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愿 第12章 第十二章：那些看不到的苦难

哒哒马蹄声打破了下坝村的安静，在滚滚尘土里，看到后面跟着一辆又一辆驴车，那些红亮的砖头码得整整齐齐。

“天啊，这得多少红砖啊！”看到的村民不禁感叹道，随着驴车往村长家走。

于是就见到一群人在往同一个方向而走。

因知晓内幕，沈知意就没去凑这个热闹，只是她没想到竟拉来六车红砖，是要给自家盖院墙吗？

再次对陆大人及其手下的庶务能力感到深深怀疑。

好在六辆驴车只有一辆过来，其后跟着七个村里人，应该是村长安排好来学盘炕的人，村长和陆大人走在前面不知在说些什么。

待走进院内，村长率先说道：“丫头啊，咱们人多，你就不要一一招呼了，先和大壮说一下这个炕怎么盘，然后你就出去玩吧。”

“好。”沈知意应道。

那叫大壮的男子站出来，沈知意带他到旁边说话，就这泥土里就开始画图讲解。

她注意到陆镜白在偷听，应该是想纠正自己讲错的内容，事实恐怕会让对方失望了。

从开头讲解，确定对方听懂又重新说一遍后，沈知意这才放心离开。

她到旁边的小房间里，将刚收获连同秧一起的花生植株拿出来，放在有阳光的通风口晾晒，到了晚上湿气大的时候就要拿回去放好。按照这里的状况，得晒个六七天才能自然风干，那时才能采摘花生用来留种。

这里也不会特意有人来踩踏，沈知意放好就走了。

乡里的泥土路原本没有路，却因走的人多，逐渐变得夯实和平坦。

沈知意路过麦田，收获的时间估计就在后天，可十个麦壳里有七个是空的，而那仅剩的三成，还要去交赋税。

要是没有自己这个异数，还不知会怎样。

还好来了。

她不由地想，在另一个时空实现理想，也是传承嘛！

仅凭辣椒种子就能改变一个村子，那她还有花生、红薯、西红柿和西瓜，至少还能有四个村子会有所改善！

那就注定她要去各个村子查看土壤情况，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要尽量栽种，她也无法估计接下来的气候状况。

有了火炕，至少在屋内育苗，她能相对有效的控制温度。

想着想着，她走到唐花丫家门口，随即就见院门从里打开，还能听到那说话声：“娘，我知道了！”

“知意！等我给爹送完饭，就来帮你！”唐花丫连连说道，又朝里面的人出声，“娘，知意来了！”

沈知意还没来得及说话，赵婶子就从里面出来，拉着她就往屋里走，把人摁着坐在凳子上，又端着碗水递过来：“这是烧开又晾凉的水，你赶紧喝了，润润嗓子。”

“谢谢赵婶。”沈知意嘴甜地说道，端起水一喝，还喝出水里有丝丝甜味，再看赵婶友善的笑容，就知道这是特意给自己兑的糖水。

一切情谊都在这不言中。

“要不是你啊，咱们家还不知道怎么过下去。”赵婶说到这，快速抬手抹去眼里掉落的泪水，“这好日子里，不能说丧气话。对了，你在这先等着，婶子马上回来。”

“好。”沈知意乖巧应答。

也就是几个呼吸间，赵婶带着包袱过来。

看到这个，沈知意忽觉那熟悉的感觉涌到心头，她站起来就要走，反手就被赵婶抓着坐下。

“大丫、不对，知意啊，这是给你做的衣衫。”赵婶带有几分无奈情绪，“婶子脸皮厚了些，给花丫和二愣都做了一套，又给老汉做了外衫……”

“没关系，这布买来就是给婶子你们一家的啊，不用特意给我做！”沈知意赶紧道，手里拿着的包袱都很烫手。

她没有问，婶子你怎么不给自己做一套？

似乎“慈母”这个词就能给出答案，或许到最后都不会想到自己。

“看来以后我得多买些布，这样婶子一家和我自己都有穿不完的新衣了！”沈知意用调皮的语气说道。

“那不行，银钱还是要攒着！”赵婶连忙道。

沈知意从来不会和长辈呛声，他们的经验造就了想法，并不是凭着一两句话就能改变，她也无意如此去做，于是道：“好好好，婶子说了算。”

赵婶随即喜笑颜开，想着自己终于劝住花钱大手大脚的小辈。

而沈知意脑子里却在盘算别的事情，等唐花丫一回来，她就能理直气壮地起身，并对赵婶说道：“婶子先帮我收着，我和花丫出门一趟，回来再来拿！”

