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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是怎么回到床榻上的,季礼并不知道,只是悠悠转醒时,闻到的便是清苦的药味掺着寺庙香火的气味。
眼皮仿佛被用针线缝起来了,睁开得格外费力,好不容易睁开,入眼便是自床顶垂挂下来的药囊。
脑子里面还是一团浆糊,昏昏沉沉的。右手撑着床铺缓慢坐起来,左手一下一下揉着太阳穴。
木门“嘎吱”一声,季礼偏头去看,松茸拉着个脸,托着一碗药从外推门进来。
松茸看着撑着身子坐起来的季礼,眉眼舒展,一扫方才的愁苦。
“大人,您终于醒了。”松茸将托盘放在床头的架子上,赶忙伸手把季礼扶靠在床头。
“寻到夫人了吗?”季礼接过尚有余温的药汁,在松茸回答的间隙一口喝下,放下碗后,见他依旧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头立即促起,肃声开口:“回答我。”
“没有。”
季礼眉头没有半点舒展的迹象,继续追问:“杜大人好些了吗?”
这个问题好回答,于是松茸立马接话道:“回大人,杜大人已经醒了,此刻常大公子正照看着。”
“好。”季礼说完,随即便撩开被子,准备下床。
松茸来不及阻拦,也不敢阻拦,于是只能默默为大人选择一件最为厚重的大氅。
雪已经停了,但依旧能够冻死人。
季礼一路掩嘴咳嗽到了杜游现居的厢房。
门外候着的小厮连忙为他推开门,屋内的热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他周身的寒气。
他跨过门槛,进屋便看见杜游无力地靠坐着,腿上盖着棉被,身后披了件斗篷。常成林正在给他喂着药。他走到火盆旁停了下来,不再靠近。常成林放下药碗,起身就要过来,季礼赶忙让他停下。
“师兄,我有些发热,就不过去。”
常成林也不勉强,继续坐会床榻边。
季礼这才看清杜游的面色。嘴唇发白,眼下挂着烟灰色的眼袋,明显没休息好。
“老师……”
“小雅死了。”杜游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知道吗?”
季礼垂下头,他岂止知道,甚至昨天夜里还见过。
“节哀顺变。”
杜游依旧看着他,没有流露出其他情绪。
“昨夜有人看到你夫人和小雅一起出去过。”
季礼猛抬头,他瞬间知道老师在怀疑什么。
“阿芸不可能杀害小雅。”季礼攥紧拳头,忍下咳嗽,目光坚定地看着对方。
“我知道。”良久,杜游幽幽开口,随后视线看向门口,用力喊了一声:“把夫人带进来。”
季礼跟着转过头,外面的人似乎早就准备着这一次,一会儿就见杜夫人被两个小厮带进来。身后还跟着杜游的儿子杜胜。
杜夫人一进来就看在站在屋子中央的季礼,登时大怒,丝毫不顾及世家夫人的礼仪,伸长涂满蔻丹的双手,就向季礼扑来,嘴里愤怒吼道:“还我女儿命来!”
身后两名下人赶忙冲上去一左一右按住她,季礼也向旁边躲,幸好没被碰到。
杜胜也从后面绕上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季礼一眼,然后蹲下身双手牢牢禁锢住失控的杜夫人。
地上的杜夫人视线依旧死盯着季礼,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季礼皱眉看着地上的妇人,再转头看向靠躺在床上的老师:“夫人,阿芸也失踪了。”
“就是那个贱人害死了我的女儿!肯定是她杀了小雅之后就逃了!”
“内子有什么理由动手?”季礼听见杜夫人对陆芸的称呼,眼神发冷,开口发问。
杜夫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尽然一口气吐出之前的勾当:“小雅不过是说过她两句!她便怀恨在心,昨夜要了小雅的性命!”
季礼后退两步,转身向常成林拱手:“还请师兄暂时离开,家事繁杂,免得耽搁师兄的时间。”然后看向杜游:“老师觉得呢?”
杜游挥挥手:“你出去吧。”
“既然是家事,那我就不便留在这里。”常成林站起身,依次对屋里众人行礼,然后退出这间屋子。
等他走远后,杜夫人冷哼一声,语气尖酸刻薄:“你也觉得是那个小贱人杀了我女儿是不是!所以才让他离开!”
季礼摇摇头:“夫人说错了,我是在顾及杜府的颜面。”屋内寂静,所有人都看向他,杜夫人眼神有一瞬的错乱,稍后便恢复原状。
“内子那日在杜府所遭遇的事儿,允执也知道,我反倒认为是杜小姐有心陷害内子。”
季礼此言一出,杜夫人挣脱开旁人的束缚,站起身,一根手指指着他:“那日发生的事儿不就更能证明小贱人对我们小雅怀恨在心吗!她担心会被你休掉!所以设法杀害了小雅!说不定昨夜那些人的失踪也是她干的!”
在场所有人都不相信后面那句话,但第一句话却有些道理。
季礼没说话,杜夫人便认为自己说得占理,咄咄逼人道:“都是因为你!若是你娶了小雅,这些事儿都不会发生!”
