几盆早已凋零的昙花，残败的花瓣蜷缩在枝头，不复昨夜盛景。

听到开门声，陆方盈转过身来，目光同南雾山相遇，带上一丝暖意。

“醒了？”他语气一如往常，仿佛昨夜的变故没有发生过一般。

南雾山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嗯。”

这时，第五绯和席云也相继走出房间，看到院中一脸温和的陆方盈，两人都有些意外。

陆方盈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回南雾山身上，他主动开口：“距离月圆之日还有四天，我们需提前踩点，熟悉地形。”

“你们三个去吧。”第五绯立刻接话：“你们配合默契，我就和司九春一起，留下来看着淼。”

南雾山和席云并无异议，三人用过早膳之后，便一同出发了。

山道蜿蜒，露水沾湿了衣摆，越往深处走，林木越是繁茂。

席云突然停下脚步，眼中红光流转，他蹲下身，指尖拂过与膝盖等高的灌木丛，“这里的妖气，很杂乱。”

“看来盯上月见苓的妖，比我们想象得多。”南雾山的目光扫过四周。

席云仔细分辨了一番：“都是一些道行不高的小妖。”

他们循着痕迹，悄然前行，最终潜伏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岩壁后面。

三人探头查看，只见背光一面的缓坡上，零星分布着七八株含苞的月见苓，银白色的花蕾上流淌着柔和的光。

“月圆之时，我们只需挑一朵灵力最盛的带回去，其他的便由这些小妖分食吧。”

南雾山能感知到月见苓的周围藏匿着许多等待花开的妖，在大自然面前，他们都是平等的，没有必要把事做绝，断他人生路。

“天地造化，不该由人独占。”陆方盈凝视着那片随风摇曳的月见苓，赞同地说。

席云闻言点点头。

南雾山摸了摸他的头，看见朝阳已经升起：“走吧，之后几日都需要来查看一下月见苓的情况。”

三人悄无声息地退离，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山间的雾气已经散了，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投下斑驳的光影。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会特意错开不同的时间去查看月见苓的情况，以防漏过什么，导致月圆之夜发生始料不及的意外。

月见苓的花苞日益饱满，花身周围的流光也愈发明显，周围潜伏的妖气虽然也开始躁动，但都按捺着。

陆方盈和南雾山再没有谈起过离开的事，只是夜间第五绯偶尔在看完淼出门的时候，会见到他独自对着那凋谢的昙花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月圆之夜来临。

夜幕低垂，一轮圆月缓缓升上中天，清辉遍地。南雾山、陆方盈和席云早已潜伏在岩壁之后，屏息凝神。

月光如水，浸润那片月见苓，仿如画龙点睛，为它们注入了生命，银白色的花苞微微颤动，在三人的注视下，缓缓盛放。

清冷馥郁的香味随着夜风，瞬间弥漫整个山坡，周围潜伏的妖气骤然沸腾。

“开了！”席云小声说道，但不忘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几乎在月见苓完全绽放的那一刻，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低吼和嘶鸣彻底打破山间的宁静。

“再等等。”南雾山按住身边微微紧绷的席云，目光投向那混乱的场景，“等再乱一些，我们再趁机快速取走月见苓。”

小妖们为了为数不多的月见苓，已然开始互相攻击，灵光与妖气相互碰撞，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而那株位于坡地最中央，灵力最盛的月见苓，此刻已完全舒展，花苞晶莹剔透。

“就是现在！”南雾山低喝一声。

三人同时出动，南雾山身形如电，直取那株月见苓，陆方盈和席云则用剑挡下附近企图阻拦的小妖。

南雾山的手伸向月见苓，就在她即将触碰到它的刹那，异常陡生。

一道凌厉的妖气斜刺袭来，速度快得惊人，直取南雾山后心。

这气息霸道非常，远非周围群妖可比。

“师姐小心！”席云惊呼，但想要救援，已来不及。

一直留意四周的陆方盈瞳孔骤缩，只得掷出暗器，拖缓来人的步伐。

然后想也没想，身形一错，便挡在了南雾山的身后。

南雾山意识到他的动作，蹙眉侧身，避免自己压倒月见苓。

一声兵器相击的清越之声响起。

南雾山一手环住陆方盈，一手打开太清伞挡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来人妖力强大，震得两人后撤两步，才稳住身形。