“哎？”唐花丫脚还没站稳，就被一阵风般的沈知意拉着往外走。

“先别走啊，吃了饭再……”赵婶的话还没说完，沈知意连忙抓着人在往前疯跑，直到把那话音甩开。

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耽误多久，必须快刀斩下去！

“呼。”沈知意长长舒口气，没见到赵婶追来，将接下来要做的事简短总结，“一会儿我们去找翠花姐，让她带点吃食，我们在路上吃，然后去邻村看看。”

“去邻村看什么？”唐花丫不解道。

“当初是邻村那边有人说去林老爷家当佃户、当丫鬟小厮那些是好事……你也见过了咱们村里……”沈知意适当提醒道，“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如果真的是好事，又怎么会突然让所有人知道？所以我想去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我听翠花姐说过，她有个邻居姐妹嫁到邻村，正好能用这个理由过去看看。”

“到邻村，还要找理由吗？”唐花丫更为诧异，尽管对此完全想不通，可她足够听话，转而说道，“那我们先去找翠花姐吧。”

两人说定后，一同来到邓婶家门外，沈知意上前敲门，里面就传来王翠花高喊的声音：“来咧！来咧！”

“翠花姐不急，你慢慢来。”沈知意在门外说道。

“是知意妹子啊，那我得更快点来！”王翠花笑道。

在眨眼间，面前这道院门就打开了。

“怎么呢？吃饭没，赶紧进来一块吃。”王翠花招呼道，不由分说地左右手一拉，将沈知意和唐花丫都拉进门。

屋里的邓阿顺正要探出头，冷不丁挨了邓婶的巴掌，这才悻悻收回，可怜巴巴地看着对方在给自己夹酸菜梆子。

“娘，知意和花丫来了。”王翠花朝里喊道。

正在沈知意踏进屋里时，余光扫到邓阿顺端着碗期期艾艾地走了，邓婶笑道：“快坐下吃饭。”

声音温柔又听得让人心情舒缓，沈知意对此毫无抵抗力，再被王翠花的手劲压着，人就坐在饭桌旁。

唐花丫见沈知意没反应，乖巧坐在旁边。

“吃得简陋，你们可别嫌弃。”邓婶柔声道，将菜盘都往沈知意她们那边挪。

“不嫌弃不嫌弃。”沈知意连忙道。

王翠花这时端着碗过来，分别放在沈知意和唐花丫手里，说道：“娘你就该多说说话，这才能让知意妹子乖乖听话。”

邓婶含蓄一笑，不再多言。

等吃完饭，沈知意才知道在邓婶家，洗碗这事是由邓阿顺去做。

趁着这时，她说明自己来意，邓婶虽然没有说话，但能看出来是在认真听。

王翠花听完，先是看向邓婶那边，随即说道：“好啊！我和你们去一趟，好久没见兰花了呢！”

“我也去！”邓阿顺在那边喊道，“娘，邻村离我们这一来一回得小半天呢，她们都是女子，没我这个男子跟着，会有人打坏主意的。”

沈知意默默看向邓阿顺那如柴火棍一样的身形，相比之下更相信王翠花能保护好她们啊！

“你别去添乱。”邓婶一脸严肃地说道。

邓阿顺的气势瞬间矮掉，不情不愿地继续刷碗。

转眼，邓婶温和地对沈知意她们说道：“趁着天色刚好，你们快去快回吧。”

“好咧。”王翠花应道，起身去水槽那洗了个手，用手上残留的水抹了抹鬓角的虚发，在众人视线里，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走吧。”

按照正常路程，走路到邻村又回来确实要用小半天，可沈知意向来是兜里有钱不会亏待自己。

也是运气使然，一走出村口就看到慢悠悠走过来的牛车，恰好牛车上只有三个空位置，一文钱就能送她们三人到邻村！

沈知意毫不犹豫地选择上车，而唐花丫和王翠花不是扭捏的人，知道这事无法改变，那就安心坐着。

一个时辰的脚程立即省了一半，麦秆随风飘荡，空壳被吹飞，田间却还有人弯着腰在捡掉落的麦壳，每个人脸上都似是写满愁苦，四五岁的孩子有气无力地窝在地头旁边，唇色发白的模样像生着什么大病。

要不是石碑上写着“渔沟村”，沈知意都要怀疑自己走错了。

这死气沉沉的场景，就是全村当佃户的下场吗？

唐花丫显然被惊住，下意识往沈知意身边走。

在卖了土地的情况下，又租赁土地种地的这一类农户，被称为佃农。或许他们现在所种土地曾经是自己家的，也不能免除要交的租赁银钱。

至于交付多少，就要看他们之前立的什么契。

要是不想租赁土地，自然能随时离开，可在这之后，凭着土地生存的他们，只能饿死。

在沈知意看来，他们无异于处在早死和晚死的中间阶段，这让她内心满是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