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桌面快捷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设为首页
            设为首页
        沈老侯爷的尸体没有能带走,孤零零被摆放在护佛寺里。
沈太后连夜制备了棺木,将老侯爷细心妥贴的装着。
只是人都死了,准备再多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
江怀砚知道沈太后心中定是伤心的,只是这伤心有几分就很难说了。
自古女子出嫁,身份多有不便,很难再顾及娘家人。
尤其是像沈太后这样的女人。
要做贤后,就没有家人。
江怀砚面无表情站在堂前,灵幡已经打了起来了,四处都有哀悼的意味。
可前方还在不停的传回战报。
比如沈关越一行数百人骑马出城,将守城将士踏在马下,横冲直撞往云台的方向去。
比如金陵城外第一道驿站没有能拦住他们,整座驿站还被大火烧了,房屋坍塌大火绵延数十里,阻挡了追兵的脚步。
再比如第三日的时候,传回了渭水河畔的战报。
战报上说,司徒京带人追出千里,终于在渭水河畔拦截下了沈关越,因为沈太后下旨不许伤人只许抓回来,所以这一场战争异常艰难。
沈关越的本事,江怀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司徒京不过是人多,但刚刚掌握到手中的士兵并没有来得及好好驯服,在指挥上多多少少需要磨合。
所以最后战斗的结局,是沈关越掉入渭水河,很快就被湍急的急流淹没,不知所踪。
司徒京发回来的战报斟酌语句,用了疑似身亡四个字。
只有江怀砚知道,沈关越绝不可能死。
一切都按着老侯爷的计划在进行,只是老侯爷此刻安安静静的躺在棺内,身上还穿着他为他准备的那一套衣服,鲜红的血迹已经干涸成一片片暗红色,像是在胸前盛开了一朵极大的花。
江怀砚在护佛寺待了三天三夜,也守了老侯爷的尸体三天三夜。
他怕沈关越回来。
又怕司徒幽发疯。
老侯爷死的第一天,司徒幽就已经到护佛寺大闹了一场,说是要将老侯爷捆在城门上面逼着沈关越回城。
江怀砚永远记得司徒幽嘴里的话:“死都死了,我是捆着他还是将他切碎了,他又怎么会痛?”
这种疯癫的想法,被沈太后的一道懿旨给打断。
沈太后人虽没来,却勒令任何人都不得碰老侯爷的尸体,若是有人敢抗旨不尊,无论他是谁,都赌上太后之位。
司徒幽在这一刻怂了,最后能做的仅仅是踢翻了灵前的蜡烛,撕掉几张灵番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但沈太后能做的不仅如此。
护国寺那一场内乱闹得太轰轰烈烈,太后没成想最后会闹成这样,在朝堂上发了好大的火。
最后还逼着司徒幽在护佛寺守灵,不许上朝,对朝臣却宣称司徒幽痛失舅舅,身体一时受不了打击缠绵病榻。
这足以看出太后有多生气。
也让江怀砚再一次审视了沈太后在朝堂中的地位到底如何。
即使她已经垂垂老去,可同先帝创业的情谊,马匹上打下的天下,依旧足以支撑他一个女人在朝堂上呼风唤雨。
司徒幽想要扳倒沈太后,任重而道远。
不过无妨,他江怀砚自会推波助澜。
第七日,老侯爷的灵柩终于下葬,听说选址是太后亲自选的,就放在护国寺后面的西山边,只是墓地不需要重新修缮,前朝所修的墓地留了一半,皇陵不成皇陵,捣毁了又有些浪费,所以用来埋葬有功之臣再好不过。
整整七日,司徒幽没有能等到沈关越,也就逐渐放弃了。
司徒京那边回报,说是在渭水河里发现了极具类似沈关越的尸体,只是面目被鱼咬的全非,已经无法分辨具体面容,身上的衣袍皆相似。
事到如今,沈关越死不死的已经不重要了。
江怀砚望着护佛寺外淅淅沥沥而落的雨,恍然间想起老侯爷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如果老侯爷和沈关越一起跑了,就是追到天涯海角,司徒幽也一定会掘地三尺将他们俩挖出来。
但如果老侯爷死了,只有沈关越一个人下落不明,那就没有这么紧迫了。
毕竟东征西战威震海内的人是长平侯沈策山,而不是从婴儿时就被带进金陵城,从不许踏出一步沈关越。
沈关越既没有真的带兵打过仗,也没有他父亲手下的亲兵侍卫见过他,并没有这么大的威胁。
如今长平侯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被收编的被收编,解散的解散,已经不足为惧。
大部分的军事都已经落在了司徒京的手里。
当然这只是缓兵之计。
江怀砚很清楚,下一步目标一定是司徒京。
说曹操曹操就到。
老侯爷棺椁下葬之后,司徒京连夜冒雨前来。
