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永客栈房间内,烛火摇曳,将南雾山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席云端来一盆温水,搁在床边的矮柜上。南雾山拧干盆中的布巾,轻柔地擦拭陆方盈脸上的血渍和尘土。
“师姐,陆方盈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席云看着陆方盈紧闭的双眼,担心不已。
南雾山将布巾放回水盆中,她抬头看向席云,只见他双眼布满血丝,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换,满是脏污。
“受到妖力冲击的时候,距离太近,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南雾山站起身,双手放在席云肩上,她柔声说道:“你先去隔壁休息一下,别把身体累垮了。”
“可是……我不放心。”
“我们错开时间守着他,不会出问题的。你先去休息,等你休息好了再来换我。”
南雾山再三劝说,席云看到她眉眼间的倦色,不再多争执,转身去了隔壁的客房。
随着关门声响起,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南雾山站在原地,静立片刻后,才重新坐回床边。
她静静地凝视着陆方盈的脸,伸出手隔空描摹着他的眉眼,她的视线落在他紧闭的唇上,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倏地蜷缩着收了回来,转而握住了他的手。
陆方盈的手上也有些许擦伤,南雾山用布巾擦拭干净后,才从储戒中取出药粉细细涂抹。
然后她紧扣住他的手,向他的体内输送灵力,修补他受损的经脉。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窗外泛起亮光,南雾山才停下来。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南雾山将陆方盈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打开了房门,是支遥。
“陆方盈……他怎么样?”支遥的声音透露着疲惫和沙哑。从洞窟中出来后,众人一路疾行,回到了金永客栈。
南雾山和席云照顾陆方盈,支遥则和明月芙一起,查看江忍冬的情况。
南雾山摇摇头:“经脉受损,我已帮他修复,但还没有醒。”
闻言,支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看着南雾山略显苍白的脸色,握紧了衣袖下的手。
“江忍冬醒了。”他说:“但她的魂魄残缺不齐,现在不能言语,无知无觉,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也不知……”南雾山转念一想,又说道:“我大师兄有一支澄如箭。”
“锁魂?”支遥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但不知道对江忍冬是否有用。我会联系他,请他过来一趟。”
“好,我回去和明月芙说一声。”支遥转身抬脚往前踏了一步,又扭头关心道:“雾山,你注意休息,晚点我来替你。”
“不用了,等席云醒来,会过来的。你忙了一晚,回去休息吧。”
支遥的声音闷闷的,他应了一声,直接离开了。
南雾山掩上门,回到床边,陆方盈依旧没醒。
她打开窗户,清凉的空气钻了进来,驱散了几分疲倦。她深吸了一口气,施法唤出飏鸟,传讯给第五偃。
南雾山看着飏鸟的身影消失后,才缓缓关上窗,她顺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合目调息。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陆方盈竟在此时睁开了双眼。
他其实早已恢复了些许意识,只是身体沉重,无法动弹。
晨光透过窗纸,勾勒着南雾山的侧脸,陆方盈看向她,目光灼热。被子下,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摩挲着,仿佛南雾山的手仍牵着他的。
不知过了多久,阳台透了进来,陆方盈眼皮沉重,再次睡了过去。
南雾山是被门外的动静惊醒的,她睁开眼,才发觉自己在调息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她起身走到床边,陆方盈仍旧在昏睡中。
“师姐。”席云推门进来,手上端着清粥小菜,热气腾腾。“你用些早膳,去歇息吧,我来守。”
南雾山接过托盘,搁置在桌上,刚刚的小憩并没有让她恢复多少,反而更显疲惫。
“刚刚官府那边来人,支遥去应付了。”
南雾山应了一声,手上动作未停,大口喝着粥。
“若是大师兄来了,你将他带去见明月芙。”南雾山放下碗筷,端起餐盘,临走前叮嘱道。
确定席云应下,她才收回飘向床那边的目光,出门去了。
待南雾山再次醒来,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她睡了一个很沉稳的觉,除了灵力还未恢复,整个人总算舒畅了。
南雾山起身打开门,却不想一根玉笛迎面点来。
第五偃手持玉笛,在南雾山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挑眉道:“哟,再不醒,我还以为你要睡死过去了呢。”
南雾山侧身躲开玉笛的下一记,幽怨地看向第五偃:“什么时候到的?”
“自然是在你呼呼大睡的时候。”第五偃懒洋洋地靠着栏杆,将玉笛收回储戒中。
南雾山顺手带上门,走到他身边,问道:“江忍冬的情况如何?”
