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之尽 第37章 小猫

林溪言陷在柔软得过分的云朵被子里，周身被阳光和干净温暖的气息包裹着，还有些恍惚的不真实感。这房间太明亮，太整洁，和他那个阴暗破旧、连空气都带着霉味的小出租屋比起来，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江亦柏就坐在床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守着自己刚叼回窝的宝贝，嘴角扬着，带着毫不掩饰的满足和开心。

空气安静又温馨。

林溪言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房间。很干净，很舒适，什么都有……可是，好像少了点什么。他心里微微一动，一种细微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牵挂冒了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柔软的被角，声音很轻，带着点不确定的迟疑：“那……小猫柏言呢？”

问完他就有些后悔。这种时候，问一只猫……好像有点不知所谓。而且，那只小猫……他好像有好几天没见到了。之前总是神出鬼没，有时候一天都看不到影子，也不知道跑去哪儿野了。也许……早就跑丢了吧？流浪猫都是这样，很难养熟的。

一丝淡淡的失落悄无声息地漫上心头。那一点点短暂的、毛茸茸的温暖，好像也留不住。

江亦柏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给他妈妈发消息报平安，闻言立刻抬起头，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更大的笑容，带着点神秘和小得意：“你猜？”

林溪言看着他这副样子，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江亦柏已经朝着虚掩的房门方向，吹了一声轻轻的口哨。

几乎是哨音刚落——

“喵呜~”

一声细声细气、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猫叫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紧接着，一个橘白色、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正是柏言！它看起来比之前好像圆润了一点，毛色也光亮了不少，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精准地锁定了床上的林溪言。

它迈着轻巧优雅的猫步，尾巴高高翘着，像个巡视领地的小王子，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

林溪言完全怔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小猫，心里那点失落瞬间被惊讶和一丝微弱的欣喜取代。它……没丢？

江亦柏弯下腰，伸手挠了挠柏言的下巴，小猫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小白眼狼，”江亦柏语气带着点亲昵的抱怨，眼神却温柔，“前两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老是趁我开门的时候想往外溜，追都追不回来，野得没边儿了。害我找了好几次，还以为真丢了。”

他顿了顿，嘴角弯起，看着林溪言：“结果你猜怎么着？今天早上我说要来接你，它倒像是听懂了，也不往外跑了，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喵喵叫，非要一起跟车来。这不，刚到新环境，刚才估计是去巡视它的新江山了。”

柏言似乎不耐烦被挠下巴了，轻盈地一跃，直接跳上了床。柔软的被面陷下去一小块。

它先是凑到江亦柏手边蹭了蹭，然后转过身，迈着步子，走到林溪言枕头边。低下头，用它湿漉漉、凉丝丝的小鼻子，好奇地嗅了嗅林溪言的脸颊和散在枕头上的黑发。

林溪言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只有睫毛因为那细微的痒意而轻轻颤动着。

嗅了几下，柏言似乎确认了身份。它喉咙里的咕噜声变得更响，更满足。然后，它极其亲昵地、用自己毛茸茸、暖烘烘的小脑袋，一下下地蹭着林溪言的下巴和侧脸。动作温柔又带着点猫咪特有的、撒娇的霸道。

柔软绒毛拂过皮肤的触感，温热的小身体散发出的暖意，还有那毫不掩饰的亲昵和依赖……

像是一颗小小的、温暖的石子，投入林溪言沉寂的心湖。

他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一种酸酸软软的情绪，混合着失而复得的细微惊喜，缓缓地从心底最深处涌上来，冲散了最后那点不安和恍惚。

他极轻极轻地、试探地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落在柏言温暖柔软的背脊上。

小猫非但没躲，反而蹭得更起劲，咕噜声震天响，像是在表达它的思念和欢迎。

江亦柏坐在床边，看着眼前这一幕——林溪言苍白脸上微微怔忪又柔软的神情，和小猫亲昵依偎着他的样子——心里那片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阳光彻底填满了，暖得发胀。

他忍不住伸出手，不是摸猫，而是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林溪言因为和小猫互动而微微泛起一点血色的脸颊。

“看吧，”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它也想你了。我们都在呢。”

林溪言抬起头，看向江亦柏。阳光落在他带笑的紫色眼眸里，璀璨得像蕴藏着星辰。又看看枕边这只蹭着他、发出巨大咕噜声的小猫。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需要着、被温暖包裹着的踏实感，缓缓地、坚定地驱散了盘踞在心底的冰冷和孤寂。

虽然依旧笨拙，依旧不知所措。但好像……这个地方，这个人，这只猫，都让他无法抗拒地……想要靠近一点点。

他极轻地抿了一下嘴唇，眼底那层灰蒙蒙的雾霭，似乎被这温暖的阳光和毛茸茸的触感，驱散了些许。

柏言蹭够了，在他枕头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团成一团，眯起眼，一副准备安心打盹的模样，尾巴尖还一下下地、轻轻地扫过林溪言的手背。

江亦柏看着这一大一小并排窝在阳光下的样子，心里那点“养人”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就得这样。他想，得热热闹闹的，得被围着，得时时刻刻能摸着、抱着点暖和的东西。

他站起身：“你再躺会儿，我去给你倒点水，再把药拿了。”

他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阳光移动的细微声响，和小猫平稳的咕噜声。

林溪言侧躺着，看着身边团成毛球、睡得香甜的柏言，感受着手背上那一下下轻柔的扫动，和周身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被褥。

他极轻地闭上眼睛。

这一次，黑暗不再是令人恐惧的吞噬。而是像被阳光和温暖浸透了的、柔软的茧。

外面隐约传来江亦柏下楼的脚步声，和他扬着调子喊“妈，医药箱放哪儿了？”的清亮声音。

那些声音，不再与他无关。

它们和阳光，和猫咪的咕噜声，和身下柔软的床铺一起，构成了一个真实而温暖的现在。

他极轻地、极轻地，往那团毛茸茸的温暖旁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