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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怀砚还给沈策山准备了一些东西。
麻布的外袍,贴身的雪白棉里衣,一些宽松的腰封带,还有几双缝了又缝的千层底布鞋。
都是些寻常老百姓的装扮,其实并不符合侯爷的身份。
但长平侯这次是流放,本就是获得罪的人上路,若是穿锦衣踏名靴,只会有害而无利。
江怀砚担心沈策山之前没有穿过这些衣服,所以里里外外都准备了两三套,整整齐齐叠放在旁边的小包裹里,这些东西都和狱卒打过招呼,检查过并无异样才给带进来的。
“我不用试试吗?”沈策山盯着江怀砚,这人远比他想象的要细致的多。甚至连路上带着盘缠都全部拿剪子搅碎了,以方便使用。
江怀砚收拾衣服的手一顿,恍然想起这一世自己并没有嫁给沈关越,所以对自己这位未来公公的身形和尺寸应该是不了解的。
“侯爷若是想要试的话,我就回避一下。但您的尺寸我询问了您的贴身副将,应该大差不差。”
“还有几件小一寸的,若是侯爷觉得偏小,可以随便处置了。”
江怀砚是比对着上一世老侯爷的身材,放大了一寸尺码买的衣服。
上一世的老侯爷,从他在一年后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太正常的消瘦。
当时老侯爷隐瞒了身上的伤口,众人也就没有当回事。
而现在老侯爷正值壮年,刚刚领兵打仗回来,身材应当是比瘦弱的时候壮实了几分。
沈关越不会想到这么细致的。
其实这个包裹里,他还藏私给沈关越准备了两套。就是那两套尺寸偏小的。
但不想让沈关越还心存念想,江怀砚特意说是为老侯爷准备的其他尺码。
“拿来我试试吧。”沈策山似乎是很有兴致,难得这么有耐心同一个小辈细细聊着。
江怀砚有些诧异,在他心中这位公爹应该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换做平日里给他准备东西,沈策山只会大手一挥让他放那儿并表示感激。
从来没有要试的道理。
尽管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江怀砚依旧将包袱里的一套棕黄色衣服取出来,这一套是最符合平民百姓的,也是在流放路上最容易悄无声息混入人群的。
拿完衣服他就避开到旁边的牢房里,等他回来的时候,老侯爷身上穿戴整齐,正坐在稻草榻上试穿鞋子。
见他回来,老爷子整理了一下褶皱,“难为你费心了,我家兔崽子就没有这么心细。”
“沈关越少年义气,不拘小节。”
“你很了解他。”沈策山顿了顿,“你也很在乎他。”
江怀砚不语。
“事到如今我也不会追问你,流放途中逃跑的线路图你可画好?”
大家都是聪明人,无所谓在感情事上在纠结。
今生不能成为一家人,但他们现在还是利益共同体。
沈太后要做贤后,自己折断臂膀。
老侯爷要成全妹妹,也想要保存长平军的最后一点荣耀。
若是没有江怀砚推波助澜,事情不会进展的如此顺利。
与其以后被夺兵权,下炼狱,不如现在早早的找个余地往后退。
江怀砚从袖子里抽出张羊皮纸,修长的指尖点在一处红圈所画之地:“渭水河那里河道分两条,无论是流放或者劫狱必然经过渭水驿站,两条河道一条湍急一条平缓。”
“走湍急那条?”
“湍急的河道容易避开追兵,且两边都是悬崖,河道陡坡严重,若是乘势而下的话,应当三到五月之内都寻不得尸骨。”
人跑了,自然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湍急的河道里寻尸骨本身就有难度,有三到五月的时间拖着,沈家早已到了云台,只要退居云台,司徒幽也不敢轻易来犯。
云台所处地势易守难攻,手中无兵自然没用。但有三万‘诈死’身经百战的将士,凭借云台的天然地理优势,三万人抗三十万人绰绰有余。
只要沈关越不离开云台……
江怀砚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的点了一下,随后那张地图就被老侯爷抽走,随手圈在怀里,似乎是一会儿要交给沈关越。
“天快要亮了。”
整个牢房里是没有任何窗子的,因为身处地下,所以完全看不到外面的光线。
但这样幽深的隧道洞穴,沈策山埋伏过无数次,只凭直觉就能够知道大概什么时候天亮。
是啊。
天快要亮了,云台的草原越来越近了。
还有三天就是三司会审。
以江怀砚对沈关越的了解,在昨晚发现禁军异动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心中有了对策。
刚才到护佛寺来,只是为了和老侯爷通个气。
老侯爷穿戴整齐,正襟危坐在牢中,想必是在等着沈关越的劫狱。
或许就是今晚,或许就是天亮。
沈关越能发现城中禁军的变动,司徒幽那边也一定有消息知道沈关越擅自离开了长平侯府。
两个人之间的博弈一触即发。
今晚应当是最好的动手机会。
江怀砚不想将自己卷入这场是非里,“既然全都准备好了,江怀砚在此拜别老侯爷。”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的?”