第五偃语气平淡:“就这样吧。”
南雾山:“她的魂魄……”
第五偃直截了当:“难全了,恐怕今后都如一个孩童般活着了。”
“……”南雾山心中暗叹,但对明月芙来说,这不算最坏的结果,只要江忍冬能活着,记不起这些糟心事,反而是好事吧。
第五偃见她还为别人忧心,站直身子,认真说道:“那个人,我替你送他回家去。”
“不用。”南雾山拒绝得干脆,但瞥见第五偃沉下的脸,她只能温声道:“我自己会送……”
第五偃问:“你留他在身边干嘛?”
南雾山别开脸:“问这么多干什么,我又没管着你。”
第五偃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直接被南雾山气笑了:“我是师兄,你是师妹,你管得着我?”
“你又不是许代月!”南雾山转过身,看向大堂的方向,她轻声说道:“我会保护好他的,不会让他死。”
第五偃闻言嗤笑:“我是怕他死吗?我是怕你回头又哭哭啼啼得躲回山里不敢出门。”
南雾山语塞,这确实是她做过的事,她无从辩驳。
“南雾山!”第五偃见她脸色不好,又软下语气:“你这次给他渡灵力,下次再出事呢?难不成还给他分命数?”
“陆方盈不是陆方明,你可别做为了死人补偿活人的事。”第五偃低声警告。
南雾山浑身一震,她看着第五偃转身就走的背影,心里很不服气。
陆方盈不是陆方明,她很清楚,用不着别人提醒。
“师姐,你没事吧?”席云的声音从旁边的客房门口传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南雾山这才意识到,这是在陆方盈休养的房间门口。她收敛心神,扯出一抹笑:“无碍,他醒了吗?”
“还没有。”
见席云摇头,南雾山心里松了口气。
“无上剑宗的人都走了。”席云关上门,走到南雾山身侧,“支遥说他要去继续追查怪医的下落,让我们安心调养。”
南雾山没想到支遥的动作这么快,竟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明月芙呢?”
席云:“她说要回去禀告吕子和那些叛徒的事,带着江忍冬离开了。”
南雾山颔首,这一下冷清下来,她还有点不习惯。“那等我们恢复好了,也尽快启程吧。”
席云:“大师兄呢?”
“他来去自由,行踪不定的。”南雾山语气中有些埋怨,嘟囔道:“不用管他。”
“小山!小山!”
突然,一道清亮悦耳的叫喊声传来。
南雾山循声看去,客栈一楼,一个身穿蓝白劲装的女子朝她招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阿绯!”南雾山的眼中浮现难以置信的惊喜,她快步冲下楼去。
席云留在原地,震惊地看着南雾山冲上去和那个阿绯抱在一起,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姐。
两人叽叽喳喳地在一楼聊了起来,半响南雾山才想起来楼上还有个人。
她拉着第五绯回到三楼,向席云介绍道:“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第五绯,你可以喊她三师姐。”
席云乖巧行礼:“三师姐,我是席云。你是大师兄的妹妹?”
“对,原来你就是席家的人。”第五绯摊开席云的手,塞了好多瓶瓶罐罐到他的怀里。
席云一脸错愕,这才想起来南雾山说过,红荣居是主丹药的,他没想到第五绯跟第五偃不是同一个师父。
南雾山轻笑:“收下吧,阿绯的丹药,好着呢。”
席云点头,小心翼翼地抱住,生怕一个不小心掉在地上糟蹋了。
第五绯见他如此,随口提醒:“收进储戒就好啦。”
……
“我忘记给他配了。”南雾山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事。
“你这还当人家师姐呀。”第五绯嗔怪地看了一眼南雾山,当即从自己的手上直接取下一枚,给席云戴上。“里面的东西也送你了,就当是见面礼。”
席云依照南雾山教的,重新与储戒结契,将第五绯送的丹药重新收回储戒。“多谢三师姐。”
第五绯摆手,阔气道:“不用客气,谁让你是小山的亲师弟呢。”
“三师姐,是来找大师兄的吗?”席云问道。
“第五偃也在这?”第五绯闻言,扭头看向南雾山。
“啊,嗯……应该还在吧……”南雾山言辞闪躲,目光心虚地瞥开了。
第五绯见她这死样,转头问起席云:“你说。”
“就在尽头那个房间。”
第五绯顺着席云手指的方向,快步冲了过去。
南雾山没来得及拦住,她看着席云,语气有些无奈,但面上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啊……你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