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之尽 第61章 上课

第二天，林溪言起得很早。或者说，他几乎没怎么睡踏实。房间里少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连空气流动的轨迹都显得陌生。他慢吞吞地收拾好自己最后一点行李，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些书本和日常用品，大部分东西昨天许阿姨已经帮他提前送到学校宿舍了。

吃完早饭，许盼汀仔细叮嘱了很多，眼神里满是关切和不放心，直到林溪言再三保证会照顾好自己，会常联系，她才稍微安心些，目送着他出门。

站在熟悉的单元门口，林溪言深吸了一口气。初秋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吸入肺腑，让他清醒了不少。今天，他也要去学校报到了。和江亦柏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学校，开启一段真正意义上……没有他在身边的生活。

心里有点空，但也有一种微弱的、对新环境的期待和……紧张。他拉了拉书包带子，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医科大学离得不远，几站公交就到了。校门口熙熙攘攘，全是前来报到的新生和陪同的家长，各种横幅、指示牌，喧闹的人声和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生机，也让人有点无所适从。

林溪言站在涌动的人潮边缘，有些茫然地看着陌生的校门和里面林立的、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建筑。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指尖有些发凉。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又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精准地砸进他耳朵里：

“溪言！这边！这边！”

林溪言猛地转头，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校门旁边那棵大梧桐树下，陆盼悸正用力地挥舞着手臂，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他旁边站着贺云凌，依旧是那副冷静的样子，推了推眼镜，也朝着他这边点了点头。

他们……在等他？

林溪言愣了一下，心里那点因为陌生环境而升起的紧张和孤寂感，像是被阳光刺破的雾气，瞬间消散了大半。他连忙穿过人群，朝着那边走过去。

“可以啊你小子！够准时的！”陆盼悸一见他过来，就热情地揽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我们俩还打赌你会不会紧张得找不到门呢！”

贺云凌无语地看了陆盼悸一眼，对林溪言说：“别听他瞎说。手续办了吗？”

林溪言被陆盼悸拍得晃了晃，摇了摇头：“……还没。”

“那正好！一起！”陆盼悸大手一挥，“我们先陪你去宿舍放东西，然后去办手续！我跟你说，我们俩昨天就来了，已经把这一片摸熟了！食堂哪个窗口肉多，小卖部哪种饮料最解渴，门儿清！”

他叽叽喳喳地说着，充满了活力，瞬间就把林溪言从那种格格不入的旁观者状态里拉了出来，仿佛他们不是第一天来报到，而是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林溪言看着陆盼悸兴奋的脸，又看看贺云凌虽然没说话但明显带着笑意的眼神，心里那股暖流又开始涌动。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走走走！你宿舍在几栋？”陆盼悸一边问，一边很自然地伸手想帮林溪言拿行李。

林溪言下意识地避了一下：“……我自己可以。”

“哎呀跟我客气啥！”陆盼悸不由分说地把他的背包拎了过去，甩在自己肩上，又去拉他的行李箱，“你现在可是我们重点保护对象！江哥不在，我俩得替他站好这班岗！”

贺云凌在一旁幽幽补充：“主要是怕某人回头找我们算账。”

林溪言的脸微微热了一下，知道他们说的是江亦柏。他不再推辞，任由陆盼悸帮他拿着包，三人一起朝着宿舍区走去。

路上，陆盼悸的嘴就没停过。

“你看那边，图书馆！看着就头大！以后估计得常驻了！”

“那边是体育馆！等有空了约球啊！”

“哎哟你看那个学姐！气质真好！果然是医学院，美女如云……”

贺云凌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你能不能安静点？没看见溪言都没说话吗？”

陆盼悸这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凑近林溪言小声说：“那啥，溪言，你是不是有点紧张啊？别怕！以后哥罩你！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林溪言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很温暖。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很紧张。” 只是有点不习惯。不习惯没有那个总是走在他身边、帮他隔绝掉大部分外界干扰的人。

