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愿 第13章 第十三章：不该有苦难

王翠花看着震惊，不由自主道：“两年没到这村子里来，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们先去兰花婆家看看。”王翠花不太愿意在这待着，特别是看到那孩子赤条条躺在地上，一副病重不起的模样，她眼窝浅看不得这些。

王翠花说着就在前带路，沈知意和唐花丫心情格外沉重地跟着。

三人走过田坎，忽然出现孱弱女声把她们喊住：“翠、翠花，你是王翠花吧？”

“是我啊，你是……”王翠花疑惑出声，看到这瘦小黑黢黢的女子，从对方眉眼间似是看到几分熟悉，“你不会是兰花、郑兰花吧？”

“我是啊，我就是郑兰花。”女子带着哭腔，压抑地说道。

这时，另一边田坎传来一道有力的男声：“都乖乖做活，谁都不准偷懒！”

郑兰花伸手要拉王翠花蹲在麦秆里，然而没有拉动，只能极轻地说道：“快！快躲起来，别被发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躲，但还是下意识听了这话，三个人动作快速地蹲在麦田里，学着郑兰花的样子，在土里找着什么。

直到在田坎间那三个男子身影消失，郑兰花肉眼可见地松口气。

“你们要做什么啊？现在这地里又没有事做，都趴在地里看土吗？”王翠花不解问道。

“你们外村来的，肯定还不知道，当了林老爷家的佃农，除了晚上，就得在地里待着。”

“说是被风吹下来的麦壳里有麦子，掉在土里浪费，得捡起来。”

“还说土里有虫会影响麦子生长。”

“还有……”

随着其他人的话音，沈知意她们知道了那位林老爷的各种奇怪要求。

总结下来就是不让人闲着，即便地里没活，也要在地里待着。

而在沈知意听来，这更像是拘着他们老实为自己做活，让他们根本没时间去开荒，那就永远无法逃脱掌控。

可谓相当歹毒。

“那你们有什么想法呢？”沈知意不由问道。

“这又能怎么办，地赎不回来。”有人接话道。

“怎么赎不回来了？”唐花丫对此满脸疑惑。

“卖的时候是三两银子一亩，买回来得十两银子，谁买得起啊。”立刻有人倒苦水道。

沈知意听得直皱眉，问道：“当时的契书，没有仔细看吗？”

“看是看了，可我们都不识字。虎子说了是什么价卖，什么价买回来，如今他人都跑了，林老爷那边又不认账，哎。”说话人的叹息就像压倒人群最后的稻草，一些人已经在默默抹眼泪。

“你们村长呢？”沈知意问出关键问题。

“虎子就是村长的儿子，他跑了，村长也跑了！”郑兰花轻声道。

这下沈知意明白了，整个村的土地都被村长一家卖给林老爷，随后逃之夭夭，村民们拿着契书再去找林老爷理论时，对方又不承认原来的契书，最后就是村民咽下苦果。

看着眼前这群没有主心骨的人，沈知意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

勤劳的人们，不该被如此对待。

“那你们现在有主事人吗？就是那人说的话，你们所有人都会听的人。”沈知意说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有人警觉地反问。

“问什么就好好回答，你们都变成这样了，难道还有人费口舌来害你们吗？”王翠花不耐烦道，“我们可是下坝村的，知道下坝村的辣椒吗？那可是卖到县里去的，县老爷都称赞呢！县老爷还在咱们村里，知道了吧！”

虽然说得颠三倒四，但这番话很迅速地镇住渔沟村这一片的人。

“没用的，找过县老爷，可契书里写得明明白白，地还不回来的。”

“说不定，县老爷那边……还有别的路呢？”

两种声音交织，各有人维护发言内容，引得沈知意太阳穴在突突狂跳。

直到在她身边的郑兰花罕见地喊了声：“别吵了！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可是兰花，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有妇人相劝道。

郑兰花听得泪流满面，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瞬间朝沈知意跪下，连连磕了几个头，说道：“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求求你了，救救我们这个村子里还想活下去的人，求求你！”

沈知意这才反应过来就要抬步退开，王翠花直接上手，轻易将郑兰花拎起来，只听她说道：“好好说话，跪什么跪！”

这句听起来凶神恶煞的话，挡住了好几个要跪下的人。

“既然决定离开，那就意味着要开荒。”沈知意平静地阐述事实，率先看到郑兰花脸上的坚毅，继续道，“可在开荒期间，还是得当着佃农，混一口饭吃，直到大家都把荒偷偷开完。”