沈策山偏头看向这个小辈。
他承认自己之前对江怀砚是有些偏颇的。
一来因为江怀砚是个男子,无法为沈家传宗接代。
二来是因为江怀砚那个爹,实在是难缠的很,冥顽不灵,食古不化,让人提不起一点兴趣。
第三点,就是因为江怀砚摔断了腿,落下个有可能终身残疾的下场。
后来得知这条腿是因为沈家,沈策山心中还是有些许愧疚。
他那个妹妹做事雷厉风行,素来不考虑别人的因果,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是把江怀砚的一双腿给打断了,还不是自己侄子要承担这个恶果。
所以,沈关越飞鸽传书说要成亲的时候,沈策山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自己妹妹惹的祸,只能是沈家来兜底。
如今劳燕分飞,江怀砚所做的一切看似不可理喻,唯有沈策山知道,这是放虎归山的唯一方法。
江怀砚站在牢门口,原本已经想大步离开,可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此一别,山长水远,再无归期。
他顿了顿了转过头对着老侯爷:“还望侯爷可以照顾我的阿姐,阿姐素来有铁马冰河的梦想,老侯爷若是宽宏大度,还请教阿姐练兵打仗。”
“巾帼未必会让须眉。”
沈策山点头,“还有别的话吗?不算对沈关越要说的,就是对我这个老头子,有没有最后的话要说?”
江怀砚不明白老侯爷的用意。
他并没有嫁入沈家,现在与这个未来公爹又有何话可谈?
深邃的牢狱里,渐渐回响起一些嘈杂的声音,因为关押长平侯的地方空洞而幽深,所以回音也比外面要更深重几分。
江怀砚有理由怀疑,沈关越去整合兵马,现在已经杀到了护佛寺外面。
厮杀声和兵刃之声交错响起,尽管的声音离他们还很远,可每个人心中现在都是别样的心情。
“有人劫狱,快关好长平侯,绝不可让人将他带走。”
刚才还在上面的狱卒此刻面露凶光冲下来,一个个手持长刀,刀尖向着他们二人。
这架势倒不像是来看住长平侯的,反倒是想要趁着叛乱杀人灭口。
江怀砚神色凝重,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手指搭在腰间的柳叶鞭上:“侯爷小心,我将你护送上去。”
虽然护佛寺地处偏远,但若是想要轻而易举的杀上去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多送长平侯一程,江怀砚也觉得应该。
细嫩的柳叶鞭子带着锋利无比的架势一路往前开路,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牢门就没有锁,现在想要锁上已经是不可能了。
护佛寺地下牢狱共有三层,以沈关越那头传来的声音,怕是还没能往地下走。
在这里耽搁时间久了,司徒幽的兵马一定会疯狂赶来。
江怀砚的目的只是送沈关越走,而不是看着沈关越出事。
他一手拿着刚才准备的包袱,一手持鞭子护在长平侯身前。
侯爷身经百战,但这会儿轻甲和武器都不在手上,无法发挥自己的优势,只能随手夺了个狱卒的兵器,两个人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往上打。
护卫都在上面,下面的牢房里本就没有几个狱卒,再加上江怀砚出神入化的鞭法,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走到了最上层。
木门之外隔绝的是灼灼火光,隐隐约约能瞧见黑甲卫厮杀的身影。
“侯爷,我只能送到这里了。”
江怀砚不能出现在这儿,否则司徒幽那个疯子会起疑。
前面隔着一扇门就是沈关越和他的兵马,只要再往前一步,老侯爷就可以得救。
江怀砚扭头想往里藏着,顺带将刚才见过他的狱卒都灭口,谁料手腕被一个人紧紧攥住。
他诧异地抬眼,和沈策山目光撞在一起。
沈策山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很大,不容丝毫挪动。
“我不会和沈关越走。”
江怀砚垂眸,心中却已有盘算。
若是老侯爷执意要替沈关越困住他,那他只好抱歉了。
他的柳叶鞭无坚不摧,割开皮肉易如反掌。
“我没准备让阿越带你走。”沈策山看出他的意图,抬手按下了柳叶鞭。
尖锐的鞭子隔开有些苍老的手掌,有点点鲜血滴落。
江怀砚下意识就想要抽手。
耳边却听沈策山语重心长道:“沈关越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也会为他盘算,你以为已经替他做好一切,可今日我还得再教你一件事。”
“江怀砚,让一个人成长,必须得要痛下决心。”
沈策山说:“你要让他,一点回头路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