“那就好！”陆盼悸松了口气，又恢复了活力，“我跟你说，我们宿舍楼离你不远！就隔了两栋！以后串门方便得很！”

到了林溪言的宿舍楼下，办好入住，找到房间。是四人间，上床下桌，另外三个室友还没到。陆盼悸和贺云凌帮着他把东西放好，又七嘴八舌地给出各种建议，比如被子怎么铺更舒服，书架怎么摆更合理，虽然大部分建议听起来都不太靠谱。

收拾得差不多了，陆盼悸一拍脑袋：“对了！手续！赶紧去办手续！不然待会儿人更多了！”

三人又匆匆赶往新生报到处。果然，各个学院的摊位前都排起了长队。林溪言看着眼前蜿蜒的队伍，微微蹙了下眉。

“心理系……在那边。”贺云凌指了指一个相对人少一些的队伍。

“走走走！排队！”陆盼悸拉着林溪言就站到了队尾。

排队的过程有些无聊。陆盼悸又开始和贺云凌讨论起哪个学院的妹子多，哪个专业的学长看起来最严肃。林溪言安静地站在他们中间，听着他们吵闹，看着周围一张张陌生的、充满朝气的面孔，那种初来乍到的疏离感，渐渐被一种奇异的融入感取代。

他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

是江亦柏发来的消息。一张照片，看起来像是某个教学楼的走廊，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亦柏：上课。】

附带着教室的门牌号。

很简单的一条信息，甚至没问他在做什么。但林溪言看着那张照片，仿佛能想象出江亦柏此刻正走在陌生的校园里，或许皱着眉，不太耐烦周围的人群，却还是下意识地，把看到的、与他无关的风景，分享给他。

他低头，打字。

【林溪言：在排队，办手续。陆盼悸和贺云凌在。】

他拍了一张前面队伍的照片，还有旁边陆盼悸正对着贺云凌手舞足蹈的侧影，发了过去。

消息几乎是秒回。

【江亦柏：嗯。】

【江亦柏：吵吗？】

林溪言看着这两个字，几乎能听到江亦柏那冷淡中带着点嫌弃的语气。他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林溪言：还好。】

【江亦柏：有事打电话。】

【林溪言：好。】

对话到此结束。一如既往的简洁。但林溪言握着手机，心里却觉得异常踏实。他知道，即使相隔两地，江亦柏的关注也从未离开。他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稳稳地系着他，让他有勇气去探索新的世界。

“跟江哥汇报情况呢？”陆盼悸贼兮兮地凑过来看。

林溪言连忙把手机锁屏，耳根有点热：“……没。”

“啧啧，还害羞！”陆盼悸揶揄道，被贺云凌拉了回去。

“到你了，溪言。”贺云凌提醒他。

林溪言赶紧上前，递上自己的材料。办理手续的学姐很温柔，流程也很顺利。拿到属于自己的校园卡和宿舍钥匙时，他有一种奇妙的仪式感。好像从这一刻起，他真正成为了这里的一份子。

办完所有手续，已经快到中午了。陆盼悸摸着肚子嚷嚷：“饿死了饿死了！溪言，走！带你去征服食堂！”

三人走进人头攒动的食堂，食物的香气和各种说话声混合在一起，热闹非凡。陆盼悸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挤到一个窗口前：“这个！红烧肉一绝！信我！”

打好饭，找位置坐下。林溪言看着餐盘里色泽诱人的饭菜，又看看对面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还在吐槽食堂阿姨手抖的陆盼悸，和旁边安静吃饭但偶尔会附和一两句的贺云凌。

阳光从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餐桌上，也落在他们身上。

很吵，很拥挤，也很……真实。

这就是他的大学生活了。没有江亦柏在身边，但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环境。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饭送进嘴里。

味道，好像还不错。

心里那片因为分离而产生的空缺，似乎被这喧闹的、充满烟火气的现实，一点点地填补了起来。

他知道，远在另一个城市的江亦柏，也正在经历着类似的、没有他参与的新生活。

但他们都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努力地向前走着。

为了那个，终将交汇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