“我来给你送药,夏日里虽然天气热,但今年雨水特别多,你的脚伤恐怕……”
司徒京坐在轮椅上,木质轮椅和青石砖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护佛寺的院中种了一棵银杏树,据说是千年古树,身姿挺拔,高耸入云。
但如今正是夏日,银杏树绿叶茵茵,让人不禁感慨,到秋天的时候会形成一幅多么绝美的画面。
江怀砚就站在银杏树下,纵横交错的树叶遮挡了大部分落下的雨滴,他身上的衣袍微微湿润,又因带着夏日的水汽,好似站在云雾里一般。
被风吹落的雨滴溅在他侧颜上,没有什么别的表情。
“我们俩,很难说看起来谁的腿更可怜一点。”
一个坐着轮椅,一个即将坐轮椅。
“我自然是比你更有经验。”司徒京递上了几枚上好的金疮药,又掰开一颗五石散,放在江怀砚的掌心。
沈关越给的药已经吃完了。
再也没有少年会在意,他的药罐子里还有没有剩下的药。
“五石散不要多吃,吃多了会上瘾,终年累月的都戒不掉。”
司徒京真的很有经验。
“渭水河的水冷吗?”江怀砚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司徒京推着轮椅调转了个方向,将自己藏在树荫下。
他们这种腿脚伤的人,尽管需要保持温暖,可却早已习惯了藏在黑暗里,只要被阳光照的,就好像浑身上下长了刺一样。
再高的地位,也止不住那种难堪的感觉。
总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总是与常人不一样的。
“我可没下去试过,你看看我的腿,我要是能碰到河水,今儿你也见不着我。”
司徒京很潦草的让人搜了搜水边,就匆匆忙忙上来了。
那几具形似沈关越的尸体,是他自己安排的。
这种在渭水河畔搜人的苦力活,没几个人愿意做。司徒幽是个疯子,一声令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不将那些士兵的命当做命。
渭水河的水流多湍急呀,哪个士兵没有亲娘亲爹的,为了一句命令去卖命,司徒京觉得并不值得。
主要这个命令,还是司徒幽的命令。
那就更不值得了。
反正找不找得到尸体只是走个过场,沈关越那家伙要是能死在区区渭水河,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渭水河冷不冷的,司徒京不知道。
但这会儿江怀砚的心一定是冷透了。
司徒京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没有捂热的本事,于是自觉地继续藏在阴影里。
“你那只小畜生呢?死了没?”
司徒京完全忘不掉那一天在护佛寺外瞧见江怀砚的场景。
白衣染血,跪坐在地。
像被人抽干了所有力气。
一边是早已毫无生气的老将军沈策山,另一边是一只满身失血的小畜生。
后来,司徒京给江怀砚送了许多许多药。那些白色的药粉纷纷扬扬撒在小畜生的身上,几乎堆成一整坐小山般。
说点不太吉利的,远看去就是一个白色坟冢。
司徒京咋舌,估计是药量太大,竟然真的起死回生了。
白色坟冢轻微动了动,江怀砚一瞬间表情变化没有能逃开司徒京毒辣的眼睛。
那种失而复得的震惊,那种不可置信。
那样破碎的江怀砚,那样决绝的江怀砚,第一次露出了自己的软肋。
这让司徒京第一次意识到,即使江怀砚对沈关越已经够决绝了,但始终没办法彻底割舍他。
这也是为何在渭水河畔,司徒京压根没有去真的逼死沈关越的原因。
突如其来的不忍。
为眼前人。
“骨头都碎了,不能动弹,不过还有一口气。”江怀砚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
小黄还活着,沈关越也还活着。
活着就好。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长平候的事情了结之后,就轮到江怀砚自己的事情。
当初他们两达成合作的时候,可是说过会给司徒京一次机会。
这个机会,司徒京很想要。
江怀砚仰头看向树外稀稀落落的雨幕。
这一场雨,很久很久都不会停止了。
至少,在他没有说停之前。
“沈太后虽大度,却护短。她不会让非自己血亲的人碰到大位。”
司徒京冷静分析。
沈太后的护短,这一次他可是见识得彻彻底底。
哪怕长平候败北,哪怕军械危及国本,沈太后都愿意给自己这位亲哥哥一条生路,给亲侄子一条生路。
惶论司徒幽。
那可是她的亲儿子。
是她杀了先帝数十个孩子才保全的血脉。
江怀砚语气幽幽,带着几分薄凉。
“你怎知,你不是她的血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