南雾山在陆方盈耳边低喃了一句，这才抬起伞，看向站在她对面的突击之妖。

袭击者身着黑袍，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周身散发着不详且强大的妖气。

“太清伞！”黑袍妖的声音沙哑低沉，语气中满是意外和震惊。

南雾山没想到这妖竟然识得她的伞，那他必然曾和自己交过手。

他会是谁？

“认得这把伞？”南雾山将陆方盈拉到身后，自己则上前一步，目光直射那层兜帽之下的阴影，“看来是故人。”

黑袍妖低笑一声，笑声干涩刺耳：“算是吧，今日这月见苓，全是我的。”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烟再次袭来，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目标直指南雾山。

南雾山不闪不避，太清伞在她手中倏然旋转，此刻注入灵力之后，伞缘泛起淡青色的光晕。

黑影铛得一声撞上伞面，南雾山借力后撤，跃至空中，踩在太清伞上，对准黑袍妖射出清如箭。

陆方盈见状，趁机摘下月见苓，带着席云回到岩壁后面，用符箓包裹住银针暗器，看准时机，配合清如箭，一起射向黑袍妖。

黑袍妖显然没有料到两人同时出手，仓促间，袖袍一卷，只来得及挡下银针，却挡不下清如箭的锋芒。

他闷哼一声，清如箭穿透肩胛，带起一缕黑烟，攻势为之一滞。

眼见自己已落入下风，恐怕再难直击南雾山，黑袍妖只得假装仍有余力，对着南雾山再来一击，实则中途拐道冲着陆方盈而去。

南雾山见他如此动势，身影一闪，赶忙追了上去。

但黑袍妖动作太快，南雾山还是晚了一步。

所幸陆方盈和席云一同拔剑，抵挡了下来，只是二人也因此身受妖力冲击，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南雾山一箭挑开黑袍妖，伸手扶住二人。

“你！”黑袍妖捂住伤口，在闻到两人的血腥味时，动作一滞，随后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奋力压下自己的情绪，“你们给我等着，新仇旧怨，我必来报！”

黑袍妖话音未落，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雾山无心追击，立刻探查两人的伤势，好在只是被妖力震荡了气血，并未伤及根本，她取出丹药让他们服下，随后将月见苓收入第五绯给的木盒之中。

席云抹去嘴角的血迹，心有余悸：“师姐，那妖怎么回事？他逃走之前，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南雾山摇摇头，压下心中的疑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

黑袍妖虽退，但四周的小妖并没有走，万一他们趁机联合起来，也是难对付的。

三人相互扶持，沿着蜿蜒山道，快速返回小院。

第五绯和司九春见陆方盈和席云带伤而归，皆是一惊，赶忙将他们安置回各自房间。

“我已经喂了丹药，调养两天便好。”南雾山安抚道。

第五绯闻言放下心来，接过月见苓，率先回房给淼配药使用。

司九春出于愧疚，只能给两个伤员端茶倒水，慰问道歉弥补一番。

南雾山站在院中，抬头望着那轮圆月，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储戒。

黑袍妖认识她的太清伞，对陆方盈或者席云的血反应异常，还提及旧怨……

陆方盈只是寻常人家，难道是席云身上的血脉，那妖认识祀烛？

她隐隐感到不安，但又摸不到头绪，思索良久，终是放弃了。

“等回栖霞阙再仔细查一下好了。”

晚风拂过，昙花残瓣在石阶上轻轻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