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 第4章 同桌的细节

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许夏刚放下书包，就看见叶知正对着一道物理题皱眉，指尖在草稿纸上画着复杂的受力分析图，眉头拧成个小结。

“卡住了？”许夏凑过去看，声音压得很低。

叶知点了点头，笔尖在“摩擦力方向”几个字上敲了敲。许夏想起昨天看的笔记，指着其中一个力臂说：“是不是可以把这个支点换个角度算？”

叶知顿了顿，顺着他的思路重新演算，没过半分钟，眉头就舒展开了。“谢了。”他把草稿纸往许夏那边推了推，“你物理好像进步挺快。”

“那是因为有学霸同桌啊。”许夏笑得狡黠，从书包里掏出个小袋子，“给你的。”

袋子里装着几颗水果硬糖，橘子味、葡萄味、西瓜味，五颜六色的，唯独没有柠檬味。叶知挑了颗橘子味的剥开，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时，他看了许夏一眼，眼里带着点笑意。

这还是许夏第一次见他笑，很浅，却像冰面融化时裂开的细纹，透着点难得的温度。他看得有点呆，直到早读铃声响起才回过神，赶紧翻开语文书。

这节课学的是《兰亭集序》，老师在讲台上念着“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许夏却总忍不住走神。他发现叶知握笔的姿势很特别，左手的小指会微微翘起来，像只蜷着的小猫爪子。这个发现让他偷偷乐了半天，连带着“死生亦大矣”的感慨都觉得没那么沉重了。

课间操时，许夏被赵磊拉着去站队，回头看见叶知还坐在座位上。“他不去做操吗？”许夏问。

“学神有特权呗，”赵磊挤了挤眼睛，“老师说他可以留在教室做题，不用去晒太阳。”

许夏看着叶知低头做题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不公平。那么好的天气，总待在教室里多可惜。

做操时，许夏的目光总往教学楼的方向飘。二楼靠窗的位置，叶知的身影偶尔会出现在窗帘缝隙里，大概是在伸懒腰。他突然想起叶知额角总冒汗，不知道教室里的空调够不够凉。

课间操结束，许夏没跟赵磊他们去小卖部，直接跑回了教室。叶知果然还在做题，额角又沁出了薄汗，校服后背湿了一小块。

“给。”许夏把刚从小卖部买的冰镇矿泉水递过去，“擦擦汗。”

叶知接过水，没立刻喝，先抽出张纸巾擦汗。他擦汗的动作很快，带着点不耐烦，像在跟自己较劲。许夏看着他脖颈处的汗渍，突然说：“你是不是特别怕热？”

“嗯。”叶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从小就这样。”

“那你怎么总穿长袖？”许夏指了指他的校服外套，“短袖不是更凉快吗？”

叶知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地把袖口往下拉了拉。“习惯了。”他说得很轻，像是在掩饰什么。

许夏没再追问，心里却记下了这个细节。他看着叶知喝完水，把空瓶子放进桌洞，突然发现他的桌洞里特别干净，除了课本和文具，就只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和一个保温杯。

“你桌洞里怎么什么都没有？”许夏好奇地探头看了看，“赵磊他们的桌洞乱得像垃圾场。”

叶知瞥了他一眼：“乱了心烦。”

“那你岂不是很嫌弃我？”许夏指了指自己的桌洞，里面塞着零食袋、漫画书，还有半包没吃完的饼干，“我好像挺乱的。”

叶知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桌洞里确实乱糟糟的，却莫名透着点烟火气。他想起许夏笑起来的梨涡，想起他递糖时亮晶晶的眼睛，摇了摇头：“不嫌弃。”

许夏心里一甜，刚想再说点什么，上课铃响了。这节课是化学，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许夏听得昏昏欲睡，不小心把头磕在了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全班都笑了，老师停下讲课看过来。许夏脸红得像番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在这时，叶知突然举起手：“老师，刚才那个方程式我没听懂，能再讲一遍吗？”

老师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开始重新讲解方程式。许夏偷偷看了叶知一眼，发现他正低头写着什么，桌角推过来一张纸条。

上面是叶知的字迹，龙飞凤舞却很工整：别睡了，老师盯着你呢。

许夏忍不住笑了，在纸条背面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又推了回去。

叶知看到小人时，嘴角又弯了弯。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许夏趴在桌子上补觉，醒来时发现天快黑了。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和叶知两个人。叶知正站在他的桌前，手里拿着个塑料袋，把他桌洞里的零食袋、饼干屑一股脑地装了进去。

“你干嘛？”许夏揉着眼睛坐起来。

“太乱了。”叶知把垃圾袋系好，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收拾一下。”

许夏看着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洞，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我自己来就好。”

“没事。”叶知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个苹果，放在他的桌角，“给你。”

苹果红彤彤的，还带着点水珠，看起来很新鲜。“哪来的？”

“我妈早上塞的，我不爱吃。”叶知说得很自然，好像只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许夏拿起苹果，指尖碰到冰凉的水珠，心里却暖暖的。他突然想起叶知对柠檬过敏，却还是吃掉了他给的糖；想起他怕热，却总穿着长袖；想起他爱干净，却愿意帮自己收拾乱糟糟的桌洞。

这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像夏日午后的阵雨，不声不响，却总能打湿人心。

“叶知，”许夏咬了一口苹果，脆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明天我带点草莓来给你吃吧？”

叶知正在收拾书包，闻言回头看他。夕阳的余晖从窗户照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好。”

两人一起走出教室，锁门时，许夏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你左手写字是不是特别累？”

叶知愣了一下：“还好。”

“我以后帮你记笔记吧？”许夏笑得一脸真诚，“我右手写字快。”

叶知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沉默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吹得香樟树叶沙沙作响。许夏啃着苹果，跟在叶知身边，看着两人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突然觉得，成为叶知的同桌，大概是这个夏天最幸运的事。

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心意，像埋在土里的种子，正借着晚风，悄悄生根发芽。