“至于荒地适合种什么，我、我们需要看了才能给出建议。如果村子附近的荒地不适合开，那就得去别的地方。”沈知意慎重地看向周围在听她说话的人。

“所以就需要全部人齐心协力，分成最少两批人手，一批要留在这麦田地里帮另一批去开荒的人打掩护。如果其中有人去告状的话，那其他人估计没有好果子吃。”沈知意说完这话就保持沉默，这样大的主意，不是她这个外村人能定下。

渔沟村的这群人就蹲在麦田里，通过一个又一个准确的传话，都听到这个新的“活法”，只是每个人都有所考虑和犹豫。

在这氛围里，郑兰花第一个站出来表态：“我愿意！”

她的勇敢和坚毅，就像信号源，不断吸引这同类人接近。

他们或许有过踌躇、有过悲观，可因为有人站出来，就会同时出现一个“试试”的心声，伴随着“她都可以，我也可以”的想法，由此扩散开来。

“我也愿意！”

“我也是！”

“还有我！”

一句叠一句，这里的麦田仿佛活了过来。

所有人都做出决定，而该如何分批分量，沈知意就没有去掺和。

大概是因为怀着相同的激动心情和共同目标，相商出结果的时间很快，由郑兰花带头出现在沈知意她们面前。

“姑娘，我们商量好了。”郑兰花出声道，那张巴掌大小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嗯，那我们就去看一下村附近的荒地情况吧。”沈知意主动道，她也没多少时间在这里浪费了。

“好，我这就带你们过去。”郑兰花说着，熟稔地在麦秆里找到一条通向外面的路，沈知意她们则跟在后面。

偶尔遇到几个监工，都被遮掩了过去，又有几家稻草房遮挡，查看荒地的土质并不难。

渔沟村的荒地也是砂壤土，看状态比下坝村好不少，同样也能种辣椒，可就此还是要分出主次，不然村子里也会产生不同意见。

该用的种子都用完了，得等第二茬辣椒下来再留种给渔沟村，正好能接上他们的开荒速度。

同样有火炕在，西瓜种子也能育苗出来，完全能实现辣椒和西瓜的套种。

沈知意心里有主意，做事也有了章程。

“荒地看得差不多了，我会如实向县令大人告知你们的情况。”沈知意一脸认真地说道，“你们开荒时最好每家每户都统计下要开多少，也要小心被发现，如果天冷了不适合开荒的话，也不要莽做。留着性命在，才是最重要的！任何困难，都能克服。”

郑兰花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总感觉是被看穿了，曾经她想过一了百了，如今有希望在面前，又哪里舍得去死。

“我明白的，姑娘放心。”郑兰花说道。

王翠花在这时才找到机会，不乐意道：“事情都能解决，你可别再丧着脸啦！你家夫君呢，怎么这么久没看到？”

本来想说“嫁了个什么臭男人”，可王翠花转念想到身边还有两个女娃娃，说话就收敛不少。

“拿着家里的救命钱跑了，当他死外头了吧。”郑兰花恨恨道。

王翠花忽的一窒，不知该说什么了。

反倒郑兰花没放在心上，气愤的语气一收，说道：“我先送你们出村，免得和那个林家小少爷撞见。”

“怎么，他还敢欺负人？”王翠花冷声道。

“你说什么胡话咧。”郑兰花下意识呛声回去，见到沈知意和唐花丫这俩姑娘在，只能耐着性子说道，“林家小少爷是个不正经的，喜欢调戏姑娘。听说他屋里的丫鬟不听话的都被打死了，我们村里就有几个，哎……”

尽管郑兰花说得隐晦，可沈知意却从里面听出别意，所说的“调戏”，应该不是她所理解的那么简单。

突然间，她想到那个被送回来的小翠，会水的她为什么要选择投湖自尽呢？

现在手里的线索太少，她只能将这点默默记下。

“那还是赶紧走吧。”王翠花急忙道，一手抓一个，生怕沈知意和唐花丫走慢了。

一行人偷偷摸摸出了村，这次没有那么好运的碰到牛车，只能走回去，然而她们各自有心事，回程的路反而变得沉闷起来。

夕阳坠在远处山腰上，在下坝村村头看到几道身影，唐花丫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亮，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肯定会好起来！”沈知意加重信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