“跪下。”杜游突然开口,似乎没看到杜夫人愤怒失控夹杂着悲痛欲绝的神情,只是冷冷地下令。
杜夫人不服气,欲要在争辩几句,但见公公神色骇人,还是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你也知道你们两个的肮脏心思,觊觎有夫之妇!我们杜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杜游抄起旁边的药碗,就向杜夫人砸去,里面的药汁洒了一地。药碗碰到杜夫人的额头,然后弹到地上,碎成几片。
季礼再也忍不住咳嗽,登时捂嘴咳嗽起来,脸上因为连续咳嗽染上绯红。片刻后,他放下手,看着额头流血的杜夫人:“我早先便同您说过,我只有一位夫人,绝不会另娶他人。”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杜游摇摇头,对着门口的下人招招手,片刻后,下人托着一只香囊进来,上面精致的绣花被一层暗红色的血渍覆盖。
赫然是昨晚杜小姐送给陆芸的那枚。
杜夫人在看到那枚香囊时,眼神错愕,身子一摊,幸好身后有人挡着,才没让她躺下。
季礼将昨夜偏房中的场景记得清楚,自然也记得男尸身上的那枚染血的香囊。
杜夫人惊慌失措的场景落在杜游和季礼眼里,到底谁是凶手,一切都有了答案。
“大夫检查过,里面有春药!”杜游震怒,抓起香囊就朝杜夫人砸过去,杜夫人尖叫着躲开,但被下人牢牢挡住。
“你们两个干的龌龊事竟然还有脸诬陷旁人!”杜游说得涨红了脸,指着她的手不住颤抖,“给我把她带下去!”
杜夫人扯破嗓子哭喊,但是屋里没人去看他,杜胜这个丈夫害怕为她说话惹得父亲不快,此刻便如鹌鹑一样垂首站在角落,降低存在感。
杜家母女对他的心思与春药突然在脑海中串联起来,脑中浮现出可能发生的场景。季礼的脸色又是一白,看向渐渐拖远杜夫人的目光也更加狠戾。
杜游对着季礼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允执,这件事是我们对不住你,若是她们没有那些小心思,你夫人现在或许也不会失踪。”
季礼立在一旁,压下眼中的戾气。
“天意难测。”季礼没办法原谅杜夫人母女,线下心情自然不大好。
杜游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学生跟自己抑或是杜府都有了隔阂,眼下无论再说也没用,还不如各自分开。
“你回去吧,好好休息。人肯定能找到的。”
季礼见了一礼,退出厢房。
外头冷风瑟瑟,他不由得裹紧了大氅。松茸问他去哪边时,他果断选择去陆芸的厢房。
绕过石板小路,跑动着不少神色倦怠的下人,其间还有不少昨夜暴雪停下后冒险上山的官兵,目的明确,似乎在找什么人。
“你去弄清楚他们在干什么。”季礼停下脚步,对身后的松茸小声说道。
然后二人分开,季礼继续向陆芸的厢房走去,松茸则奔向反方向。
陆芸失踪的厢房外,两名侍女忧虑地坐在门槛上,见他进来,均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没照顾好夫人,还请大人责罚。”
季礼昨日便知道是陆芸将她两人遣散,因此也不算是她二人的问题,便让她们起来,随后进屋把自个儿关在里面。
屋里门窗紧闭,但总有一股凉风飕飕的冒进来,吹得人头皮生寒。
季礼以手作拳掩嘴轻咳几声,眼睛向上抬,打量屋里头的哪处在吹风,脚也没闲着,在屋里四处走动。
屋里面没点灯,外头的光线透过一层窗户纸投进来变得朦胧不清。
但就在这不清的光线下,他敏锐地捕捉到衣柜门缝夹着的一片衣角。
陆芸上山的时候碰见了一对官兵,眼见着他们就要逼近藏人的地方,于是跟其余几人打了个商量,由她和阿云将人引来。
她故意弄出动静,将大部分官兵往寺庙这边引。
因为不清楚哪个房间没人,保险起见她就往自己的房间跑。
人刚到厢房后面的窗子,就听见前头说话的声音。趁季礼开门前,翻窗进屋就近躲在衣柜里。太过匆忙窗户没关紧,开了一个缝,在往里呼呼吹着冷风。
衣柜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芸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屏息凝神希望季礼往回走。
但季礼很有目地的直奔衣柜,鞋底踩在地面上,在空旷的屋里发出震耳的响声。
“刺客闯入感应寺,我们奉东方大人的明,有资格彻查整座寺庙!”
屋外粗犷的声音覆盖屋里的脚步声。
随后,门被暴力地推开,门板相撞发出“啪”地一声。
季礼转身,身子巧妙地挡住了露出来的衣角。
“季大人,感应寺有刺客闯入,我们怀疑与失踪的夫人小姐有关,有所打扰还请谅解。”
“好。”短短的一个字,但足以让旁人听出声音的嘶哑。
衣柜里的陆芸有点惊讶,昨晚上吹了点冷风就生病啦?身体这么娇弱。
领头的官兵气势汹汹,誓要把屋子翻得底朝天,但屋里的陈设不允许他这样做。
因为里面本来就很空荡,一张床,对面一台衣柜,衣柜旁边是一张妆奁,外加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再无其余。
站门口就能将里面看个干净,根本没有再翻的必要。
首领誓不罢休,眼睛一晃便看见了季礼身后的衣柜,上前几步,对季礼说:“衣柜里面要检查一下。”
季礼摇摇头:“里面都是女子的衣物,不方便。”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因为生病沾染上了病气,但依旧有不容拒绝的威严。
陆芸在柜子里听得清楚,当即明白季礼早就知道里面藏人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帮她隐瞒。
还有他就是个小小侍郎,说话怎么这么有气势?
对面那人也不敢跟季礼硬刚,只能讪讪说了两句假威风的话,带人出去了。
松茸上前看了眼自家大人的脸色,将门关好,然后将天冬两人叫了出去。
屋内一片寂静,季礼还没来得及转身,脖子上便被一道冰凉抵住,晃动的黑纱一下又一下蹭着他的脸颊。
“别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