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之尽 第20章 目标95

江亦柏回来的很快，手里拎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袋子。包子的肉香和豆浆的醇厚味道瞬间冲散了房间里残留的淡淡消毒水味。

他进门，看见林溪言还抱着那只小猫，坐在床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猫脑袋，眼神却有些飘忽，耳朵尖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听见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江亦柏，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又想起了那个名字，下意识想把脸埋回猫毛里。

“喏，先吃饭。”江亦柏把早餐递过去，语气自然。

林溪言左手抱着猫，有些无措。江亦柏像是才意识到，极其自然地把小猫接过来，随手放在自己刚才睡过还留有余温的那边床铺上。小猫“喵”了一声，在床上踩了踩奶，找了个舒服位置窝下了。

手里空了，林溪言才接过温热的豆浆和包子。指尖传来的暖意一直蔓延到心里。

江亦柏自己也拿了个包子啃着，眼睛却一直看着林溪言小口小口吃东西的样子。看他腮帮子微微鼓起来，慢吞吞地咀嚼，像只储存食物的小仓鼠。比第一次喂他吃早餐时，好像放松了不少。

养得有点样子了。江亦柏心里暗自点头，但还是太瘦。

等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江亦柏抽了张纸巾，很自然地伸手过去，替林溪言擦掉嘴角沾到的一点豆浆渍。

林溪言身体微微一僵，却没躲，只是睫毛颤得厉害。

“好了，”江亦柏扔了纸巾，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提议去郊游，“今天天气不错，带你出去转转。”

出去？林溪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还缠着纱布的胳膊和不敢用力的脚踝。这样……怎么出去？

“没事，慢慢走，我扶着你。”江亦柏仿佛看穿他的顾虑，手指往前又递了递，眼神期待，甚至带上了点惯用的、让人无法拒绝的软乎劲儿，“总闷在屋里不好，晒晒太阳，恢复得快。”

他的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眼神也真诚得不得了。林溪言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窗外确实很好的阳光，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把自己的左手放了上去。

指尖刚碰到温热的掌心，就被牢牢握住。

江亦柏嘴角弯起，小心地扶着他站起来，把旁边一早准备好的薄外套披在他肩上：“早上凉，穿上。”

出门，下楼。江亦柏一手紧紧牵着他，另一只手稳稳扶着他的胳膊，几乎承担了他大半的重量。步子放得很慢，配合着林溪言有些踉跄的脚步。

走到楼下，林溪言以为会往平时去学校或者小公园的方向走，江亦柏却牵着他，拐向了另一边路边停着的自家车子。

“去哪？”林溪言有些疑惑地问。

“找个清静点的地方逛逛。”江亦柏面不改色地拉开车门，扶着他坐进去，自己随即也挤进后座，依旧紧挨着他，手也没松开。

车子启动。林溪言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越来越陌生的街景，心里的疑惑一点点扩大。这不像去什么清静公园的路。

他转过头，看向旁边的江亦柏。江亦柏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线条流畅，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握着他的那只手，指尖却无意识地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安抚，又像是……有点心虚？

“我们……到底去哪？”林溪言忍不住又问了一次，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江亦柏抬起头，紫色的眼睛看向他，眨了一下，忽然凑近，额头几乎要抵上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撒娇的耍赖：“到了你就知道了嘛，又不会把你卖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面颊，林溪言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所有疑问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堵了回去，脸颊又开始发热。

车子最终在一栋熟悉的白色建筑前停下。

林溪言看着车窗外“市人民医院”那几个大字，彻底愣住了。

“来……来这里干嘛？”他猛地转头看向江亦柏，声音有些发紧。不是说去逛逛吗？

江亦柏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了一瞬，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握紧了他的手：“来都来了，顺便复查一下嘛。看看伤口恢复得怎么样，我也好放心。”

“可是昨天才……”林溪言想说昨天才处理过，但江亦柏已经不容分说地拉开车门，扶着他下车。

“陈叔今天正好值班，让他再看看，专业的。”江亦柏半哄半强制地揽着他的肩，往医院里走，“很快的，检查完就带你去吃好吃的，嗯？”

林溪言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骗了。什么出去逛逛，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的复查。他看着江亦柏那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理所当然的表情，心里有点无奈，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人都到门口了，再挣扎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他叹了口气，只能任由江亦柏牵着他，熟门熟路地走向电梯。

挂号，排队。江亦柏一直紧紧牵着他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种。林溪言试图抽出来几次，都被更用力地攥住。周围偶尔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江亦柏一概无视，只专注地看着叫号屏幕，或者低头问他渴不渴，累不累。

林溪言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手心都冒了汗，却又奇异地贪恋着那份紧密相扣的力道和温度。

终于轮到他们。走进诊室，陈医生看到他们，笑了笑：“来了？”

江亦柏把林溪言按在诊疗椅上，自己像个家属一样站在旁边，神情严肃得像是在参加什么重要会议。

陈医生仔细地拆开林溪言胳膊上的纱布，检查伤口愈合情况，又看了看脚踝的淤青。

“恢复得不错，”陈医生点点头，“伤口没有感染迹象，继续保持清洁干燥。脚踝也没伤到骨头，软组织挫伤，慢慢养着就行。”

江亦柏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一些。

接着是例行的检查。量体温，测血压。最后，陈医生示意林溪言站到墙边的身高体重秤上。

林溪言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上去。冰凉的金属板贴着脚底。

数字跳动了几下，稳定下来。

陈医生记录着数据，随口道：“身高178，体重45公斤……嗯？”

他顿了一下，推了推眼镜，又仔细看了一眼秤上的数字，然后抬起头，目光落在林溪言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下，笑着对旁边的江亦柏说：“可以啊小柏，养得不错。比上次见的时候脸上有点肉了，看着精神多了。90斤了，继续保持。”

90斤？

林溪言愣住了，下意识地低头去看秤上的数字。45.0kg。真的是90斤。

他……重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猛地冲上心头。不是高兴，也不是难过，而是一种巨大的、陌生的茫然和……无措。他好像已经太久没有关注过自己的身体，习惯了消瘦和轻盈，以至于这点微小的变化都显得如此突兀和不真实。

脸上……有肉了吗？

他下意识地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感似乎……是比记忆中要稍微……丰润那么一点点？

江亦柏站在旁边，听到医生的话，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双紫色的眼睛里瞬间像是落满了星星，亮得惊人。他强忍着想当场把人抱起来转一圈的冲动，只是走上前，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不是碰脸，而是用指节轻轻蹭了蹭林溪言的耳垂。

“听到没？”他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得意和喜悦，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医生都说养得好了。以后还得继续努力，目标95斤！”

他的指尖温热，蹭过耳垂的触感带来一阵细密的痒。林溪言抬起头，撞进江亦柏灿烂的笑眼里，那里面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开心像阳光一样，瞬间驱散了他心里那点茫然和无措。

心脏像是被温水包裹着，缓缓地、沉重地跳动了一下。

原来……被人细心喂养着，看着自己一点点好起来，是这样的感觉。

他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江亦柏，看着对方眼里那个小小的、似乎不再那么干瘪的自己，极轻极轻地，抿了一下嘴唇。

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的弧度，在他唇角悄悄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