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绕青梅 第1章 比邻而居的影子

搬家那天的阳光，是林知夏记忆里最晃眼的金色。

老旧的木质搬家车停在梧桐巷口时，五岁的她正攥着母亲的衣角，把半张脸埋在洗得发白的小熊围巾里。巷子里的梧桐树刚抽新叶，细碎的阳光透过叶缝落在地上，像撒了一把会动的金豆子。母亲忙着和搬家工人清点家具，她就盯着巷尾那棵最高的梧桐树看——树杈间似乎有个小小的身影，正晃着两条腿，手里还举着个亮晶晶的东西。

“知夏，过来跟新邻居打招呼呀。”母亲的声音把她从怔愣中拉回来。

林知夏慢吞吞地挪过去，才看见母亲身边站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男孩。男孩穿着洗得泛黄的白色背心，牛仔裤膝盖处磨出了毛边，头发被阳光晒得有些发黄，却偏偏睁着双极亮的眼睛，像盛着夏夜的星星。他手里还捏着个用槐树叶编的小圆环，见林知夏看过来，非但没躲开，反而往前凑了两步，声音脆生生的：“我叫陆星辰，住在你家隔壁。你叫什么？”

“林……林知夏。”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陆星辰挑了挑眉，像是没见过这么胆小的小孩。他把手里的树叶圆环递过来，叶片上还带着新鲜的露水：“给你，这是‘司令官’的勋章。以后你跟着我，我带你玩。”

林知夏盯着那片翠绿的树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伸出手接过来。圆环的边缘有点扎手，却带着阳光和草木的清香，她攥在手里，忽然觉得巷子里的风都没那么凉了。

往后的日子，陆星辰果然成了林知夏的“小司令官”。每天清晨，他家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准能听见他喊“林知夏，出来玩”的声音。林知夏总是趿着小拖鞋跑出来，手里还攥着母亲准备的小饼干，陆星辰从不推辞，接过来塞进口袋，就拉着她往巷口的梧桐树跑。

那棵梧桐树是巷子里孩子们的秘密基地。陆星辰爬树的本事像是天生的，双手抱住树干，脚一蹬就能往上窜一截，很快就坐在了最粗的树杈上。他会冲着树下仰头看的林知夏喊：“你等着，我给你掏鸟蛋！”

林知夏总是吓得赶紧摆手：“别掏了，会摔下来的。”

“怕什么？”陆星辰拍了拍胸脯，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把树洞里的鸟蛋放进去，“我看过了，这是麻雀蛋，小得很，不会摔碎。”说着，他动作利落地爬下来，把装着鸟蛋的盒子递给林知夏，“给你，你要好好看着，等它们孵出小鸟，我们就把它们放了。”

林知夏捧着那个小小的铁盒子，心里又紧张又欢喜。她把盒子藏在自家阳台的角落里，每天都要去看好几遍，生怕鸟蛋会碎掉。陆星辰也会每天过来问，两个人蹲在阳台角落，盯着盒子里的鸟蛋，好像下一秒就能听见小鸟的叫声。

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巷子里的几个大孩子就发现了他们的秘密。那天下午，林知夏正蹲在梧桐树下看鸟蛋，那几个比她高一个头的孩子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抢走了她手里的铁盒子。

“这是什么？”领头的男孩晃了晃盒子，里面传来鸟蛋碰撞的声音，“原来是鸟蛋啊，我们把它煮了吃吧！”

林知夏吓得脸都白了，伸手想去抢：“不行，你们不能碰它！这是我和陆星辰的！”

“你和谁的都没用！”男孩把盒子举得高高的，“你要是想要，就给我们磕个头，不然我们就把鸟蛋摔了！”

周围的孩子都跟着起哄，林知夏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不肯低头。就在这时，陆星辰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你们干什么？把盒子还给她！”

他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还沾着汗，却径直冲到林知夏面前，把她护在身后。领头的男孩见他只有一个人，不屑地笑了：“怎么？你想替她出头？就凭你？”

“就凭我！”陆星辰梗着脖子，眼神却格外坚定，“这鸟蛋是我们的，你们要是敢碰它，我就告诉你们爸妈去！”

领头的男孩显然不怕他，伸手就想推陆星辰。陆星辰也不躲，反而往前一步，攥紧了拳头：“你要是敢推我，我就跟你打！”

他的个子虽然没那个男孩高，却一点也不怯场，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真的要跟人拼命。周围的孩子见他这副模样，都有点发怵。领头的男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盒子扔在地上，恶狠狠地说：“算你们厉害，我们走！”

孩子们一哄而散，林知夏赶紧蹲下去捡盒子。还好盒子是铁的，摔在地上也没坏，里面的鸟蛋安然无恙。她松了口气，抬头看向陆星辰，却发现他的胳膊上被划了一道小口子，正渗着血。

“你受伤了！”林知夏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伸手想去碰他的胳膊，又怕弄疼他。

陆星辰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把盒子从她手里拿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鸟蛋没事，才笑着说：“没事，就是被树枝划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你别哭啊，鸟蛋不是好好的吗？”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块糖，剥了糖纸递给林知夏：“给你，甜的，吃了就不哭了。”

林知夏接过糖，含在嘴里，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心里却又酸又暖。她看着陆星辰胳膊上的伤口，小声说：“陆星辰，谢谢你。”

“谢什么？”陆星辰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你的‘司令官’啊，肯定要保护你。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你就喊我，我肯定过来帮你。”

那天傍晚，两个人又蹲在阳台角落，盯着盒子里的鸟蛋。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把两个小小的身影拉得长长的。陆星辰给林知夏讲他从爷爷那里听来的故事，林知夏则把母亲刚烤好的饼干分给她，两个人的笑声在小小的阳台上回荡。

后来，那些鸟蛋最终还是没能孵出小鸟。陆星辰说，可能是他们照顾得不好，也可能是鸟妈妈早就放弃了它们。他带着林知夏把鸟蛋埋在梧桐树底下，还特意捡了块漂亮的石头做记号。

“没关系，”陆星辰拍了拍林知夏的肩膀，“以后我们再找别的鸟蛋，肯定能孵出小鸟来。而且，就算没有小鸟，我也会一直保护你。”

林知夏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用力点了点头。她知道，陆星辰说的是真的。从他把树叶圆环递给她的那天起，从他爬树给她掏鸟蛋的那天起，从他挡在她面前保护她的那天起，这个叫陆星辰的男孩，就成了她心里最勇敢的“小司令官”。

梧桐巷的风又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记录着这两个孩子的故事。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这份两小无猜的友谊，这份最初的保护欲，会像巷子里的梧桐树一样，在岁月里深深扎根，长成后来漫长时光里，最温暖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